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東弄了這麼大的動靜搬家，就是故意打梁光明這個辦公室主任的臉。

你不讓你的手下給我乾活，那老子就用自己的“親兵”好了！

現在，梁光明不但陰謀落空，反而讓自己成了一個笑話。

梁光明心裡很明白，張衛東之所以不等到大後天搬家，就是故意讓他知道，離開了他梁光明，該辦的事，他照樣辦。

雖然雙方都彆扭著，但作為辦公室主任的梁光明卻不能裝作沒看見。

他隻好來到了張衛東已經收拾好了的辦公室。

“張書記，你可是真夠急的啊，我都跟小馮說過了，這兩天同誌們都忙得很，等大後天就給你搬過去。你看這——真是不好意思了。”

“梁主任的手下都是大忙人，我這麼點破事兒，哪好意思驚動你的人。”張衛東淡淡一笑。

梁光明聽出來，張衛東又開始陰陽他這個辦公室主任了。

可他卻裝作聽不懂，依然假裝關心的問道：“張書記，還有什麼需要，直接跟我說啊。”

“放心，以後少不了麻煩梁主任的。”

張衛東的神情和語氣，讓梁光明不禁後背有些發涼。

“嗬嗬，張書記千萬不要客氣，辦公室的工作，就是為各位領導服務的嘛，有事兒儘管說就是，用不著不好意思。”梁光明乾笑著走出了張衛東的辦公室。

很快，馮曉剛一下子就買來了四盆蘭花。

張衛東看了蘭花的品種，還比較喜歡。

他掏出錢來給馮曉剛，馮曉剛卻堅決的拒絕了：“張書記，這算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您千萬不要跟我計較了，行嗎？”

見馮曉剛的語氣很誠懇，張衛東也不再堅持，又把錢收了回來。

他知道，秘書在意的，並不是你是不是花了他的錢，而是你能不能日後提拔人家。

哪怕是能在關鍵的時候替人家說一句好話也行。

“小馮，坐會兒，咱們聊聊。”

於是馮曉剛就坐了下來。

“王秉忠書記跳樓的那天，你在嗎？”張衛東現在覺得，整個辦公大樓裡麵，也就這個小馮秘書似乎可以跟他說實話。

“在。”

“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情況，跟我說說？”

馮曉剛知道張衛東是想了解當時整個事件的真實過程，於是，不等張衛東一句一句的追問，他便把當時他所看到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張衛東。

根據馮曉剛的描述，王秉忠跳樓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左右。當天中午，王秉忠是跟嘉禾地產的老總彭大成一起喝的酒，人也是嘉禾地產老總和他的司機肖占軍一起送回來的。

馮曉剛親眼看到，司機肖占軍從王秉忠的辦公室裡出來。

“肖占軍是什麼時間從王書記辦公室裡出來的？”

“時間我記不清了，但我看到，他們出來之後，又去了單書記的辦公室。這些情況，公安在調查的時候，我都講過。”

馮曉剛說這最後一句的時候，眼神還有點躲閃。這就引起了張衛東的注意。

他為什麼要特彆強調這個？

顯然是不願意被人反複調查。

也就是說，他有心理上的負擔！

“沒關係，我隻需要知道真相，用不著你出庭作證。凡你知道的，但講無妨。”

張衛東看出來，馮曉剛隱瞞了一些情況。而且，應該是至關重要的情節。

馮曉剛並沒有立即回答，他顯然是在掙紮，考慮要不要跟張衛東說實話。

“也許，你記不清王秉忠墜樓的時間了，但你應該在那個時候，發現了什麼，對嗎？”

張衛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隻見馮曉剛嘴唇發抖，眼神閃爍，同時又帶著幾分驚恐。

“我聽到樓下有人喊‘有人跳樓了’的時候，我就從對麵的辦公室裡衝了出來。當時整個走廊上，沒有一個人，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去喊王書記，可是，我打開他的辦公室門後，卻發現裡麵是空著的。但他的窗子卻是開著的。我從窗子往下一望，正好看見下麵躺了一具屍體。當我從王書記辦公室裡再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肖占軍從對麵的衛生間裡出來。

“他朝我微微一笑，就朝著單書記的辦公室去了。我當時就有一種直覺，跳樓的那個人，一定是王書記，而王書記的跳樓，一定與肖占軍有關！張書記，我不相信王書記是跳樓自殺的！”

“那你有什麼證據沒有？”

馮曉剛搖了搖頭。他接著說道：“一直等到肖占軍進了單書記的辦公室之後，我才進了衛生間，每一個格子間我都檢查過了，沒有一個人。我從衛生間出來後，就向單書記彙報了有人跳樓的事。”

“當時單書記的屋裡還有誰？”

“嘉禾地產的老總彭大成正在那裡跟單書記喝茶。張書記，王秉忠書記剛回來的時候，我還給他泡了一杯茶，雖然能看出來他喝了酒，但絕對沒有醉態，精神狀況也比較正常，他怎麼會突然就跳樓了呢？”

說完這些，馮曉剛咽了一口唾沫，好像有意緩解一下自己的緊張情緒。

“你看到肖占軍出現在衛生間的事情，你跟負責調查的人說了嗎？”

張衛東考慮，這應該是整個案件的關鍵所在。

“沒有。正因為我的直覺認為肖占軍與王書記的跳樓有關，我才沒敢說這個細節，因為我知道，僅僅因為這一點，根本不可能給肖占軍定罪，可一旦肖占軍被警方調查，他就知道是我告了密。我覺得這樣的作證，沒有任何意義，反而還會增加我被他們報複的風險。他們連政法委書記都敢害，更何況我一個小小的秘書了！”

聽完馮曉剛的敘述，張衛東點了點頭。

“你放心好了，這件事，就當我沒有聽過。”張衛東過去拍了拍馮曉剛的肩膀，以示安慰。

“謝謝張書記的理解。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故意隱瞞實情？”

“沒有關係，隻要你跟我說了就問題不大了。你說的沒錯，即使你說了這個情況，也未必能把肖占軍怎麼樣，反而會增加你的危險。”

從剛才馮曉剛的描述以及他的擔心來看，張衛東覺得這個馮曉剛對於自己的處境，還是有著比較清醒的認識的。他說的沒錯，就算是他向警方全部說了自己看到的情況，肖占軍也不可能被抓。

現在張衛東急需的，就是王秉忠的屍檢報告。

當然，張衛東想要的，並不是明麵上的那份，而是沒有公開的那一份！

基於對法醫的了解，張衛東相信，隻要找到了趙鵬程，王秉忠墜樓的真相，就有被揭開的可能。

他馬上給剛剛離開不久的臧力力打電話，讓她把法醫趙鵬程叫出來，他想單獨見見這個人。

十五分鐘之後，在一條偏僻的道路一旁，張衛東上了臧力力開出來的那輛警車。

一個年齡在三十七八，中等個頭的警服男子，坐在後排。

張衛東直接坐了上去。

“張書記您好。”趙鵬程立即向張衛東敬了一禮。

張衛東還禮之後，又主動伸出手，算是初次相識的禮數。

他開門見山的問道：“王秉忠的屍檢是你做的嗎？”

“是的，張書記。”

“公布的屍檢結果，跟實際屍檢的結果，有多大的出入？”

張衛東問的太直接了。

他早就想好了，在這個問題上，他跟趙鵬程之間，根本不需要做太多的鋪墊。

“有一個很關鍵的地方，我跟魏局意見不太一致。”趙鵬程的回答，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其中的原因，可能是他早在來時的路上，就已經做過了思想鬥爭，或者，在張衛東來到花縣的那一刻，趙鵬程就做好了說出實情的準備。

畢竟，這件事情，並不是他一個人知道。

“知道這個情況的人還有誰？”

張衛東的提問，繞過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疑問，直奔主題。

“隻有魏局長。”

“出入點在哪？”

張衛東並沒有與對方對視，而是目視著前方，隻讓耳朵去聽趙鵬程的講述。

“王秉忠的頸椎有暴力性擰斷損傷。但魏局長不讓把這一條寫進去。隻允許寫頸椎折斷。他的理由是，一旦這樣寫了，就會立即將案件性質確定為他殺。而結案的難度就會大大增加。”

“從一個法醫的角度來看，你覺得這樣做對嗎？”張衛東明顯是故意在給趙鵬程施加心理壓力。

“可當時魏局長堅持認為，王書記的頸椎斷裂，很可能是他在墜落過程中造成的。但不管怎麼說，王書記在墜地之前應該已經死亡。”

“那為什麼不會是落地的時候造成的損傷？”張衛東這麼問的目的，就是想通過趙鵬程這個法醫的分析，排除他心中的疑問。

“根據頸椎斷裂的情況來看，必須是大角度快速度的暴力偏扭，才會造成那樣的損傷。所以我排除了落地撞擊損傷的情況。”

“嗬嗬，這個我不太懂啊，看來，魏局也懂些法醫啊。”張衛東自嘲的笑笑說道。

“魏局曾經是我的師傅。他也是法醫出身。”

“哦？原來這樣。”

“所以說，魏局對我的分析否定之後，我便接受了他的結論。但我的心裡，還是堅持王書記在墜樓之前，頸椎被暴力性擰斷。但這個隻能作為我的保留意見了。”

“除此之外，檢測顯示，王書記體內酒精濃度是百分之零點零五，按說，還不算是醉酒狀態。”

“趙鵬程同誌，如果我想重新給這個案件定性，你願意給我出具那份屍檢報告嗎？”

“可是，張書記，正如魏局說的那樣，萬一破不了案子，你卻會給自己惹來許多麻煩的啊！”

趙鵬程很想知道，這個新來的政法委書記，到底有幾分把握，能夠給王秉忠翻案？

“那你想過了沒有，如果通過其他渠道破了這個案子的話，你原來出具的那份屍檢報告，又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