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二十四章 誌存高遠(1 / 1)

天唐錦繡 公子許 1568 字 2個月前

李承乾察言觀色,見到房俊神情不似作偽,對於自己將東宮兵權儘皆交予李靖並未感到不滿,登時心中一鬆,卻也有幾分愧疚浮上心頭。

在他最難捱、最低沉之時,幾乎儲位被廢、墜入深淵、萬劫不複,而房俊正是在那個朝野上下一片冷漠的時候,不顧惹怒父皇,不屑天下冷眼,毅然決然的站在東宮這邊,旗幟鮮明的表示支持。

他猶記得那時候自己整日裡惴惴不安、戰戰兢兢,夜晚與太子妃於東宮之內相擁哭泣,唯恐天明之後便會有父皇廢儲的聖旨降臨,一同抵達的或許還有一杯鴆酒,亦或三尺白綾……

惶惶不可終日。

正是經曆了那樣艱難的日子,使得他分外懂得珍惜眼下的局勢來之不易。當房俊那樣一個光芒萬丈、驚才絕豔的臣子公然表態支持他這個太子,不啻於陰雲天氣之中陡然雨收雲散降下的一道暖陽,讓他知道原來他這個太子並非人人厭棄、一無是處,心中之溫暖慶幸,筆墨難以形容於萬一。

從那時起,他便對房俊信賴有加、言聽計從,並且暗暗立誓永不相負,以報答房俊雪中送炭之情誼。

更彆說此番能夠在關隴叛軍手中逆轉翻盤、反敗為勝全賴房俊之功……

在李承乾心裡,朝中文臣武將無數,無一人在他心中之地位可淩駕於房俊之上。

但是為了應對眼下之危機,他不能一味的感情用事,論衝鋒陷陣,房俊或許勇冠三軍、勢不可擋,但現在需要運籌帷幄、調兵遣將,且對手是李勣這個功勳赫赫、戰無不勝的“第二軍神”,隻能由李靖來擔綱大任。

所幸房俊還是那個心胸開闊、不擅攬權的性子,並未因此感到不滿,否則他這個太子非常難做……

……

劉洎在一旁看著太子與房俊的互動,見到太子歉意滿滿、房俊灑脫寬厚,並未因李靖掌管東宮兵權、全權負責而心生齷蹉,自是難免有些失望。他一直態度堅決的支持太子,不惜為此承擔巨大風險,但是顯然於房俊相比還差的太多,想要超越房俊在太子心目當中的地位,任重而道遠……

不過也不必灰心,隻要太子順利登基,山東、江南兩地門閥進入朝堂,自己這個有利於兩大門閥勢力之外的侍中便會逐漸得到太子的認可與重用,假以時日,未必不能達成當年杜如晦、房玄齡的成就。

房俊自玄武門出城的時候,天空中飄起了毛毛細雨,細密的雨水絲絲縷縷飄落,打在臉上沁涼一片,令人精神一振。

回首仰望玄武門高大的城樓燈火通明,想到太子難得強硬起來戰線魄力,最終卻難免化作一場無用功,便禁不住歎息一聲,道一句“時也命也”。

這位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太子殿下本身固然不算驚才絕豔,卻也並不如史書之上渲染的那般荒誕不稽、懦弱偏執,隻不過夾在一個曠世罕見的絕世帝王父親與一眾出類拔萃的兄弟之間略顯平庸而已。

其實對於皇帝來說,平庸並不一定便是缺點,相反,曆史之上幾乎所有天怒人怨、執行暴政的亡國之君,反倒是各個聰慧伶俐、驚才絕豔,有些人總是很難將自己的聰明用到正經地方……

當然,若房俊重活於這盛唐之時隻想著高官顯爵、富甲天下,隻需抱緊李二的大腿亦步亦趨即可,事先在李治那邊下注,自然人生順遂、榮耀加身,平平安安縱享富貴。

但他心裡總有那麼幾分不甘,也自詡是個誌存高遠的……

既然來到這個時代,既然擁有眼下的權勢,便不願稀裡糊塗的過一輩子。未來的大唐依舊門閥橫行、軍鎮為禍,硬生生將這王朝於極盛之時拖入深淵,終至四分五裂、分崩離析,令後世每一個華夏子孫引以為憾。

李二陛下已經意識到門閥乃禍國之根源,也開始潛移默化的推動削弱門閥之策略,隻不過他依靠門閥逆而奪取、得了天下,本身更是天下最大的門閥,種種政策實施起來自然掣肘太多、步履維艱。

想要壓製門閥、扶持寒門,將軍政大權收歸中樞,使得政令行於天下,房俊隻能選擇性格柔和的李承乾。

三十年之內,或可在不動搖帝國根基的基礎上將門閥勢力壓製最低,使之由實權在握的“閥閱”,褪變至徒有虛名、不掌實權的“世家”……

然而關隴門閥賊膽包天,一場兵變將所有謀劃全部擊碎。

事到如今,關隴門閥苟延殘喘、河東諸姓損失慘重,天下最強盛的幾大門閥遭遇重創,這原本正附和李二陛下當初製定之國策,縱然山東、江南兩地門閥大局入朝填補關隴留下的權力空缺,但想形成當年關隴之聲勢卻不容易。

正當是中樞收攏大權、進一步削弱門閥之良機。

然則人非聖賢,帝國利益總歸還是更低於自身利益,再聖明的人也會在某一件事、某一個時刻犯渾,不管不顧一意孤行,不惜錯失大好局麵……

穿越者不是萬能的,房俊除了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私底下搞搞小動作,大勢當前也隻能隨波逐流,若存了螳臂當車之念,隻怕頃刻間被碾為齏粉、屍骨無存。

營門前的兵卒早已見到自家大帥自玄武門返回,趕緊移開營前放置的拒馬、鹿砦,房俊再親兵簇擁之下策騎長驅直入,直抵中軍帳。

入賬之後淨手洗臉,解下身上的披風,捧著一盞熱茶大馬金刀的坐在書案之後呷了一口,下令道:“召集軍中將校來此,吾有軍令頒布。”

然後起身,來到懸掛在牆壁上的輿圖前查看局勢。

“喏!”

親兵領命,分出幾個人奔赴營中各處傳達將令。

半盞茶功夫不到,軍中將校陸續抵達,帳內甲葉鏗鏘、濟濟一堂,所有人都肅然而立,看著負手站在輿圖之前的房俊,等待他發號施令。

房俊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遍輿圖,用筆勾勒出各支軍隊當下的位置,推演了一番各支軍隊有可能的動向,這才轉過身,環視眾人,目光炯然:“其實也沒什麼可布置的,諸位皆乃百戰名將,自然應當知曉大敵當前應當注意哪些,本帥不想囉嗦,依照眼下兵力不防即可,斥候全部放出去,由此刻開始吾要知曉長安周邊的任何動向,各支軍隊但凡十人以上的調動,戰報都要及時呈遞在本帥案頭,能否做到?”

說到後來,聲色俱厲,眼睛看著王方翼,後者如今已經負責統領右屯衛所有斥候……

王方翼瘦小的身軀挺胸凸肚,臉上滿是興奮之色,中氣十足道:“謹遵將令!”

所謂“兵馬未動,情報先行”,軍中斥候之能力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這支軍隊的戰力,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軍隊,必然有著卓越出眾的斥候隊伍。王方翼心中滿是興奮,隻要能夠在這場戰爭當中率領麾下斥候表現優異,必將徹底收獲大帥的認可,成為大帥帳下得力乾將,從而得到提拔重用。

而以往哪些大帥的得力乾將如今幾乎都鎮守一方,譬如劉仁軌、蘇定方、薛仁貴、裴行儉……隻要想想他王方翼這個曾在西域爬冰臥雪看不到前途的家夥,有朝一日亦能名列這些軍中後起之秀之中,自是豪情萬丈、興奮莫名。

房俊對王方翼的狀態甚為滿意,微微頷首,而後拍拍手掌,鼓舞士氣:“都瞪大眼睛,待到明日太子出城之時,任何一方敢有大逆不道之舉措,汝等當奮勇爭先、予以殲滅!不必在意左武衛的名聲,不過是在遼東淩辱高句麗那幫子蠻子而已,英國公帳下大軍號稱數十萬,絕沒有那麼多,且都是烏合之眾,沒人是咱們的對手!”

軍隊的紀律是練出來的,但士氣卻是打出來的,一支征戰四方、戰無不勝的軍隊,其骨子裡便浸潤著睥睨天下、唯吾獨尊的霸道桀驁,麵對任何強敵都信心百倍。

他相信自己一手打造的這支軍隊擁有這樣的特質,無論麵對任何敵人,都有將其挫敗之信心與雄心。

“必勝!”

帳內將校高聲應和,振臂而起,士氣在一瞬間便攀升至濃烈的巔峰。

左武衛又如何?

英國公又怎樣?

老子轉戰天下、征戰四方,即便是突厥、薛延陀、吐穀渾、大食這樣的當世強軍皆一一敗於陣前,程咬金與李勣又多了個卵?

咱右屯衛打得就是精銳!

房俊上前一一拍著部下將校的肩膀,笑著道:“都放鬆一些,隻要有這份心氣就好,都說驕兵必敗,可咱們右屯衛從來都打勝仗,為何不能驕傲?咱們不但驕傲,而且是傲視群倫!都會去看好麾下兵卒,各司其職、各就各位。”

“喏!”

將校們轟然領命,陸續退去。

房俊回到書案之後坐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發現茶水已經溫涼,正欲讓親兵沏上一壺濃茶,親兵已經入內,稟報道:“啟稟大帥,長樂公主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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