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緯國接起紅色電話的那一刻，手指微微一頓。電話那頭傳來公安部常務副部長吳敬凡渾厚的聲音：“齊書記，我是敬凡。”
“吳部長好。”齊緯國立即調整坐姿，聲音不自覺地恭敬了幾分。這部紅色電話專線直通中央，任何來電都非同小可。
“老齊啊，聽說你女婿在馬爾代夫度假？”吳敬凡開門見山，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齊緯國心頭一緊，下意識看了眼辦公室門是否關嚴：“吳部長消息真靈通，年輕人剛辦完大案，放鬆幾天。”
“放鬆？”吳敬凡輕笑一聲，“我看是蓄勢待發吧。”
“還蓄勢待發呢，從河山轉戰到了大澤花縣，又到了省政法委，一步都沒有歇過，我這個當嶽父的都有些不忍了。”
齊緯國忍不住就替女婿報起了辛苦，因為他已經明顯預感到了一個危險的信號。
“老齊，什麼意思，你還想把女婿摟在懷裡讓他吃奶咋地？你不會是想從此以後就讓他在省城裡當鹹魚吧？”
“倒是沒有那樣的想法，隻是……這勞動強度也太大了，一直這麼折騰下去，我怕他吃不消，所以，我想讓他好好的休整一段……”
“休整一段？老齊，怎麼想的？你是真不懂啊還是裝糊塗？這人一旦停下來，很快就會廢了的！怎麼，我這還沒張嘴要人呢，你這就開始堵我的嘴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誰還不知道誰那點小心思！
“吳部長，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被吳敬凡揭穿之後，齊緯國隻好認了。
電話那頭的吳敬凡不由笑了：“這還差不多。我想借你女婿用用。”
齊緯國手中的鋼筆“啪嗒”掉在桌上：“吳部長，您的意思是……”
“江北省三羊市公安局長位置空出來了，我想讓衛東過去曆練曆練。”吳敬凡語氣不容置疑，“鑒於剛剛升職，就正處級平調吧。你放心，他在三羊待足了兩年之後，我保他副廳！”
齊緯國太陽穴突突直跳。三羊市是出了名的治安亂局，近五年換了四任公安局長，最短的一個隻乾了三個月就被迫調離。
“吳部長，廳不廳的無所謂，主要是衛東才二十五歲，資曆尚淺……”
“二十五歲怎麼了？”吳敬凡打斷道，“有人二十二歲當師長呢，不照樣乾得風生水起？老齊啊，你這這種思想可要不得！”
齊緯國額頭滲出細汗。他太清楚這個調令背後的含義——既是重用，也是考驗。若能穩住三羊局麵，張衛東前途無量；若失敗，恐怕連現在的位置都保不住。
這事兒換了彆人來找他，是絕對不可能同意的，但是，吳部……
沒辦法，誰讓自己欠了人家的人情呢。
“吳部長，這事……衛東知道嗎？”
“調令已經發到你們省委組織部了。”吳敬凡意味深長地說，“老齊，我知道你舍不得，但雄鷹總要自己翱翔。你放心，我會安排人照應著。”
原來是先斬後奏！
齊緯國無力吐槽。
掛斷電話，齊緯國靠在椅背上長舒一口氣。窗外陽光正好，他卻感到一絲寒意。女婿這一去，畢竟不是在自己的翅膀底下，凶吉難料啊……
馬爾代夫蔚藍的海麵上，張衛東正戴著墨鏡躺在浮床上隨波逐流。突然，手機鈴聲刺破寧靜。來電顯示：嶽父齊緯國。
“爸？”張衛東懶洋洋地接起電話。
“衛東，立即結束休假回國吧。”齊緯國聲音異常嚴肅，“公安部調令，任命你為三羊市公安局長。”
浮床猛地一晃，張衛東差點栽進海裡：“三羊市？那個犯罪率全國排前三的地方？”
“吳敬凡親自點的將，爸也沒有辦法。”齊緯國沉聲道，“明天上午十點，組織部找你談話。我已經讓秘書改簽了你們今晚的機票。”
掛斷電話，張衛東望向沙灘。齊悅正在堆沙堡，陽光下的笑臉純真無邪。他突然不忍心告訴她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怎麼了？”齊悅敏銳地察覺到丈夫神色不對，赤腳跑進海裡，水花濺了張衛東一身。
張衛東摘下墨鏡，苦笑著將調令內容告訴她。
“三羊市？”齊悅瞪大眼睛，“那不是……”她突然噤聲，臉色瞬間煞白。
公安係統內的，幾乎沒有多少人不知道那個地方的。因為他們內部時常交流各地的案情。
“你知道那裡？”張衛東敏銳地察覺到妻子的異常。
齊悅咬著嘴唇點點頭：“我警校同學王麗去年調去三羊市刑警隊，三個月前……”她的聲音顫抖起來，“在一次緝毒行動中犧牲了，屍體都沒找到。”
張衛東心頭一震，將妻子摟入懷中。海風拂過，他卻感到一陣刺骨寒意。三羊市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當晚的飛機上，張衛東一直盯著舷窗外的雲海出神。齊悅靠在他肩頭，輕聲道：“我申請調去三羊市公安局吧？”
“不行！這又不是去開夫妻店。”張衛東斷然拒絕，“太危險了。你留在省城，接下來你的任務更重，你得給我好好的生孩子呢。”
“可你一個人，連個照應都沒有，我不放心……”
“我會帶上力力。”張衛東握住妻子的手，“放心，你老公命硬得很。”
自從那次遭遇了瘋子的雙管土炮襲擊之後，張衛東發現，自己的體質，竟然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後來遇到的幾次險情證明，每一次險情，都會不由自主的激發他身體裡的潛能。
不管是他的反應速度，還是力量，都在明顯的增加。
他對周圍危險的感知，也是越來越敏銳。
這種多方麵綜合素質的提高，讓張衛東也變得藝高人膽大。這也正是在趙家麵對兩個壯碩保鏢的威逼時，他能毫不退縮的底氣所在。
但這種身體的變化，張衛東沒法跟任何人說。
因為他根本沒法解釋這種變化的原因。
齊悅還想說什麼，空姐推著餐車經過打斷了對話。張衛東借機轉移話題：“對了，你那個犧牲的同學，有留下什麼資料嗎？”
齊悅從手機裡調出一個加密文件夾：“王麗生前經常給我發一些工作筆記，我都存著了。她最後一條消息說，發現三羊市警局內部有‘大老鼠’。”
張衛東眯起眼睛。內部問題永遠比外部敵人更可怕。他隱約感覺，這場調任背後，或許另有玄機……
飛機降落時已是淩晨。來接機的除了司機，還有剛剛痊愈的臧力力。
車上，臧力力壓低聲音：“東哥，我查過了，三羊市前任公安局長叫馬振濤，上任四個月突發腦溢血，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再前一任李國強，因受賄罪被判了十年。這三羊市簡直就是龍潭虎穴啊！”
張衛東與齊悅對視一眼。這潭渾水，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凶險。
“還有更蹊蹺的。”臧力力湊得更近，“馬振濤住院後，三羊市政法委書記周子明暫時兼任公安局長。這人背景很深，據說與江北省委副書記錢衛國是連襟。”
張衛東眼神一凜。錢衛國？那不是吳敬凡在部裡的老對頭嗎？他突然明白了什麼——這場調任，或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政治博弈。而他，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回到家，張衛東打開電腦，調出三羊市近五年的犯罪數據。販毒、走私、故意傷害......各項指標曲線全部呈現陡峭上升趨勢。最引人注目的是警察傷亡率——高達全省平均水平的六倍！
“這是去當局長還是去打仗啊……”張衛東喃喃自語。
齊悅從背後抱住他：“要不……跟爸說說，推掉這個任命？”
張衛東搖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不，這是機會。越是龍潭虎穴，越能練出本事。你老公我可沒打算止步於一個小小的處長。”他轉身捧起妻子的臉，“悅悅，相信我，用不了一年，我讓三羊市治安大變樣！”
齊悅望著丈夫自信的眼神，突然想起警校畢業時教官說的話：真正的警察，永遠迎著黑暗前行。她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我跟你一起去。”
“什麼？”
“我是刑警，應該在一線。”齊悅目光堅定，“再說，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嘛！”
“又不聽話，忘了我交給你的任務了？”張衛東在齊悅那明淨的額頭上輕輕了彈了一下。
就在這時，張衛東的手機突然響起。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張局長，三羊人民歡迎您。——一個好心人」
緊接著又一條：
「小心周子明。他不想讓出公安局長的位置。」
張衛東盯著手機屏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人未至，敵已現。
這場硬仗，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