程咬金帶著牛進達以及一眾左武衛將校,拿出早已備好的香案,等候接旨。
隋唐以來,修複了南北朝之時諸多廢黜的禮儀典章,製度愈發完備,官員接聖旨的流程極其複雜,但是此刻大軍在外、又是軍營之中,自然一切從簡。
前來傳旨的內監取出聖旨展開誦讀:“奉天承運皇帝,製曰……左武衛即刻自番和城撤軍,回歸姑臧整頓,不得擅自行動。左武衛將軍、琅琊郡公牛進達,擢升為右驍衛大將軍,即刻赴任,整編部隊、固守一方、為國羽翼。左武衛大將軍程咬金,坐鎮姑臧、節製武威,協助當地郡府推廣棉花之種植,為國開源、造福一方……”
等到內監抑揚頓挫的誦讀完聖旨,整個營房內靜悄悄的,一絲雜音也無。
程咬金有些懵,他遲疑良久,才試探著問道:“陛下沒有召我回京?”
內監差點嚇死,趕緊將聖旨卷起,遞上:“還請盧國公接旨,然後好生看看,咱家半個字都未讀錯!”
你這麼問很嚇人的,是要誣陷我矯詔嗎?
程咬金上前兩步,接過聖旨,又轉身走到燈燭之下,展開聖旨,逐字逐句的看起來。
帳內眾人大氣都不敢喘,整個左武衛都想早點回去長安駐守,程咬金更是歸心似箭,滿以為此次攻擊番和城雖然未竟全功,但畢竟逼著安氏答應內遷,那麼此件事了,自當回歸長安……可希望越大,失望自然也就越大。
心情不好的程咬金一旦犯了渾勁,逮誰咬誰。
大家居然都不敢開口恭賀牛進達高升……
良久,程咬金長長吐出一口氣,將聖旨仔仔細細卷上,交給自己的親兵命其收好。
然後……
他看向那內監,從懷中掏出一大塊金子塞進其手中,壓抑著怒氣問道:“未知京中發生何事,怎能有此等敕命?還望內監據實相告,老夫趕緊不進。”
內監手中一沉,低頭看是塊金子,趕緊想要推拒,抬頭見到程咬金怒目圓瞪、殺氣騰騰,頓時嚇了一跳,趕緊將金子收了,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道:“咱家聽聞……隻是聽聞,所以也不知真偽……是英公與太尉諫言……”
砰!
程咬金一腳將一旁的案幾踹翻,茶具碎了一地,須發箕張、怒氣勃發,破口大罵:“徐茂公、房二,汝等奸佞讒臣,在陛下麵前搬弄是非,氣煞我也!房二小兒,年少輕狂,讒言媚上,居然也能敕封太尉?天理何在,公義何在?朝堂之上袞袞諸公,亦不過是屍位素餐、毫無氣節之蟲豸罷了!”
牛進達趕緊上前拽住他胳膊,沉聲道:“大帥,慎言!”
你這不僅是詆毀大臣,更是心懷怨望!
縱然陛下殺不得你,可你難道真想一輩子回不去長安城?
趕緊閉嘴吧!
程咬金一把甩開牛進達的手,怒道:“慎個屁言啊!老夫被他們聯手丟在這偏僻之地,連句牢騷都不能說了?你倒是心願得償、青雲直上,怎地,怕被老夫牽連丟了這剛剛到手的差事?”
牛進達與其並肩作戰多年,情逾手足、彼此熟知,知道這廝犯了渾脾氣,趕緊轉身對那內監施禮:“年節將至,大帥思念家人故而心情不好,還望內侍莫怪,一路疾行想必甚是辛苦,這就讓人安排,好好吃喝一頓,睡足了覺這啟程回京。”
內監也不敢托大,戰戰兢兢:“好說,好說。”
轉身就走,實在是不敢多聽程咬金的渾話……
“你等會兒!”
身後傳來一聲厲嗬,嚇得內監渾身一哆嗦,不由自主站住腳步,緩慢轉身,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知盧國公還有何吩咐?”
程咬金怒氣略有消減,濃眉緊蹙,一臉疑惑:“陛下讓我在武威種棉花……這棉花是何物?”
內監道:“據說是安西軍從西域找到的一種作物,以往高昌國曾經大規模種植,經由太尉送去司農寺試種,已經熟知其習性以及耕種方式,故而諫言陛下在河西、西域之地廣泛種植……具體如何,咱們也不知。”
程咬金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一字字道:“又是房二這個混賬,他這是恨不得老夫死在這姑臧城啊!種地?!虧得他想得出來!娘咧!卑鄙無恥,陰險小人,老夫當初瞎了眼以為他是好人啊!”
現在是臘月,種地得等到開春,收獲在秋天,也就是說最起碼明年秋天之前他不可能回去長安了……
……
待到內監離去,牛進達返回帳內,將其餘將校都趕走,從床榻底下翻出一壇子酒,想找兩個酒杯才發現都被程咬金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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