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警告(1 / 1)

天唐錦繡 公子許 1427 字 2個月前

長孫無忌看著李治清澈明亮的眼睛,沉聲道:“殿下當真就打算消磨於此,一腔壯誌儘付東流?”

李治啞然。

緩緩拈起茶盞呷了一口茶水,在口中慢慢品味著回甘,良久,才嗟歎一聲,道:“舅父何必如此執著?吾與太子一母同胞,您是吾之舅父,亦是太子之舅父,何妨忠心輔佐,宜家宜國?亦能延續舅父與父皇風雨同舟之情誼,百世之後,必然成為佳話。”

長孫無忌不答,微微直起腰,兩隻眼睛炯炯的盯著李治,一字字道:“殿下,當真甘心?”

李治笑了起來,反倒安慰長孫無忌:“舅父,時也命也,天生吾李治非為嫡長,如之奈何?太子對吾手足情深,頗多照顧,吾自當儘心輔佐太子,繼承父皇的宏圖偉業,締造大唐百年盛世!舅父無需再說,何去何從,吾心中自知。”

盛夏午後的涼亭涼風習習,池塘邊柳樹上有蟬嘶鳴。

涼亭內一片靜謐。

長孫無忌定定的瞅了李治良久,方才起身,躬身施禮道:“是老臣唐突了,殿下宅心仁厚、品德高尚,老臣多有不如也。打擾殿下良久,這就告辭了。”

言罷,起身離開涼亭。

長孫衝急忙起身相隨。

李治亦站起身,挽留道:“舅父何必如此?吾與舅父乃是至親,自然明白舅父之厚愛,隻可惜吾胸無大誌,亦不願違心行事,故而隻能辜負舅父了。不過舅父已然多日未曾光臨吾這府邸,不妨留下用過晚膳,吾亦好向舅父多多請益。”

長孫無忌口中道:“人各有誌,殿下心胸疏朗,老臣自當為殿下高興,隻是老臣年事已高,哪裡敢當殿下之‘請益’?今日有些乏了,日後再來與殿下飲茶談心吧。”

腳下不停,向著外頭走去。

長孫衝自然亦步亦趨,隻是走到花園門口,回頭瞄了一眼,隻見晉王李治正負手立於涼亭前的石階上,風吹衣袂,卻是看不清臉容神色……

……

出了府門,登上馬車,長孫衝回首望了一眼晉王府的門闕,說道:“晉王殿下聰慧伶俐,奈何胸無大誌、略遜氣魄,非是成就大事之人選。”

“哼!”

長孫無忌冷哼一聲,道:“胸無大誌?千萬被彆晉王人畜無害的外表所欺騙,為父看著晉王殿下長大,這位雖然平素兄友弟恭、溫和謙遜,實則對於他那些兄長卻頗多不屑。他雖然拒絕了為父,但是為父從他眼中看得見滔天的野心,以及堅韌的意誌,他隻是在等,等待一個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的可能,隻要機會來臨,風雲攪動,便是他金鱗化龍之時!”

長孫衝呆了一呆,沒料到父親居然如此看重晉王。

他自幼便對父親頗多崇拜,因為父親所有的綢繆最終都無比正確,從未出錯。

既然父親說晉王是“潛龍在淵”,那麼就一定是!

“隻是可惜啊,殿下未能領受父親的暗示也就罷了,若是能夠得到殿下的承諾,他日功成之時赦免孩兒之罪……”

今日前來本就是想要跟李治要一個承諾,若是這位異日登臨大寶,長孫家出人出力,能夠赦免他的悖逆之罪。

若李治不能成事也就罷了,既然父親如此看好李治,卻未能得到他的承諾,豈非白來一趟……

長孫無忌捋著胡須,臉容深沉:“有些事情,大家你知我知,心知肚明即可,何必非得要宣之於口?為父已然將自己的意願表述清楚,隻要時機來臨,隻要晉王有爭儲之意,那麼長孫家便會全力以赴予以支持。不成功自然一些休提,若是成功,長孫家的利益自然要有所述求。不然,你以為為父今日帶你前來的意圖是什麼?”

長孫衝這才明白父親的用意。

根本用不著說什麼承諾的話語,隻是帶著長孫衝前來,用以自然彰顯無遺。

隻是……

“晉王固然聰慧,但是到底年幼,若是他不明白父親的隱意,豈非白費心機?”

“那你可當真是小瞧了晉王殿下,論心機之深沉,陛下諸子當中,無出晉王之右者!這等淺顯之用意,晉王豈會看不出?你看他並未糾結於你因何出現在長安,甚至來到這晉王府,就應當明白人家已經明白了這其中的意味。”

……

聽著長孫無忌的剖析,長孫衝產生了一種自卑感。

一直以來,他都對自己的智商無比自信,即便是走到如今這等田地,也隻是認為“時不我與”,時勢如此,非他之錯。

但是現在那個一貫在印象之中靦腆友善、人畜無害的晉王殿下被父親說得如此厲害,實在是令他大受打擊……

難道以吾之能,當真玩不轉這名利場?

長孫衝陷入深深的困擾。

晉王府。

李治望著長孫父子聯袂走出府門,笑著對走到身邊的晉王妃道:“舅父老了,昔日仗劍策騎隨同父皇奮戰廝殺的無雙謀士,如今就連說話都吞吞吐吐,可見魄力早已不複當年之盛。老驥伏櫪,英雄遲暮,奈何,奈何!”

晉王妃嬌小的身姿站在晉王一側,宛若小鳥依人,聞言溫婉道:“趙國公昔日的確是無雙國士,隻可惜如今漸被父皇疏遠,關隴又遭受父皇打壓,即便是房俊這等後起之秀,聲勢都已經漸漸蓋過他去,更何況岑文本、馬周那些個當朝重臣?長孫家的榮耀已然逐漸消散,趙國公不過是在為了家族而奮力一搏而已,事成事敗,聽天由命,殿下豈可將自己萬金之軀托付於這等虛無縹緲的誌氣之上?”

言辭切切,聽上去理所當然。

然而李治卻不置可否……

他含笑看著自己的王妃,那一張青春秀美的臉容令人望之便心生欲念,恨不得立即將其放置於臥榻之上狠狠韃伐,他深知這一襲端莊宮裙之下的胴體是如何的引人入勝、食髓知味,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語,卻冰冷不含一絲情感。

“女人家關注好後宅之事即可,母後當年與父皇相敬如賓,深受滿朝文武愛戴,卻從不曾在父皇麵前直言朝政是非,所作所為,更多隻是委婉的勸諫。這世上男尊女卑、四季有序,牝雞司晨,禍之根源!”

看著王妃漸漸蒼白的臉色,李治心中軟了一下,旋即一歎,道:“回去告訴你家中那些個長輩,安分守己一些最好,若是試圖通過某些手段操控本王……縱然本王尚在圈禁之中,照樣可以令你家中那些老而不死之輩悔恨終生!”

晉王妃驚駭欲絕,斂裾跪倒在亭前石階之上,秀眸垂淚,神情淒惶:“殿下息怒,臣妾並未聽從於家中長輩之言……”

李治緩緩擺手,尚存稚氣的臉上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淡然說道:“即便是聽了,亦是人之常情,本王又豈會因此責怪於你?不過你要回去告訴那些老東西,本王是龍也好,是蟲也罷,縱然深陷地獄、萬劫不複,卻也自尊自強,絕對不會受製於任何人的掌控!”

說出這番話,晉王李治神情淡然,卻字字鏗鏘,充滿了一種強烈至極點的自信!

吾乃陛下子孫、天潢貴胄,縱然一生一世圈禁於此,又豈能任由那等卑賤之人如同豚犬一般操縱、豢養?

縱死亦不為也!

晉王妃何曾見過李治這般模樣?

自成親以來,夫妻恩愛、舉案齊眉,說不儘的溫柔情話,道不出的兩情相悅,這位相貌俊朗的男子就好似世間最懂得女兒心的情人,溫柔繾綣小意嗬護,令晉王妃情根深種之餘,亦難免生出“男兒誌短、兒女情長”的誤解。

她即是希望郎君能夠一直這般恩愛纏綿下去,不要因為某些人的蠱惑走上一條荊棘遍布的道路,亦無法拒絕家中長輩之叮囑,令她時刻防備晉王為某些野心勃勃之人所掌控。

能夠掌控晉王的,唯有王氏……

然而現在晉王妃才明白,自己的郎君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卻是一隻笑著亦能露出獠牙的猛虎。

自今而後,怕是太原王氏在晉王心目之中,將會於那些個“奇貨可居”的家夥一樣,再也不會受到重視。

而她自己,則有可能麵臨著失寵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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