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中旬。
一場突如其來的特大暴雨,讓剛剛上任河山市青河縣水利局局長的張衛東,帶著半生遺憾,魂斷山洪之中。
張衛東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了一間牆壁斑駁,地麵灰暗的單身宿舍裡。
反複查看了周邊環境,又看到鏡子裡自己那張雖然憔悴,卻依然帶著幾分稚嫩的臉龐和那一頭烏發時,張衛東終於確信,自己竟然重生了!
床上那款曾經被他無比珍愛的摩托羅拉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告訴他,此時此刻,他已經來到了2003年10月26日這一天!
瞬間,張衛東喜極而泣。
一陣狂笑之後,張衛東終於安靜下來。
記憶的碎片,在他的腦海裡翻飛,組合,重現。
往事如昨……
2003年9月30日,河山市官場,發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地震。
市長楊金餘,被新東省紀委立案調查。
數名處級副處級官員牽扯其中。
24歲的張衛東,作為楊金餘的貼身秘書,也被省紀委帶走,協助調查。
10月23日傍晚,經過了長達23天惡夢般的調查之後,張衛東終於走出了那家關押他的酒店。
從此,這位曾經紅極一時的河山大才子,便被無情的打入了冷宮……
回憶著自己的往世今生,張衛東百感交集,感慨萬千。
在經曆了一段苦哈哈的人生之後,上天居然又給了他如此狗血的大福報。
張衛東堅信,他這重啟的人生,必將綻放出絢麗的光彩!
可張衛東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被省紀委帶走的當天,河山市委市府,甚至整個河山官場,就炸開了鍋。
人們議論最多的,不是楊金餘這個市長,而是張衛東這個在河山官場剛剛起飛的市長大秘。
畢竟隻有24歲的副科,還是市長身邊的大紅人,曾經招來了多少人的羨慕嫉妒恨。
如今,這顆官場新星驟然隕落,自然引來了周圍人們的陣陣唏噓。
有同情。
有惋惜。
但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
市府辦秘書一科的大多數同事,更是落井下石。
“唉,張大秘這回可算是徹底玩完了!”
“嗬嗬,那是肯定的了。當初,咱們秘書一科的風頭,可是全都讓他張衛東占儘了,現在讓他進去吃點苦頭,當一回大家的笑料,這才叫公平嘛。”
“嗬嗬,僅僅是當回笑料的事兒嗎?進了那種地方,沒有事兒也得有事兒,不說彆的,單是熬大鷹這一招兒,老秦,你能扛得住嗎?”
“所以說啊,做人還是低調的好,你像咱,飛不高,自然也就跌不著。”
“就算是他什麼事兒都沒有,那也是百分百的涼涼了。領導有事兒,你沒事兒,這叫什麼,喪門星啊!哪個領導敢要一個喪門星當心腹?是嫌自己的官運太順了,還是覺得自己的命夠硬?張衛東這種人,就是標準的克星!誰沾上誰倒黴!”
辦公室裡的同事,七嘴八舌,紛紛看空張衛東這支曾經的潛力股。
隻有一個長相文靜,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趙芊芊替張衛東鳴不平:
“你們這些人,還有沒有良心啊?平時東哥對大家哪一點不好了?最重的擔子,都是東哥一個人挑了,現在東哥出事了,你們卻在這裡幸災樂禍?”
“妹子啊,你還是太年輕,你不懂。並不是我們這些人見不得你東哥好,而是官場上一直就存在著一個雷打不動的潛規則,那就是‘舊臣不用’!所以說,張衛東這次進去,不管最後能不能出來,他的仕途,都隻能到此為止了。”
像這樣的議論和爭執,從張衛東被省紀委帶走,一直到今天張衛東重生歸來,都沒有停止過。
“聽說了嗎?張衛東已經被放出來了,不過,從回來的那天晚上起,張衛東一直都躺在宿舍裡蒙頭大睡!”
“讓你接受這麼長時間的調查,你也麻。”
“對了,新來的鄒市長讓咱們這些人寫了那麼多遍稿子,可誰的稿子都不對她的口味兒,你們說,聶秘書長會不會再啟用張衛東啊?”
“絕對不可能的了,張衛東已經是個廢人了,這麼挑剔的領導,怎麼可能會用一個舊臣?”
就在此時,河山市新任市長的辦公室裡,副秘書長聶海濤,正站在那裡,半低著頭,默默承受著一個三十多歲漂亮女人暴風驟雨似的厲聲訓斥。
“堂堂一個市府秘書班子,花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卻連一篇像樣的稿子都整不出來!你們都是吃乾飯的嗎?”
女人將手中的一份稿子,啪的一聲摔在了辦公桌上。
咆哮的女人叫鄒曉燕,正是一周前剛剛到任的新市長。
這位女市長年僅三十五歲,經濟學博士,是目前新東省最年輕的廳級乾部。
鄒曉燕長相極其出眾,剛到河山還沒一個星期,便被私下評為新東官場第一美女。
甚至有人猜測,這位年輕的女市長,就是憑著她超群的姿色上位的。
鄒曉燕並不是一個愛發火的女人。
可是,這一次,她是真的急眼了。
她是作為救火隊員,被空降到河山的。
她的頭上,還有一個“代”字。
三個月後,她必須參加河山市人代會的選舉。
至於是等額選舉還是差額選舉,那還不一定。
如果是差額的話,她將麵對極其激烈的競爭。
就算是等額,要是她的得票率達不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結果也將非常難看,而且之後的工作,也會很難展開。
然而,她明天在企業家座談會上的講話稿,在經過了整個秘書一科所有高手的執筆之後,竟然沒有一篇稿子能夠勉強符合她的心意。
此時的鄒曉燕,心急如焚。
站在她麵前的聶海濤也是焦頭爛額。
明明是深秋季節,辦公室裡並不暖和,可此時的聶海濤卻已經渾身濕透了。
萬般無奈之下,聶海濤想到了一個人。
他壯著膽子,提到了“張衛東”三個字。
“既然有人,那為什麼不用?你這一趟又一趟的,是在考驗我這個代市長的耐心嗎?”
鄒曉燕神情突然間變得冰冷異常,那纖柔細長的手指用力的敲擊在桌子上,讓聶海濤看著就疼。
“市長誤會了,他……”聶海濤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彆吞吞吐吐的!”鄒曉燕幾乎到達了暴走的邊緣。
雖然身為女人,可鄒曉燕最受不了的,就是底下人的婆婆媽媽。
“他是前任楊市的秘書……”
舊臣不用!
這可是誰都不願意挑戰的潛規則。
“前任秘書?他現在什麼情況?”鄒曉燕秀眉輕蹙。
“他叫張衛東,因受楊市長案的牽連而接受了省紀委一段時間的調查,三天前,剛剛回來。”
一邊說著,聶海濤還偷偷觀察著鄒曉燕的臉色。
“既然回來了,那為什麼不能用?趕緊的,今天就是半夜十二點,也要讓他把稿子給我趕出來!”
現在,這個前任秘書,無疑成了鄒曉燕的救命稻草。
“好的鄒市長,我這就去辦。”
快速退出了鄒曉燕的辦公室,聶海濤還在走廊上,汗都顧不上擦一把,就立即掏出手機給張衛東打電話。
河山市委市府大院單身宿舍裡。
聽著這曾經熟悉的手機鈴聲,張衛東的嘴角,不禁微微翹起。
在張衛東的記憶裡,這一幕,在上一世,也曾經真實的發生過。
隻是,那時候的他,剛剛經曆了煉獄般的調查折磨之後,精神已經徹底崩潰。
隻要聽到市長秘書這幾個字眼兒,張衛東就魂飛膽裂,渾身發抖。
但是今天,張衛東卻是另一種心態了。
“聶秘書長!您好!”
清晰洪亮的聲音傳到聶海濤的耳朵裡時,聶海濤心裡卻是不由一怔。
他下意識的迅速將手機從耳邊移開,特地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聯係人姓名,然後問道:“你——是張衛東嗎?”
他顯然不太相信,剛剛經曆了長達23天漫長調查的張衛東,竟然會有這樣的精神狀態。
自信滿滿!
朝氣蓬勃!
底氣十足!
這——這太不科學了啊!
“是我,聶秘書長。”
張衛東淡淡一笑。
他當然明白,聶海濤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疑問。
“那個,你現在在哪?”聶海濤不禁有些喜出望外,他的聲音也隨之變得激動起來。
“聶秘書長,我在宿舍裡煮麵呢。”
事實上,張衛東剛剛吃飽。
此時的他,早已精神煥發,滿血複活了。
他在等待的,正是聶海濤的這個求救電話!
不出意外的話,這將是他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
“還煮什麼麵,現在,立刻,馬上,跑步到我辦公室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