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嶽父齊緯國的話,張衛東頓時就有了一種被從地府裡喊上來嚇唬人的即視感。
“爸,我還有一個小小的建議。”
“什麼想法直說就是,跟我乾嘛要吞吞吐吐的。”
現在齊緯國大有一種可以將全省局勢一把抓在手裡的氣概。
“如果秦樂樂所說一切屬實的話,那麼她本人其實也已經觸犯法律了。但是,如果她能舉報了曹家父子的話,也屬於自首行為,而且她的自首,讓我們的調查工作,將會省卻大部分的精力,可以直接啟動正式調查。所以,我的建議是,先給這個秦樂樂一點準備的時間,讓她來自首,而且,我們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在對曹家父子實施抓捕之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以保證舉報人的人身安全。您說行嗎?”
張衛東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特彆注意措辭。
一旦自己的屁股坐偏了,效果就會適得其反,讓齊緯國反感。
張衛東倒不是想在秦樂樂的身上撈什麼外快,而是他不想食言。
“你是想保這個秦樂樂?”齊緯國直言不諱的問道。
“是的,我雖然沒有向她承諾什麼,但是,我卻給了她這樣的幻想。而且,她還是齊悅的大學同學,在知道您是齊悅父親之前,這個秦樂樂對齊悅雖然不算親密,但態度卻還不錯,我們去掛牌的時候,她親自上陣,操了不少的心。實事求是的說,之前她所以沒有舉報,那是因為她衡量過當時的形勢,如果貿然舉報曹家父子,她很有可能不但懲治不了曹家父子,反而還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張衛東剛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齊緯國確實曾懷疑張衛東存著私心。
但聽張衛東這麼一分析之後,卻又覺得張衛東的這個建議,完全是站在客觀人道的角度上考量的。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多少血的教訓已經證明,秦樂樂同學的顧慮並非杞人憂天啊。她的安全我們肯定要考慮的,到時候,我們還需要她出來當證人的。而且,我們必須讓那些雙腳已陷入泥潭之中的人看明白,我們絕不是隻要結果,而不管舉報人的死活。”
“謝謝爸的理解。另外,曹建軍已經有了清楚的意向,準備通過我,與花縣兩家醫院進行藥品合作。既然我已經摸清了醫療腐敗的路子,我就不必去釣魚執法了,免得有些事情說不清楚,引火燒身,給您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行,但最好不要打草驚蛇,你想個辦法推了就是。而且,這次對付曹家父子的行動,我不想裡麵有你的影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衛東略作沉思,便應道:“爸,我明白。”
“過幾天,我會先讓組織部直接把你調到省裡來,然後再對花縣領導班子進行調整。至於臧力力那個小姑娘,就暫時讓她留在花縣吧。這等於你在那邊砸下了一顆釘子。不然的話,打下的城池,說不定很快又會被人占領。”
“爸您高見!”張衛東毫不猶豫的來了一記彩虹屁。
“眼看你們就要結婚了,你們兩個有什麼打算?”齊緯國倒是沒有忘記了女兒的婚姻大事。
“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你爸媽那邊有什麼想法沒有?”齊緯國並沒有高高在上,而是非常尊重張衛東父母的意見。
“這個——”張衛東欲言又止。
“沒關係,他們怎麼想的,你隻管說出來我聽聽。畢竟是他們的兒子結婚嘛,我們是入鄉隨俗。”
“我爸有點想讓我們在青河縣老家結婚的想法,他隻是提了那麼一嘴,當時我沒有表態,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提過。我考慮,他之所以想在青河給我們舉行婚禮,無非是兩個原因,一是想在他那些老鄰居麵前炫耀一下,二是覺得來了省城舉辦婚禮,會給您丟了麵子。”
張衛東說得很實在,也基本上如實的說出了他父親的心態。
齊緯國聽後並沒生氣,卻是啞然失笑:“這個老張,想法還真多。”他接著說道,“他的心情我非常能夠理解,那就按照你爸的意思辦吧,到時候我們去青河參加你們的婚禮就是。”
“這——合適嗎?”畢竟齊緯國是省委書記,讓人家跑到一個小縣城裡參加女兒的婚禮,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我還在青河當了一段時間的縣委書記呢,我也想去看看那裡的變化。我去了之後,應該不會有人找到門上來罵我吧?”齊緯國哈哈笑道。
“怎麼會呢?爸您在青河的時候,口碑可是相當好的。”
“我才不信呢,哪個當官的不被人罵,不過,我自信還沒有慘到那個地步。”
“既然這樣,那等我們完婚之後,就搬到河山的房子去住。什麼時候等齊悅回省城了,我們再把家搬到省城裡來。”
“你考慮得太遙遠了,就算是齊悅調回省城,你也不可能一直留在省城工作,等你升了正處,是必須要下去呆一段時間的。一個正處,如果沒有一段時間的基層曆練,是很難在更高的位子上乾好的。”
“謝謝爸的教誨,我知道了。”張衛東非常清楚,這是嶽父在提前給自己上課,為他鋪路。
“你一直這麼客氣的跟我說話,我感覺很不舒服,以後能不能改一改?”齊緯國輕嗔道。
“好的。”張衛東赧然一笑。
“好了,今天爸就不留你了,回花縣的路上開車一定要小心一點,累了就停車休息一下,不要強撐。”
“知道了,爸。”張衛東從齊緯國的關心中,瞬間感受到了一種叫父愛的東西。
回花縣的路上,張衛東把今天與秦樂樂見麵的情況,以及他跟嶽父的交流,全部向齊悅進行了彙報。
“爸同意咱去青河縣舉行婚禮了,什麼時候一起跟我回去準備一下?”
“那我不得聽你的嗎?我就是有點兒擔心,會不會有太多的企業和政府官員突然出現在咱們的婚禮上?”
這也正是張衛東所擔心的。
齊緯國的身份太敏感,省委書記的女兒在青河縣舉行婚禮的消息一旦傳出去,整個青河縣都有可能交通癱瘓。
這還是其次,他最怕的是婚禮現場,變成了送禮現場。
“這個等我想好了再說吧。”
這段時間,張衛東確實一直忙於工作上的事情,而對於自己的婚禮,他還真是無暇考慮。
剛回到花縣縣委大院,辦公室主任梁光明,就捧著一個文件夾來到了張衛東的辦公室。
“張書記,您回來了?”
梁光明一改過去的傲慢,完全是一副謙卑的小跟班姿態。
“剛回來,梁主任,有什麼事嗎?”張衛東屁股還沒有沾到椅子上呢,這姓梁的就跟了過來,確實有些反常啊。
“張書記,我沒事兒,就是聽到您回來了,特意過來看看您。”梁光明一臉討好的笑著,趕緊去拿杯子,給他張衛東泡茶。
“不用,我自己來。”張衛東趕緊阻止,可梁光明卻是搶先一步抓到了桌上的杯子,然後就是洗茶,倒水。
“梁主任,咱們都是副處,你的年齡比我還大,你這樣的話,我會很過意不去的。”張衛東乾脆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他就是想讓梁光明把內心的真實想法,直接說出來。
“張書記,您誤會了,雖然我是副處,但我是辦公室主任,就是為領導們服務的。您千萬不要多想。”
說話間,梁光明已經把泡好的一杯茶,輕輕的放在了張衛東的麵前。
“梁主任,我有秘書的,這些活兒,即使我自己不乾,也會由小馮來乾,你說,你一個副處級領導過來給我端茶倒水,你讓我情何以堪啊?”
“張書記,這都是我這個辦公室主任應該乾的,哪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對了,這是今天上午您缺席的縣委會的會議記錄,請您過目。”
這時候,梁光明才把進門時帶進來的一個文件夾,遞到了張衛東的麵前。
“馮秘書呢?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由他來乾嗎?”張衛東疑惑的問道。
“張書記,這點小事兒,我順帶的事兒,不麻煩。”梁光明一臉的真誠和謙卑,這與之前張衛東剛來那會兒,簡直是判若兩人。
張衛東很快就把會議記錄看了一遍,然後簽上了字。
而梁光明拿到了會議記錄之後,並沒有走開,而是一直站在那兒。
“梁主任,還有彆的事兒嗎?”張衛東發現梁光明還站在那裡,便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張書記,我有個事兒,要向您檢討。”梁光明一臉窘迫而又害羞的樣子。
“什麼事兒還要向我檢討?”張衛東不明所以的笑了一聲問道。
“張書記,您剛來的那會兒,我對您態度不好,希望您能原諒我,從今往後,我一定痛改前非,認真為您服務。”梁光明的臉色變紅了。畢竟當著同級乾部的麵,說出這番話來,也需要相當的勇氣。
“就為這個啊,那無所謂了,我從來就沒有往心裡去。”張衛東淡淡一笑。
“張書記,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您,當時因為您是外來的乾部,大家都一致對外,我也就跟著他們學了。我現在認識到這是嚴重錯誤的行為。我一定會改的。張書記,您能不能不記恨我……”
“行,我不記恨你,沒有彆的事兒,你可以走了。”
張衛東最討厭這種前倨後恭的人。
“張書記,我聽說您快要結婚了,我知道我不適合去參加您的婚禮,但我這裡有一點小小的心意。”
說著,梁光明就從兜裡掏出了一個紅包。
張衛東打眼一看,那紅包厚厚的,如果是百元鈔的話,得有兩千。
“滾!你給我立刻拿走!”張衛東突然提高了嗓門,怒吼了一聲,嚇得梁光明渾身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