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室門口，楊榮和雷大生之間的對話明顯犯了官場上的忌諱。

吳剛畢竟是市政法委書記，屬於大領導，如果這些話傳到吳剛的耳朵裡，即便不招來打擊報複，以後想往上提拔也幾乎不可能，吳剛就是那種報複心極強的人。

所以一定要記住，無論心裡多討厭你的領導，嘴上一定不能說出來，即便說，也是往好了說，這不是虛偽，是生存法則。

楊榮不以為然，反正自己都這樣了，總不至於讓自己去看派出所的大門。他心裡很清楚，當年是誰暗地裡用手段搞了他，就是吳剛和人設局，導致他在工作中出現重大失誤，直接調離市公安局，保留原來的待遇，但是被送到區派出所，弄了個搞思想工作的指導員位置，就是不想他去繼續調查八年前的舊案。

道理很簡單，八年前的舊案是吳剛親自負責的，而且是以最快的速度破案，因此得到了省公安廳的嘉獎，出儘風頭，最終提拔到市委副書記的位置上，但是楊榮發現那個案子有問題，明顯有人為的痕跡在裡麵，很有可能是為了破案人為弄出來的。

區派出所行動極其迅速，一舉將危害三年之久的李才惡勢力團夥打掉。

“誰乾的？”

“魯局，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您解釋，楊榮根本就沒事先和我商量，私下裡行動。”

區派出所長黃彪，人抓了之後，消息就再也瞞不住，而且也沒有必要瞞著，他這才接到消息，自己所把李才給一鍋端了，先不說李才的背景關係，楊榮作為指導員沒有經過自己同意私自行動，擺明了就是不把自己這個所長放在眼裡。

“你才是所長，他一個指導員有什麼權力調動警力，而且不提前上報，他想乾什麼？你問問他，到底想乾什麼！”

電話那頭，副局長魯鳴怒了，康靈精神病院違禁藥品的案子牽連太多，這位平日裡什麼都不想管的副局長破天荒地主動接手了案子，恰好也是他主管的案件，聽到是楊榮私自行動，更是氣得不行。

“魯局，您也知道，楊榮過去是市局刑偵支隊長，有不少老關係，所裡的警員有不少都是聽他教過課的學生。我這個所長也就是個名，早就被架空了。”

黃彪這時還在發牢騷，當然也是在甩鍋，總之把矛頭都指向楊榮。事情是他搞出來的，隻要和自己沒有關係就行，如果能利用這件事搞走楊榮，也是好事，他非常不喜歡和楊榮一起搭班子，總覺得他隨時盯著自己。

“胡鬨，簡直是胡鬨。”

魯鳴真的被氣壞了，“我馬上過去，你也過去，當麵問清楚他楊榮到底想乾什麼！”

“好，好的，領導。”

魯鳴氣呼呼從床上下來，真的是被氣炸了，一個李威已經讓他睡不著覺，現在又冒出來個楊榮，淩平市是怎麼了，就不能讓人安心等著退休過好日子。

“這麼晚，去哪啊？”

“不用你管，有點事，一會就回來。”

魯鳴快速穿好衣服，拿了包出門，他覺得有必要先通知一下楊榮，來個下馬威，至少要讓他清楚自己是市局的副局長，還是主管這次案件調查的負責人，今晚這麼大的行動不向自己彙報，絕對是大問題。

楊榮這邊正在往派出所趕，今晚要連夜審問，不能給李才這些人喘息之機，爭取在天亮之前把該挖的都挖出來，人在半夜的時候，意識和警惕性都沒有那麼強，反而容易問出一些東西，所以警方經常是連夜審問，而且是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問，其實就是在耗，什麼時候犯人實在熬不住了，自然也就交代了。

“魯局！”

楊榮的電話響了，並沒有立刻去接，而是說了出來，此刻，一把局長李威就坐在車子後麵。

“接，聽他說什麼。”

“好。”

楊榮嘴角露出笑意，這方麵他是老油條，而且也知道魯鳴不是什麼好鳥，手指按下去，“魯局，這麼晚還在工作。”

“不工作不行啊！”

魯鳴哼了一聲，“淩平市出了這麼大的案子，都在跟進調查，我這個負責人也不能偷懶，遇到特殊情況，總得權衡一下，你真以為副局長那麼容易當？”

“領導辛苦了。”

楊榮麵帶笑意，想到以前魯鳴為了拍吳剛的馬屁有意整自己，索性這次也整整他，並沒有說出一把局長就在車裡這件事。

“比不上你，我怎麼聽說你們所今晚有行動呢？”魯鳴哼了一聲，故意發出這樣的聲音，就是要讓楊榮知道自己對這件事非常不滿，他一個去派出所的指導員，在自己眼裡屁都不是。

“魯局，您可能忘了，是您開會的時候親口說的，如果是特殊情況，在保證沒有問題的情況下，可以自行決定，避免因為彙報影響工作，我這也是按照您的要求去做的。”

“我說過嗎？”

魯鳴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他平時工作就是能推就推出去，絕對不會主動往自己身上攬責，這幾年習慣了，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可能會影響到自己，他還會繼續不管不問。

“領導事情多，忘了也正常。”

楊榮還是很客氣，魯鳴畢竟是市公安局的老領導，馬上就要退休，隻要他不過分，肯定是該客氣還是要客氣。

“這件事黃所長知道嗎？為什麼沒有主動向我彙報？你們區派出所什麼時候開始脫離市公安局的管理了？”

楊榮眉頭一皺，知道這是魯鳴給自己挖的坑，他肯定是早就知道了，故意這樣問，今晚的行動確實沒有和所長黃彪打招呼，屬於臨時行動，當然楊榮做好了所有提前準備，如果再不收網，恐怕連小魚都要跑了，想抓大魚那就更難。

“黃所長應該之情，行動的事，雖然沒說得那麼具體，白天的時候碰過麵，黃所的意思是時機成熟就可以行動。”

“楊榮！”

電話裡傳出魯鳴的怒喝聲，“你少在這和我打馬虎眼，就是你私自行動，黃所長根本不知情，我也知道你是什麼人，在區派出所搞小團夥，搞特權，不通知任何領導的情況下私自調動警力，你到底想乾什麼？你把自己當成什麼了，以為自己是市公安局長嗎？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魯鳴發飆，他做夢都想不到，此刻市公安局長李威就坐在車子後麵，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雷大生這時偷偷看向李威，事情鬨大了，還好李局在這，否則今晚捅得婁子，楊榮真的沒有辦法交代。

在沒有所長黃彪同意的情況下私自調動警力，已經是犯了忌諱。

派出所所長和指導員發生衝突，為了穩定，最終肯定動的是指導員，不可能隨便動所長，楊榮前幾年為了原則問題選擇和吳剛硬碰，現在又去招惹魯鳴，雖然讓人敬佩，但是肯定不明智。

“魯局，我沒有想乾什麼就乾什麼，作為一名老公安，該做什麼我心裡很清楚。今晚抓的這些人也都是應該抓的，李才惡勢力團夥無惡不作，就算是沒有提前向領導彙報，作為一名警察打擊犯罪黑惡勢力，難道也有錯嗎？”

楊榮的反擊異常有力，雷大生都忍不住的朝著楊榮豎起大拇指，不愧是當年的楊大膽，經受了這麼多年打壓，風采依然不減當年。

“不要強詞奪理，打擊犯罪黑惡勢力沒有任何問題，現在說的是你不提前上報，私自行動的原則性問題，如果整個淩平市的公安人員都像你這樣，要我們這些人乾什麼？想怎麼乾就怎麼乾好了，我馬上過去，黃所長也會過去，見麵再說。”

魯鳴那邊直接掛了電話，最後明顯能聽到摔東西發出的響聲，再一次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牛。”

雷大生這才敢出聲，“楊哥，太牛了，看來以後我得多跟你學幾招才行。”

楊榮苦笑，“沒辦法，就是這個脾氣，這麼大歲數了，也不想再改了。今晚的事，我身上也有問題，這一點我承認，不應該防著自己人，總覺得彆人有問題，這樣不利內部團結，容易出現隔閡，以後儘量改正。”

李威坐在後麵，剛剛一直在聽，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看了一眼楊榮，“那就一起努力，我相信總有一天淩平市的公安隊伍會變得像清水一樣乾淨，到了那個時候，不需要再藏著掖著，也不需要為了抓一個人考慮太多其它的事情，相信到了那個時候，淩平市的黑惡勢力同樣不敢這樣囂張，如果說真的有問題，我這個當局長的才是最有問題的那個，沒有整頓好隊伍，沒有肅清隊伍裡的害群之馬。”

“李局，您言重了。”

楊榮停下車子，聽到一把局長說出這樣的話，他立刻低頭，“我就是火氣上來了，胡說的，錯的人是我，願意接受任何處分。”

“你沒有犯錯，所以根本不需要認錯。”

李威的表情異常嚴肅，楊榮的那番話讓他深深地意識到全麵整頓淩平市公安隊伍的必要，而且要快刀斬亂麻，不能再猶豫。

如果水繼續渾下去，像楊榮這樣敢作為的人會越來越少。

想到這，李威哼了一聲，“有我在，你們就不用怕，我倒想看看，是否真的有人能把黑的變成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