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的監控還是拍到了，雖然曾戍提前停了車，而且他有意將車子又退了回去，就是不想讓市委專車出現在機場的監控視頻裡，但是無法避免的拍到了他，而且梁秋一眼就認出曾戍戴的手表還有穿的褲子和之前視頻裡出現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真的是他！

這一下讓梁秋犯了難，曾戍是吳剛的秘書，非常受吳剛器重。

如果想調查曾戍，那就必須得過吳剛這一關，說簡單點，平時意見上不和也算正常，如果真的動曾戍，吳剛肯定會直接翻臉，因為那是他的人，動曾戍等於是在打他的臉。

這份視頻要交給李局嗎？

梁秋的腦海裡出現這樣大大的問號，如果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式，絕對不想看到李威和吳剛之間的衝突，最擔心的還是李威的性格，疾惡如仇，性如烈火，即便吳剛是市委副書記，未來很有可能會提到市長的位置上，這些是其他人在乎的東西，但是李局不在乎。

“李局。”

梁秋快走幾步，李威剛剛檢查過屍體，凶器是特製的，筷子中間被處理過，用這個東西來做凶器，確實讓人防不勝防。

“視頻拿到了？”

李威剛剛腦海裡浮現出幾種不同的畫麵，如果這個人對自己動手，是否可以避開對方的致命一擊，然後發動反擊？

“是。”

梁秋點頭，並沒有立刻打開手機播放機場的監控視頻，“李局，案子還是回去慢慢查。”

“看出問題了？”

李威看了一眼梁秋，從他的眼神和舉止大致就猜出來了，“凶手在公眾場合殺死警方抓捕的要犯，陸慶霖可以避開我們所有警力，堂而皇之地進入機場候機室，你身為常務副局長，難道不覺得這裡麵有問題嗎？”

“我.......”

梁秋的臉騰的一下紅了，現場還有其他人，確實讓他下不來台，畢竟是常務副局長，但是李局罵得對，這個時候如果還要考慮這些事情，案子根本沒有辦法再查下去，隻能是不了了之，隨著陸慶霖的死，一切塵埃落定。

“有發現。”

梁秋直接打開了視頻，恰好就是剛剛看到的那個位置，隨著視頻打開，畫麵上出現的男人正是曾戍，還有機場裡被抓的那兩個男人，這一切都被視頻拍到了。

曾戍肯定也沒料到，最終會因為這件事查到他的頭上，當時情況緊急，他一心要送陸慶霖儘快進去，這也是吳剛交代的任務。

陸慶霖不走，都會有麻煩，包括他在內。

所以他玩的是一招偷天換日，利用機場的混亂和佟強，保證陸慶霖順利通過。

這步棋走得不差，隻要陸慶霖不被發現，警方就什麼都查不到，但是他沒想到會因為那個殺手徹底改變。

“讓那兩個人指認一下，證據坐實，然後抓人。”

雖然是吳剛的大秘，李威態度上沒有任何改變，這是原則，不可能因為對方的身份特殊而改變，一次的改變，那就會有第二次，如果是那樣，法律的公平也就蕩然無存。

梁秋眉頭緊鎖，他還是想單獨和局長李威聊聊這件事，查可以，但是要講究方法，最好是曾戍單獨一個人的時候，那樣更容易讓人接受。

那兩個被抓的很快被帶過來，看過視頻兩個人連連點頭。

“對，就是他，沒錯，答應給我們哥倆，一個人五千塊錢，結果隻給了一千塊錢訂金，警察同誌，事情都是他讓我們乾的，當時還站在門口指揮我們，我們真不知道在裡麵跑還犯法。”

他說完一臉的委屈，被市公安局的人帶來帶去，現在還出了人命，他們兩個也被嚇壞了，不敢再有任何隱瞞。

“讓他們簽字，按手印，這就是證據，直接抓人。”

梁秋眉頭皺緊，還在考慮這件事，沒有聽到局長李威的指令，這時有人偷偷捅了他一下。

“李局。”

“還愣著乾什麼，抓人。”

梁秋點頭，努力擠出一絲笑意，這件事肯定是自己出麵，他肯定是不情願，關鍵還是擔心得罪吳剛。

“好的，領導，我馬上安排。”

梁秋說完朝著李威比畫了一下，示意先出機場大廳，其實就是想兩個人單獨說兩句。

“回去。”

李威當然清楚梁秋要說什麼，這件事不能緩，更加不能有任何顧慮，否則就沒有辦法查下去，哪怕是光著腳踩著荊棘向前走，隻要不怕疼，不怕流血，那就一定可以走過去。

梁秋接過輪椅，“領導，上我的車，你們坐其他車。”

常務副局長下令，其他人隻能照做，而且也都知道李局的個性，雖然身體不便，自己能做的事絕對不會麻煩彆人，所以儘量少上去幫忙，那樣反而惹領導不高興。

上了車，李威鬆了一口氣，這時梁秋係好了安全帶，啟動了車子。

“你是想單獨和我聊聊曾戍的問題，對吧？”李威主動開口，餘光看向梁秋。

“是。”

梁秋點頭，“剛剛人多，有些話不方便說，我的想法是秘密抓捕，然後連夜審訊，爭取在吳書記得知消息前把該查得都查清楚。”

“那是你太小看曾戍了。”

李威的身體向後，“能在吳剛身邊當秘書，還能得到他的完全信任，這個人雖然年輕，但是絕對不簡單，隻要他心裡有依靠，那就什麼都不會說，他的依靠是什麼，就是吳剛，如果是按照你說的去做，等於是在告訴他，我們怕了，那他還會說嗎？”

“這........”

梁秋眉頭緊鎖，局長李威說得也有道理，曾戍沒有那麼好對付，即便是有錄像和那兩個人的指證，他完全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視頻裡沒有拍到他和陸慶霖同時出現的畫麵。

李威笑了一聲，“知道你難辦，壞人我來當，這步棋已經下好了。曾戍雖然聰明，但是仗著吳剛秘書的身份，這幾年也乾了不少事，天上雲宮沒有被燒毀的證據裡找到和他有關聯的。我已經聯係了市紀委的曹書記，這次屬於聯合辦案，你調查的是陸慶霖被害案，市紀委調查的是曾戍違紀問題，到時候一起過去，必須當著吳剛的麵抓人。”

“收到。”

梁秋深吸一口氣，車速隨之提升，當李威說完那番話之後，終於讓他下定了決心，既然無法避免，索性就瘋狂一把。

直麵權力和黑暗，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更多是智慧，李威看向窗外，機場兩側的路修得很好，尤其是綠化，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舒適感，但是誰又會想到這樣的一條路背後摻雜著多少權力和金錢的碰撞。

“李局，我先送您回市局休息。”

“直接去市委。”

車速放慢，後麵跟著的警車也隨之放慢速度，這一路上都是跟著梁秋的車子。

“這件事我能應付，還是先送領導回市局。”

李威笑了一下，“我隻是傷了，不是廢了，而且我說過壞人我來做，市紀委的曹書記是我約過去的，這個時候我不出麵，肯定不好，按我說的做。”

“好吧。”

警車改變方向，十幾分鐘後停在了市委大院一側，梁秋深吸一口氣，握著方向盤的手心都是汗，雖然下定了決心，但是想到接下來火星撞地球的場麵，心裡還是發慌。

“慢點，李局。”

看著李威費力地從警車挪到輪椅上，在場的警員也都是不由得鼻子一酸，這是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鼓舞著在場的所有人。

“上去。”

市委大樓一層有內部通道，梁秋陪著李威朝著裡麵走去，此時市紀委書記曹軍已經帶著人在上麵等候。

“曹書記，真的要這樣嗎？”辦公室主任王宇壓低聲音問道，這一次要查的是曾戍，都是熟人，而且他還是吳剛的秘書，所以都很為難。

“不然呢？”

曹軍深吸一口氣，“市公安局那邊已經掌握了線索，證實曾戍夥同陸慶霖，存在嚴重違法違紀事實，難道可以因為他是市委秘書就置之不理嗎？彆人那我不敢保證，李威誰能壓得住。”

王宇點頭，“是啊，這是我們的工作，領導說得對，這個時候不能再顧忌情麵，應該實事求是，秉公辦理。”

“對。”

曹軍點頭，在他接到李威電話的那一刻，也很震驚，市紀委這些年調查過的違規違紀乾部並不少，這些年乾部貪腐的問題雖然得到一些遏製，但是依然沒有完全消除，在高壓下，依然有人心存僥幸，知法犯法，而且采取的方式也更加隱蔽，這也讓紀委的工作變得更加困難。

“應該來了。”

曹軍看到電梯上來，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他和李威也算是老關係，當初李威在淩平市監察委呆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一些事放棄了監察委主任的職位，鑒於省裡的決定，最終將監察委和紀委兩個部門合並，但是保留了原有的部門。

隨著響聲，電梯門打開，直接映入市紀委眾人眼裡的是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曹書記。”

“李局長，沒想到您親自過來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可是有兩個輪子的人。”

“哈哈哈.....”

曹軍大笑了幾聲，兩個人的手用力握在一起，客套之後回歸正題，兩組人直接朝著市委秘書辦公室走去。

這時有人從辦公室裡出來，一下子愣住了，市紀委和市公安局同時出現，肯定是出了大事。

“各位領導好。”

曹軍點頭，“曾戍同誌在不在？找他談談。”

“應該在吳書記辦公室。”

曾戍不在秘書辦，他此刻站在吳剛麵前，臉色慘白，額頭上都是冷汗。

“吳書記，你要救我，不能讓那些人把我帶走，否則我就徹底完了。”

曾戍看著吳剛，這是他的救命稻草，這幾年在吳剛身邊做牛做馬，極力的討好吳剛，就是為了抱緊這棵大樹，以後有向上爬的機會，他提前得到了消息，整個人慌了神，立刻來求吳剛。

“你說實話，到底有沒有證據落在人家手裡？”

吳剛咬緊牙，他很生氣，市紀委也要給自己麵子，即便是曹軍來了也一樣，老曹沒有提前通氣，肯定是李威的緣故，所以必須問清楚，如果真的有罪證落在李威手裡，他也保不住曾戍。

“應該沒有。”

曾戍搖頭，冷汗不停地往下掉，其實他心裡也沒底，平時做事還是非常小心，尤其是和陸慶霖之間有利益上往來的時候，每次都是極其小心，但是他不確定陸慶霖是否偷偷留了證據，而且他最近聽說市裡有一些人遭到了勒索，都是從無上雲宮裡流出的照片，這更加讓他擔心。

曾戍雖然是小秘書，但是憑借吳剛的關係在無上雲宮地位並不低，該碰的碰了，不該碰的他也都碰了。

“想清楚。”

“沒有。”

曾戍把心一橫，即便是有也不能承認，那樣吳剛肯定會直接放棄自己，“領導，念在我這幾年伺候您的份上，拉我一把，以後讓我乾啥都行。”

“好了。”

吳剛話音剛落就聽到了敲門聲，他深吸一口氣冷冷說了一句，“進。”

辦公室的門推開，曹軍先是點了點頭，“李局，一起。”

曹軍也不想得罪吳剛，調查是他的本職工作，所以不得不來，所以必須帶上李威。

吳剛怒視李威，恨透了他，所有的壞事都是他搞出來的，自認為公平正義，其實是他破壞了規則，最終隻會讓淩平市的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曹書記，這什麼情況？”吳剛假裝不知情。

“還是李局長說吧。”

曹軍笑了一下，關鍵位置讓了出來，這一下等於是李威直接麵對市委副書記吳剛。

“曾戍涉嫌違法犯罪，警方從無上雲宮找到了證據。就在一個小時前，有人協助重犯陸慶霖進入淩平市機場，而且指使兩人製造混亂，警方同樣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就是曾戍個人所為，相信這件事不是得到某些人的授意，現在我要抓人。”

曾戍看向吳剛，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明哲保身，吳剛雖然很氣，但是眼前的陣勢，他不得不低頭，最關鍵的是李威說出的罪證。

“小曾，配合市紀委和公安局調查，放心，沒有人可以冤枉你。”

話說得好聽，麵對李威和曹軍這些人，他並沒有顯示出強勢的一麵。

“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