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側樓梯出來，魏明禮抬頭就撞見了省政法委書記閆如玉。

“小魏？”

“閆書記！”

“你這是乾嘛？”

“我來向您彙報工作。”

魏明禮沒有胡說八道，他是真的過來向政法委書記閆如玉彙報案情的。

“來來。”

“閆書記，您好像還有事兒？”魏明禮看出來，閆如玉像是剛從自己的辦公室裡出來。

“不急，你先過來吧。”於是，閆如玉便立即轉身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剛才魏明禮從許光明的辦公室出來，並沒有馬上去閆如玉的辦公室。因為他需要先回譚正彪的電話，就得拐到樓梯裡去，下樓找了一個空間，萬不敢呆在走廊裡打電話。

這是省委樓上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閆如玉看見魏明禮從側樓梯裡出來，便知道魏明禮第一個彙報的不是他。

更何況，魏明禮的車子早早的停在了省委的停車場上，閆如玉極有可能早就看到了。

但是，閆如玉卻好像並不在意這些。

“不好意思閆書記，我剛才是接了譚省長一個電話，耽誤了向您彙報。”魏明禮這一句解釋，卻是掩蓋了兩個事實。

如果閆如玉真的心存芥蒂的話，這個解釋，也足以解決兩人之間誤會了。

“沒事兒，坐下來，慢慢說。”

閆如玉沒有回到辦公桌後麵，而是跟魏明禮一起坐在了接待沙發上。

“閆書記，三羊市公安局在最近一次反腐案件的偵察中，發現了與李國強案關係非常密切的一條線索和重要證據。證據證明，李國強同誌是被冤枉的。三羊市原局長張衛東昨天調到省廳負責刑偵工作後，立即成立了調查小組，昨天已經調查清楚，是當時負責審訊的常林市三名警察在副局長秦兆龍的授意下，對李國強同誌實施了刑逼，這才導致了冤案。所以，李國強案需要進入再審程序。”

“張衛東在調查中有沒有發現指向其他領導的口供？”

“有，秦兆龍說，他是受譚……支使的！”魏明禮最後將聲音壓得很低。

“有沒有實質性的證據？”閆如玉從事政法工作多年，了解問題自然能夠直抓本質。

“目前沒有。”

“嗬嗬，你小子，什麼意思？”

“現在張衛東確實沒有拿到，但是，萬一事後又有了，閆書記豈不是要怪我瞞報情況了？”魏明禮苦笑著解釋道。

“我沒有彆的意思，凡是與上級領導有關的供詞，都必須仔細對待，要知道，一旦給領導造成了負麵影響，就很難挽回。更重要的是，這種事情，也會很容易給咱們下麵的具體工作的同誌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閆書記，這個我懂。”魏明禮趕緊點頭。

事情就是這樣，有時候哪怕辦案人員不帶有任何針對性，但是，隻要你所負責的案子裡，有關人員供出了某個上級領導，那麼，在這個領導的眼裡，你們這些辦案人員，統統都會列入了他的敵對陣營之中。

就算是你再沒有惡意，你也是不可原諒的，因為，你知道了領導的醜事！

“小魏，另外，公安部調張衛東來省廳的主要目的，是讓他主持鏟除‘清道夫’的行動。目前來說，關於‘清道夫’的情況，張衛東本人了解的比你我都要多，但依然是零碎的信息，接下來，如果張衛東需要哪一方麵的幫助，你務必儘最大力量給予支持。”

“明白，閆書記！”

“關於李國強案的再審問題，你可以通過正常程序，將有關手續交到省高院，我會跟高院那邊打招呼。”

“謝謝閆書記。”

“謝什麼謝？咱們都各自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清道夫’這個神秘組織在咱們江北隱藏有些年頭了，上麵已經引起了高度重視，再不鏟除，你我臉上都會很難看。我聽國安部趙部長說，張衛東向他立下了一個月的軍令狀，可見衛東這小子肯定已經掌握了重要線索，我對張衛東也有一定的了解，人很正，做事也有腦子，咱們不必苛求他事事彙報，隻要他能把事情做成就行。”

“知道了閆書記。”

從閆如玉書記的辦公室裡出來時，魏明禮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出了汗。

至此，他也才知道，關於張衛東的情況，上頭早已有了交流，不然，閆如玉不可能知道得這麼多。

從閆如玉的態度來看，他應該是比較支持張衛東的。

畢竟，如果張衛東能夠鏟除“清道夫”這個邪惡的神秘組織的話，閆如玉必然能高走一步。

隻要閆如玉跟“清道夫”沒有什麼牽扯，他就沒有道理不支持張衛東的計劃。

送走了魏明禮之後，閆如玉這才去了省政府譚省長的辦公室。

雖然譚正彪是正職，閆如玉是副職，但政法委書記，卻是省委書記和省長共同爭奪的一張牌。

閆如玉進來的時候，非常放鬆，並沒有下級見領導的拘謹。

“如玉同誌，坐。”

看到閆如玉親自過來，譚正彪趕緊從辦公桌後麵走了出來，並一同坐到了接待沙發上。

不管事實如何，閆如玉能親自到省長的辦公室裡來，就證明兩人關係不錯。

譚正彪拿出煙來給閆如玉，閆如玉卻擺手拒絕了：“剛扔了。”

“張衛東來省廳的事你應該知道吧？”譚正彪上來就直奔主題。

閆如玉點點頭：“知道。張衛東是我打電話跟陳平同誌要過來的。”

“那你可知道這小子有一個‘官場殺手’的名號？”

“聽說過，不過是江湖上的一些傳言而已，我調查過，其實張衛東是個比較講規則的同誌，怎麼，譚省長聽說什麼了？”

“這小子走到哪裡都不安分，所到之處都搞得雞犬不寧。最近，他又要給李國強翻案，可翻著翻著，竟然翻到我的頭上來了！”

“譚省長是說常林公安局秦兆芝陽供的事情吧？”閆如玉毫不避諱的淡淡一笑。

“你知道？”

“調查結果已經彙報到我這裡了，我怎麼會不知道？”

“如玉同誌，你說，張衛東這小子是不是專門衝我來的？”

“譚省長有點過敏了吧？我是讓他調查‘清道夫’組織的，他怎麼會專門衝您而去？之所以對李國強案啟動調查，是因為在三羊的一個案子裡，他們發現了與李國強案有關的一個重要線索。而在對辦案民警的調查過程中，有人為了逃避責任，便把事情往上麵的領導頭上推，這再正常不過了。但是，對於這個口供，張衛東同誌的看法還是比較客觀的，他並沒有因此而懷疑任何領導。”

“你就不要替這小子說好話了，我嚴重懷疑秦兆龍的供詞都是他教的！”

“嗬嗬，譚省長，這怎麼可能？據我所知，譚省長在這之前，與張衛東從未謀麵吧？你們之間沒有任何過節，他為什麼要誣陷您？”

“我跟張衛東是沒有任何過節，他一個小小的公安局長，怎麼可能跟我發生矛盾？但是，他有沒有被彆人利用的可能？”

“譚省長嚇我？張衛東同誌的具體任務是我這個政法委書記安排的，譚省長不會懷疑是我支使張衛東這麼做的吧？”

“我從來沒有懷疑你，我也自認為咱們之間一直處得不錯，但是，上麵有人看我不爽啊。”譚正彪往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撇著嘴冷笑道。

“反正我個人從來沒有聽到過上級領導任何針對您的言論。”閆如玉澄清道。

“嗬嗬，他們打著鏟除‘清道夫’的旗號，還不是針對我嗎？這事兒保證與老許有關係！”

“不能吧，鏟除‘清道夫’怎麼能跟您扯上關係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可是聽說，他們已經準備調查蘇會升同誌了，說什麼蘇會升與‘清道夫’有交易！哦對了，你可能不知道，蘇會升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正廳級乾部，上次老許去三羊為張衛東那小子站台，蘇會升不過是當著老許的麵，提了一句鬥爭不要擴大化的意見而已，結果他們就把矛頭對準蘇會升同誌了！這不就是明著要打我譚正彪的臉嗎？”

“譚省長誤會了，關於蘇會升同誌的案子，我多少聽到一點消息，是三羊紀委上報到省紀委的，至於蘇會升是不是與‘清道夫’組織有瓜葛，目前還在調查中，暫時並沒有結論。”

“如玉同誌你還不明白，這事兒我若是過問一句，他們立馬就會把矛頭指向我了！”

“那咱就不過問，相信紀委的同誌，讓他們去查好了，乾屎又抹不到人身上。”

“算了吧，他們調查蘇會升，正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而且，紀委得到的材料，幾乎都是張衛東捅過去的！所以我說秦兆龍的供詞是張衛東那小子教唆的，一點都不冤枉他！”

“譚省長，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那我就得替衛東同誌說句話了，據我了解，是張衛東臨走的頭天晚上，蘇會升派人往人家張衛東等三人的床底下塞了一百萬現金，結果讓人家當晚抓獲！”

“如玉同誌，這事賴不到蘇會升的頭上，事情是蘇會升的司機乾的，也不見得就跟會升有直接的關係吧？”譚正彪沒有想到，閆如玉對這事兒了解得如此清楚。

當然，這也並不奇怪，畢竟閆如玉是省政法委書記，發生在他地盤上的重大案件，他怎麼可能不知情？

“可那個司機已經交代了，據說還有電話錄音！”

“還有電話錄音？這個賴……”譚正彪欲言又止。

“我勸譚省長就不要插手此案了，至於蘇會升是死是活，由他去吧，隻能說譚省長用人不察，隻要你不說話，就不會沾上太多的麻煩，畢竟蘇會升的任用，是省委常委集體的決定，而不是您一個人的責任。您說呢？”

沉思了幾秒，譚正彪終於無奈的點點頭：“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