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緯國話音剛落,馬長征就第一個舉手反對。
接著就是常務副省長韓建國、主管經濟的副省長鄭明依次舉起了手,並明確表示反對意見。
齊緯國不清楚接下來還會有誰反對自己,但是,他必須在大家完全表決之前,就給這些人敲響警鐘。
“馬省長,你反對的理由是什麼?”
齊緯國今天這種表決方式,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
向來表決都是同意的舉手。而這一次,齊緯國卻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的目的,就是讓對方主動豎起來,讓他當靶子來抽打。
“就目前來看,齊書記所說的這些情況,都有待於調查考證。在證據並不確鑿更不充分的情況下,就貿然凍結一個公司的資產,這是不是太草率了?影響了企業生產不說,造成的損失,由誰來承擔?”
馬長征坐在那裡看似不急不徐的說道,神情很是淡然。
他似乎吃定了齊緯國的這個提議,就不可能在常委會上通過。
果然,接下來常務副省長韓建國也提出了類似的擔憂。
“是啊,正如馬省長所說的,這種不問青紅皂白就凍結企業資產的做法,太過粗魯,不僅會影響企業的正常生產,更重要的還會讓其他企業因此而產生恐慌心理,從而破壞咱們全省的營商環境。從這個角度來說,負麵影響可不小啊,請齊書記三思而行!”
韓建國說得看似苦口婆心,但其險惡用心卻是路人皆知。
他分明就是故意往齊緯國的頭上扣了一頂破壞營商環境的大帽子,讓他知難而退。
“鄭明同誌,說說你的理由。”
齊緯國並不急於對馬長征的理由進行反駁,而是先讓鄭明也把話說完,目的就是對他們進行統一的反擊,免得自己一個一個的來,倒顯得他婆婆媽媽了。
“齊書記,當前搞活經濟是咱們省的第一要務,與南方大省以及幾個一線城市相比,咱們的經濟十分滯後,而究其根本原因,正是政府對企業的過度乾涉導致的。所以,我強烈建議,我們千萬不能聽風就是雨,必須充分尊重企業的權利,決不能挫傷了他們在新東省投資的積極性啊!另外,我覺得,即使這兩家企業真的存在以上情況的話,我們隻要給他們真誠的提出問題,讓他們立即糾正,不也就不存在什麼風險了嗎?”
三個人表麵上是在替齊緯國擔憂,而實際上是穿一條褲子,想方設法阻礙對兩家涉事企業實施強製措施。
“你們都說完了嗎?那我說兩句。關於兩家企業的違規違法問題,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基於我們基層同誌對存在問題的認真調查而得出的結論。事實已經證明,嘉禾地產一房多賣的情況是真實存在的。兩家企業的非正常交易,已經涉嫌違法。我們有充足的理由對兩家企業采必要的強製措施。而我特彆想說的是,如果有關涉事人員卷款而逃,那麼,必然會給廣大購房戶以及放貸銀行造成嚴重的經濟損失。我想問三位,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這個責任,由誰來負?另外我需要特彆強調的是,這兩家企業所存在的問題,已經涉嫌嚴重的違法犯罪,鄭明同誌所謂的讓企業自行糾正,你不覺得非常可笑嗎?”
儘管這裡麵有些內容,隻是齊緯國和張衛東的猜測,但事實上,這種猜測,是完全符合實際情況的。
為了證明自己提議的緊迫性,齊緯國直接當作證據搬了出來。
齊緯國這個後果由誰來負的質問,更是把鄭明和韓建國嚇傻了。
他們心知肚明,自己根本就負不了這個責任。
瞬間,兩人誰也不敢再吱一聲了。
“齊書記,你怎麼就那麼肯定一定要出事的?你是根據什麼邏輯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我可不可以懷疑齊書記對於下麵某個人搞來的所謂情報故意誇大其辭或是聳人聽聞?”
“馬省長,咱不要打腫了臉充胖子,我知道你可能會說,如果真出了事,你來負這個責任,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真出事了,你還真負不起這個責。不說彆的,我就想問你,一旦購房款被卷走,你馬長征拿什麼來償還那些購房戶的經濟損失?你又用什麼來彌補銀行的損失?用你的職務,還是你的工資?”
“憑什麼要我來賠償他們的損失?購房戶自己不擦亮眼睛,上當受騙,跟我馬長征有什麼關係?再說銀行,堂堂的金融機構,違規放貸,造成了損失,他們是不是活該?是我馬長征下了命令還是批了條子逼他們放貸的?”
馬長征狡辯得振振有詞。
聽到這裡,齊緯國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玩味的笑了起來。
因為張衛東有次跟他閒聊的時候,曾經講過某些地方官場塌方的笑話時,特彆說過,有的政府高級領導打電話寫條子給銀行領導,讓銀行違規放貸從而造成了重大損失。
齊緯國堅信,就憑著馬長征的手段與做事風格,他一定也會這麼做的。
而且他也堅信,銀行領導違規操作之後,也一定會保留馬長征插手信貸業務的重要證據,以減輕自己的罪責。
剛才馬長征那一句話,還真就暴露了他曾經使用的手段。
“馬省長,咱這裡雖然不是法庭,但是,你說過的每一句話,大家可都會記著的。有些話不要說得太絕對,以免打了自己的臉!”
“齊緯國,你什麼意思?”
聽到此話,馬長征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頓時火起,朝著齊緯國厲聲質問。
如果在鄉鎮裡的話,可能鎮黨委書記就是他們那個地方的土皇帝了,即使是同為正科級的鎮長,在鎮黨委書記的眼裡,那也不過是一個普通鄉鎮乾部而已,與其他鎮乾部沒有什麼兩樣。有的甚至還會指著鼻子罵娘,鎮長連個屁都不敢放。
但是,在大城市裡,尤其是更高一層的組織裡,黨委與政府的一把手,卻往往會出現或明或暗的爭鬥。
而作為政府的首腦人物,敢於同黨委一把手一決高下,正是這種高層組織生活與基層構架的不同之處。
更不要說齊緯國在馬長征的眼裡,那就是一個十足的外來戶,與他這個坐地虎相比,根本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但今天兩人的爭鬥,卻大大出乎馬長征的意料。
“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提醒馬省長,對於我們完全可以憑著起碼的認知而預見的後果,最好是采取最積極的態度,及時采取措施,將損失降到最低,以免到最後把自己弄得太狼狽。”
齊緯國這番話,可不僅僅是講給馬長征聽的,更是講給那些追隨馬長征的人聽的。
齊緯國沒有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
“同誌們,我們雖然職位很高,但我們決不能高高在上,因為就我們自身的能力而言,許多事情的後果,並不是我們某個人甚至是整個集體可以承擔得起的。我們能夠做的,那就是一切按照規範科學的要求去為國家、為老百姓著想,而不是為了某一個人或是某一個集團的利益而罔顧法律與製度。這次嘉禾地產與恒遠建築暴露出來的問題非常嚴重,必須引起我們在座每一位同誌的高度重視!
“還有一個情況我需要向大家通報一下,就在花縣同誌向省委報告情況的路上,嘉和地產竟然派出了安保人員,圍追堵截,甚至動用了槍支,襲擊我公安人員。現在還有人要說嘉禾地產不存在違法行為嗎?這都是犯罪了!”
齊緯國直接拍了桌子。
聽到這裡,原來還氣定神閒的馬長征頓時就坐不住了。
且不說他自己是不是會被查證與這兩家企業有著什麼樣的不正當關係了,僅僅是替這樣的企業說話,就會被人質疑他的立場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情況?”馬長征目光投向了政法委書記傅林。
“是的,齊書記說的沒錯,花縣前來彙報工作的兩位同誌,已經聯合上郡縣公安將一部分犯罪分子抓捕歸案,其中主犯肖占軍已經被押到了省廳,等候審訊。”一直沒有表態的政法委書記傅林神情嚴肅的說道。
在齊緯國剛來新東省的時候,傅林這位政法委書記,也不怎麼看好齊緯國這條過江龍。
但經過上一次的碰撞和今天的較量之後,傅林發現,齊緯國並非徒有其名,人家確實有兩把刷子。
而相比之下,馬長征憑的隻是自己坐地虎的威風,以及他暗地裡維護出來的那些利益關係。
而且每次交鋒,隻要齊緯國一出手,馬長征就難以招架,樣子非常狼狽。
傅林的態度,讓馬長征吃了一驚。
他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傅林居然會態度明朗的站在了齊緯國的一邊。
這意味著什麼?
而傅林的倒戈,就會立即引起整個陣營的嘩變。
“臥槽!他們居然都囂張到這個地步了嗎?這已經不是凍結他們資產就能解決的事情吧?齊書記,如果需要,我可以派武警支援你們!”孟長江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就義憤填膺。
一個企業,如果不是有著驚天的陰謀,又怎麼可能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公安人員動手?
“這個確實很有必要,一會兒就由傅林同誌跟孟司令聯係吧。”齊緯國微微一笑,他對孟長江的及時出手,深表感激。
“我命令,新東省委現在立即成立嘉禾地產專案領導小組,我任組長,馬長征和傅林同誌任副組長,其他成員由傅林同誌從公安廳內部選拔,請孟長江同誌協同指揮。”
孟長江聽到自己這個局外人居然也被列為協同指揮,不禁高興的笑了起來。
他可是非常重視這個案件的,他很清楚,嘉禾地產一旦暴雷,那後果都是顯而易見的。
而如果能夠通過省委的努力,提前行動,將對方的犯罪行為消滅在萌芽之中,從而保住百姓的資產,那可就是功德無量了。
至此,馬長征再也無法反對齊緯國的提議了,人家都直接下了命令。要是馬長征拒不同意的話,齊緯國完全可以一句話,就將其踢出專案領導小組。畢竟省政府是在省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
在這件事情上,齊緯國不可能有任何的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