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城古城被暮色籠罩，青石板路映著燈籠的暖光。

張衛東穿著休閒polo衫和牛仔褲，臧力力則是一身碎花連衣裙，戴著寬簷草帽，兩人像普通遊客一樣挽著手臂走進“翠玉坊”賭石場。

“東哥，這地方真能淘到寶貝？”臧力力壓低聲音，眼睛卻亮晶晶地掃視著嘈雜的大廳。

張衛東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謹慎，嘴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碰運氣而已。”

賭石場分內外兩區。

外區擺滿大小不一的原石，標價從幾百到數萬不等，幾十個賭客三三兩兩圍著石頭打轉，有的拿著強光手電仔細端詳，有的交頭接耳議論。

內區用紅繩隔開，陳列著十幾塊標價六位數以上的“鎮店之寶”，兩名穿黑西裝的壯漢守在入口。

“先看看熱鬨。”張衛東攬著臧力力的腰走向一堆標價五千到兩萬的中檔原石。

一個滿臉油光的胖子正對著一塊足球大小的灰褐色原石猶豫不決。“老板，這塊能便宜點不？一萬八太貴了！”

櫃台後的瘦高男人頭也不抬：“翠玉坊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張衛東駐足觀察那塊石頭，突然輕笑一聲。臧力力會意，嬌聲問道：“親愛的，這塊石頭有什麼問題嗎？”

“皮殼太光滑，蟒帶走向不對。”張衛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幾人聽見，“帕敢老礦出的石頭不是這種特征。”

胖子聞言立刻縮回了手，驚疑不定地打量張衛東：“兄弟懂行？”

張衛東不置可否，走向另一堆石頭。

臧力力注意到櫃台後的老板終於抬頭，眯眼盯著張衛東的背影。

“這塊有意思。”張衛東蹲下了身子，指著角落裡一塊碗口大、表皮粗糙的黑烏沙石。標價僅五千，卻無人問津。

臧力力蹲在他身旁，親昵地靠著他肩膀：“這塊這麼小，能出綠嗎？”

張衛東掏出強光手電——這是他們在門口花兩百塊買的道具。光束照在石皮某處，隱約透出一絲青芒。“有鬆花，位置隱蔽。”他低聲說，“賭石講究‘寧買一線，不買一片’，這縷色帶直插石心。”

旁邊湊過來看熱鬨的幾人聞言都搖頭。一個戴金鏈子的男人嗤笑：“小兄弟，黑烏沙出高綠的概率比中彩票還低！”

張衛東不理會，起身問老板：“這塊能現場切開嗎？”

老板慢悠悠踱過來，打量那塊石頭：“可以，切石費五百。”

“成交。”張衛東爽快付錢，周圍頓時聚攏了十幾個看熱鬨的賭客。

切石機轟鳴響起時，臧力力緊張地攥住張衛東的衣袖。

第一刀下去，斷麵灰白一片，圍觀者發出失望的噓聲。

“再切。”張衛東麵不改色，在石頭上比劃了個新位置。

第二刀落下，操作師傅突然“咦”了一聲。

清水衝去石粉，一抹晶瑩剔透的翠色躍入眼簾。

“出綠了！”人群炸開鍋。那綠如初春嫩芽，在強光下泛著玻璃光澤，水頭足得幾乎能看見光線在翡翠內部流動。

老板臉色變了，快步上前親自操作切石機。

半小時後，一塊拳頭大小的冰種陽綠翡翠完整呈現，質地純淨得幾乎沒有雜質。

“小兄弟好眼力！”老板擦著汗，強顏歡笑，“這塊料子我出五十萬回收如何？”

周圍一片嘩然。

臧力力瞪大眼睛，她雖然不懂玉石，但也知道轉手就翻百倍的買賣意味著什麼。

張衛東卻將翡翠隨手塞進臧力力的手提包：“不賣，送我女朋友打套首飾。”

就在這時，內區紅繩被掀起。

一個穿著唐裝、手撚紫檀佛珠的中年男子踱步而來，身後跟著兩個保鏢模樣的人。

馬爺！賭石場老板立刻躬身。

聽到“馬爺”二字，張衛東的神經頓時緊張了起來。

張衛東腦子裡關於上一世“清道夫”案的記憶裡，能夠留下的信息不多，但是，這個“馬爺”絕對是印象深刻的。

他確實沒有想到，自己的運氣竟然這麼好，剛來到麗城的頭一天，竟然就碰上了“馬爺”！

上一世，馬爺是在盈江賭石場被捕的。

而他還沒到盈江呢，在麗城就碰上了！

還好，按照正常邏輯來講，這個馬爺，應該還不知道他張衛東這個人物的存在！

張衛東慢慢起身，目光似是無意間掃到了“馬爺”的身上。

被稱為馬爺的男人徑直走到張衛東麵前，笑容和煦：“小兄弟麵生啊，從哪兒學的辨石功夫？”

張衛東感覺到臧力力身體瞬間繃緊。

這個馬爺右手虎口有長期握槍形成的老繭，雖然說著流利中文，但微微上挑的眼角暴露了緬北血統。

“帕敢待過幾年，跟著老師傅瞎學的。”張衛東故作靦腆地撓頭。

事實上，上一世，在張衛東仕途落魄了之後，他很長一段時間，將自己沉浸在了賭石研究上。

雖然沒能發得了大財，卻也是頗有心得。

馬爺意味深長地笑了：“有興趣幫我看看內區幾塊料子嗎？賭漲了分你三成。”

臧力力捏了捏張衛東的手心。他笑著搖頭：“今天運氣用完了，改天吧。”

離開賭石場時，臧力力借著整理頭發的動作，以幾不可聞的低聲說道：“東哥看見馬爺無名指上的那枚銜尾蛇戒指了嗎？”

張衛東摟緊她的腰，在她耳邊親昵地說：“正常逛街，看看能不能引他們到四方街。”

溫熱呼吸噴在她耳畔，臧力力耳根瞬間紅了。

走開一段距離後，張衛東再次囑咐：“一定不要打草驚蛇，馬爺應該就是內地組織頭目跟他接頭的人！”

“你怎麼知道？”

“人跟上來了！”張衛東小聲提醒了一句。

臧力力凝神去聽，後麵的腳步聲果然越來越近。

“小兄弟，能不能找個地方喝兩杯？”

馬爺的央求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張衛東慢慢停下了腳步，並轉過身來。

“老板，咱們好像並不熟啊。”張衛東麵帶微笑看向對方。

“一回生，二回熟嘛，一起吃個飯不就認識了？”馬爺很是爽快的笑道，“嗬嗬，你也看到了，我是這兒的常客，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馬爺似乎看出了張衛東的顧慮，便趕緊解釋起來。

的確，馬爺不是靠害命圖財的，他的工作，一是送賭石，二是前來交接內地“清道夫”掙來的快錢，然後轉移出境。

現在既然已經找到了馬爺，張衛東相信，內地“清道夫”過來送錢的人肯定很快就會出現！

但越是心裡想跟對方保持關係，張衛東表麵上就得越顯得抗拒，不然，對方或許就要起疑心了。

於是張衛東笑道：“孫二娘殺人越禍，還是開著肉包子鋪呢。”

“哈哈哈哈，小兄弟真會開玩笑啊。不過，兄弟你看我像是開肉包子鋪的孫二娘嗎？”

“我看挺像的。”張衛東嘴上這麼說，可臉上的微笑，卻明顯已經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馬爺帶著一個跟班。

於是四人就朝著四坊街的飯店走去。

這裡的賭石場是夜市，所以旁邊四坊街的飯店也就開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