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走得不緊不慢,於禁卻在船上幾欲抓狂。
現在擺在於禁麵前的明明是三個選擇,可是哪一個似乎選了都不怎麼樣。
追擊逃向上遊的小船隊,先不說時間上耽擱了之後能不能追得上,就算是追上了又能如何?
而擺在眼前的『肥肉』,看起來似乎不錯,可是方才啃了一口才知道裡麵都紮了針,想要拿下來必然是要加大力度,還要承受損失。
最後就是下遊方向的江陵水寨。
江陵水寨確實是於禁的終極目標,但是要強行進攻一個擁有投石車,火炮,強弩車的半永久水寨……
所以引一部分,打包圍一部分,消滅一部分,然後再進攻江陵水寨,無疑是於禁對抗江陵水寨川蜀水軍最為恰當的策略。
而現在問題就出在這裡。
於禁將出擊的部隊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盯著上遊,一部分盯著水寨,另外一部分則是他領著才發動了對於陸地上甘寧部隊的失敗攻擊。
原本以為這一次的出擊是手到擒來,結果沒想到崩了牙口。
走陸路轉運糧草,必然會比走水路要慢,但是路就算是再遠再慢,也是會到江陵水寨的,而一旦這一批的糧草到了江陵水寨,就意味著於禁原本的圍困隔斷計劃徹底破產。
尤其是下一次江陵水寨繼續這麼搞,走一截水路,到了臨近水寨的時候轉換成陸路運輸,於禁又要怎麼辦?相比較起運輸而來的糧草,損失十幾艘漁船幾乎都不算是什麼大問題。
必須要截斷這一批的糧草!
在仔細權衡之後,於禁便是決定還是要繼續追殺這一批的川蜀糧草運輸隊。
因為有了之前失敗的進攻經曆,所以這一次曹軍不敢大意,一步步的試探著,不輕易的發動衝擊,試圖消耗連弩車的弩矢。
甘寧也依舊像是上一次一樣,就近找了一個土坡,進行防禦,但是心思並沒有多放在當下的曹軍兵陣上,因為他很清楚,於禁的目標依舊還是江陵水寨,所以『真正』的戰鬥並沒有開始,現在隻是前菜。
於禁派遣人手又戰了一輪,還是沒能取得什麼便宜。
在連弩車麵前,不管是刀盾手還是長槍兵,人人平等。
曹軍雖然追上了甘寧,但依舊沒能成功衝破甘寧的防線。
於禁雖然自身武藝也不俗,但是同樣也不敢在連弩車麵前囂張。能槍挑滑輪車,哦,連弩車的將領,都是屬於強者當中的變態,於禁顯然還摸不到那個邊。
不過曹軍也確實是將甘寧等人堵在了路上。
甘寧不動,曹軍也不動。
曹軍撤離到了遠離連弩車的安全距離上,保持著對於甘寧部隊的監視。
於禁似乎是想通了,他也不一定需要消滅這一支運糧隊,隻需要讓這一支運糧隊無法抵達江陵水寨,也就算是成功了。之所以現在沒有采用大規模的火箭吊射來點燃糧草,一方麵是甘寧每一次防禦的時候都選擇相對的高地,吊射距離不太夠,另外一方麵是於禁心中還存著一點將江陵水寨的兵力引誘出來,然後打一個包夾的小想法。
如果將運糧隊的糧草都燒了,那麼江陵水寨裡麵也就沒有必要出動了。在無法突破曹軍堵截的情況下,川蜀運糧隊要麼就地等待救援,要麼就是丟棄這些糧草逃走。等待救援,就落入了於禁的計劃之中,而丟棄糧草逃走,也等於是於禁達成了目標,截斷了一次江陵水寨的糧道。
後麵就算是江陵水寨再次申請運輸糧草,也要承擔斷糧的危險。一旦斷糧,士氣就自然無法避免的崩落,而崩落之後,就算是人再多,船再強,水寨的防禦設備再厲害,也是沒有用!
可就在於禁覺得自己的策略周密,應對妥當的時候,從於禁營寨傳來的遇襲消息便是傳來了!
消息傳來之後,於禁大為吃驚,並且立刻決定收兵回程,返回自家營寨。
來,容易,但是想要走,卻不是那麼容易了。
曹軍這邊剛準備靠岸撤退,甘寧之處就發動了進攻。
輜重車也被甘寧推了上來,作為抵擋曹軍箭矢的盾牌使用,即便是中了曹軍的火箭,也毫不在乎的繼續往前推。
見到如此情形,於禁也明白過來,這些輜重車裡麵怕是根本就沒有什麼糧草!
中計了!
於禁連忙下令,讓戰艦靠往岸邊,用箭矢弩矢頂住甘寧等人的衝擊,讓手下兵卒回船,然後便是急急帶著戰艦,趕回營寨。
甘寧站在岸邊,盯著於禁遠去的船隊,冷笑了一聲,『還想跑?』
……
……
徐晃借著夜色,帶著三千兵卒,沿著蔡氏私兵指引出來的線路,向於禁的營寨急行。
在前兩天,他還裝作要大舉進攻江陵城的模樣,然後便是趁著夜色偷偷帶著兵卒撤離了江陵城,而是撲向了於禁營寨。
自從於禁加入了江陵戰場之後,沒少給徐晃找麻煩。
曹真的小部隊騷擾也就罷了。畢竟曹真就算是要派遣小部隊,也需要顧忌到江陵城的防禦,不可能將所有的部隊都派遣出來打遊擊,但是於禁不一樣,他從加入戰場的那一天開始,就在不斷地拖慢著徐晃等人的腳步,而且仗著雲夢澤龐大複雜的地形,三番五次的搞事情,讓徐晃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再加上雲夢澤蘆葦沼澤眾多,如果不能一次性抓住於禁,來一波大的打擊,那麼於禁隻需要帶著船隊滑溜到其他的地方,然後就在雲夢澤裡麵和徐晃等人繞圈,那麼這樣的結果不管是徐晃還是甘寧,都受不了。
因此徐晃隻能讓蔡氏小分隊去確定於禁的位置,然後先破壞一批於禁的船隻,就像是先砍傷了於禁的一條腿,然後趁著於禁受傷的時候,發動突襲。
當然,如果說於禁非常的警覺,在回旋之後立刻拋下那些受損的船隻逃離營寨,躲入雲夢澤深處,或是躲到大江上去,徐晃也就頂多燒掉於禁的營寨,以及於禁殘留下來的部分物資,也不可能給予於禁重創。
但是絕大多數情況,徐晃認為於禁不會走!
因為在第一次襲擊之後,誰能想到還能來第二次?
而且關鍵是第一次的襲擊造成的破壞,其實並不能算是很大,比如直接燒了半邊的營寨,那麼於禁當然是不走也必須要走了,但是如果說隻是破壞了一些船隻,然後『無意』的堵住了營寨通往雲夢澤深處水道……
麵對處於沉沒和有救之間的船隻,就算是曹軍財大氣粗,也多半會選擇先挽救一下再說。
這就給予了徐晃一定的時間。
同時,徐晃之前佯攻江陵城,也給曹真造成了一定的壓力,震懾了江陵城的守軍,讓他們搞不清狀況,不敢輕易出城。
當月亮落下,天色將明未明的時候,徐晃帶著人,與蔡氏私兵碰上了頭,逼近了於禁的軍營,當然也就看到了同樣亂哄哄出營列陣的曹軍兵卒,不由得笑了兩聲,旋即就下達了進攻的號令。
三千被曹軍騷擾了一個多月的川蜀兵卒,幾乎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抱著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的精神,卷起了一陣狂飆,向曹軍營地席卷而去。
於禁才抵達營地不久,就接到了徐晃等人出現的消息,但是因為徐晃沒有打出旗號來,於禁的斥候哨探也沒有辦法隔著老遠就能看清楚誰的腦袋上頂著什麼名號……
於禁知道有兵卒來襲,但是他也沒有下定決定立刻跑路。
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說有遠多於於禁的兵力前來,那麼於禁估摸一下,不可力敵,自然就是轉進為上,可現在兵營外麵沉船擁堵水道,外麵的進不去,裡麵的出不來,所以選擇派人出來列陣抵擋一二,然後根據情況再做選擇,也是很正常的戰術安排。
當然於禁這樣的選擇,或許在某些鍵盤俠眼中又是屬於降智之舉了。畢竟在鍵盤俠的感知裡麵,周邊都是降智的,不是這個降就是那個降,除了鍵盤俠本身之外,彆的都在降。
於禁列出的步卒陣列,依靠著營寨,沒有第一時間就衝殺上去,也沒有要和徐晃等人混戰一處的意思,擺明了就是要依托營寨的弓弩進行防守。隻要防住了這一波攻擊,然後修好了水道上的船隻,那麼於禁就等於是立於不敗之地了,想要打就打不想打就走。
可是於禁沒想到的是,徐晃竟然會舍棄了江陵城下的營地,冒著被曹真破營的危險,把主要目標對準了他。
不過就算是於禁知道徐晃撲殺而來,多半也會選擇一邊防守一邊派人通知曹真。因為防守先天上會有一定的地利。隻要短時間內徐晃無法擊敗他,那麼等到天明,或是再拖上一點時間,在江陵的曹真確定了徐晃營地的虛實之後,徐晃就會陷入兩邊夾擊的困境。到時候徐晃就算是想要撤退,也會脫一層皮。
在於禁看來,不管是徐晃還是甘寧,隻要被他拖住,就彆想要舒舒服服的攻打江陵,而長期攻不下江陵之後,川蜀軍的銳氣一失,又是遠道而來,最終後果必然就是慘敗。所以看見徐晃等人沒有打出旗號,卻氣勢洶洶而來,於禁依舊是有條不紊的下達了阻擊的命令。
然而,很快的,於禁就發現有些問題了。
徐晃顯然是有備而來,並且是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連個試探前戲都沒有,一開場就放大招!
手雷!
衝在前麵的盾牌手遮蔽之下,擲彈手在第一輪就投擲出了數十枚的手雷!
即便是於禁這久經戰陣的宿將,也被這突然而來的暴擊嚇了一跳,更不用說曹軍兵卒了,猝不及防之下頓時就七扭八歪倒下去了一片!
『殺』
徐晃舉起戰斧,怒吼一聲,帶著手下親衛便是直接往上就衝!
徐晃心中也是清楚,如果不能迅速解決於禁,拖下去必然就是徐晃等奔襲的兵卒吃虧!
體力耐力下降,再加上精神頭興奮度也跌落下去,那麼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時間,就是生命。
每一個川蜀軍校兵卒都明白這一點,他們跟著徐晃向於禁營地發起了衝鋒。
他們每一人都在咆哮著,也因為奔跑而使得麵容有些扭曲,看起來就像是從大澤深處湧動出來的凶獸,渴望著血肉填充饑腸,爭先恐後的撲向自己麵前的獵物。
於禁不敢怠慢,一麵派遣親衛強行接管一線指揮,甚至斬殺慌亂失措的曹軍兵卒試圖讓崩潰混亂的陣線儘快恢複秩序,一麵下令讓在營寨寨牆上方的弓箭手發起反擊。
曹軍弓箭手站在寨牆上,拉扯弓弦,扣動弩機,射出一支支的弓箭弩矢,阻止徐晃等人的逼近。
比起站在一線被手雷炸得哭爹喊娘的那些曹軍近戰兵來說,弓箭手序列確實是安全一些,至少距離比較遠,又有營寨可以依靠,無形當中就多了幾分的從容。
隻不過這幾分的從容,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這些曹軍弓箭手也很快的遭受到反製!
雙方箭矢交馳,不斷的有人中箭倒下。
慘叫聲,箭矢破空聲,戰刀砍擊聲,混雜在一起。
徐晃衝到了營寨寨牆邊上,掄起戰斧便是重重的砍在了寨牆木柱的連接處。
沉重的戰斧砍下,頓時木屑橫飛,連帶著寨牆都在顫抖。
如果是拿著戰刀長槍,一時半會還未必真能將這木柱寨牆如何,但恰巧徐晃和他手下的親兵護衛,可是有很多都是提著戰斧的彪悍之輩!
按照遊戲上的理解,戰斧這一類的武器,對於城牆類的裝甲,可是有傷害加成的……
現實也是如此。
戰刀就算是砍十幾刀,都未必有戰斧一斧子下去的效果。
雲夢澤之中,最大的便利,就是水草和沼澤,但是最大的問題,同樣也是水草和沼澤。
想要找一塊適合作為營地的乾燥高地,並不容易,同時想要尋找到膀大腰圓的千年木精,或是百年老妖來作為營寨支柱,同樣也是不容易!
畢竟雲夢澤退縮,並不是一瞬間就完成的事情,很多地區是經過幾年,甚至是幾十年,上百年才慢慢的露出水麵,這就導致了在雲夢澤之中蘆葦很多,水草豐美,但是樹木稀少,即便是有,也是屬於類似水杉,柳樹等比較喜歡水生的,親水的樹木,而這一類的樹木有一個比較大的問題就是長得不會太粗,並且木質相對鬆軟。
於禁修建營寨,當然不可能從合肥新城那邊運輸木料到雲夢澤來,隻能是在就地開采砍伐,所以營寨寨牆所用的木料,也自然就是雲夢澤這裡比較多的水杉柳樹居多。
這樣的木料哪裡能夠抵擋得住戰斧的摧殘?
而且還不是隻有徐晃這一柄大戰斧,同時還有徐晃手下的親兵護衛的小戰斧。
於禁原本用來防禦的陣列被手雷炸懵圈了,寨牆上的弓箭手被壓製了,導致徐晃等人擁有了一小段的寶貴時間用來發揮出大斧八十,小斧四十的十足功力……
要問拆遷哪家強?
自然是要問徐晃徐公明了!
『哢嚓!』
寨牆木柱不堪摧殘,歪歪扭扭的倒向了一旁,露出了可容納人穿過去的豁口。
當清晨的陽光潑灑而下的時候,焦黑斷裂鹿角木刺上還掛著半片染血的戰甲。
曹軍旗幟歪歪斜斜的從空中落下,旋即被一柄戰斧鼓動而起的烈風撕扯開。
徐晃反握長柄戰斧踏過寨門殘骸,鐵靴踩碎半截箭杆。
在營寨破口之處的二十步外,三排曹軍的刀盾兵正倉促結陣,生鐵的盾麵在初升的陽光照射之下泛著暗紅。
還有一些曹軍兵卒正舉起弓弩,朝著徐晃射擊而來。
徐晃攪動戰斧,將寬大的戰斧表麵作為盾牌,遮住了要害部位。
撕裂的尖嘯,在厚重的戰斧表麵被撞得稀碎。
還沒等曹軍弓箭手第二次拉扯開弓弦,徐晃的戰斧已經破風而至,斧刃斜劈進第一排的盾牌上緣,生牛皮捆紮的盾緣應聲裂開,露出盾牌後麵驚恐萬分的曹軍刀盾手。
徐晃擰腰發力,戰斧如同劈開一節竹筒般的順滑,還連帶著將盾牌後麵刀盾手的腦袋也一同劈開。在盾牌撕裂的聲響,混雜著青銅兜鍪凹陷的骨裂聲,第一排的刀盾手瞬間就空出了一塊。
破盾!
徐晃踏步再進!
戰斧尾柄順勢撞在左側企圖補位的第二排的刀盾手臉頰上,頓時將其半邊的臉皮削去,連帶著眼珠子和兜鍪在空中飄飛!
再破盾!
徐晃半轉身,再次發力砍向第三排的刀盾手,戰斧卡在了盾牌中央,沒能一口氣劈成兩半。
一旁的曹軍長槍手試圖趁著徐晃的戰斧卡在盾牌之中的時候偷襲,但是沒想到徐晃反手抽出腰間的戰刀,刀背格開矛尖,刀刃貼著柘木矛杆削下!
四根手指齊根而斷!
曹軍長槍手握著斷了半截的手掌哀嚎!
『破陣!』
徐晃嘶吼聲,震得四周曹軍兵卒膽寒。
在徐晃身後,親兵護衛跟著徐晃大踏步而進,從他的身邊左右突入,鉤鑲頂開缺口,三十斤重小戰斧專克曹軍重甲兵,即便是用盾牌盔甲擋住了,也免不了骨斷筋折的下場。
徐晃踹翻瀕死的敵卒,染血的麻履在血泥裡打滑。
對付這些普通曹軍兵卒,徐晃幾乎是碾壓式的暴擊。
一些曹軍兵卒遞送出來的刀槍,即便是能挨上徐晃,也根本無法破開徐晃身上的盔甲。
徐晃目光如電,瞄向了在營寨之中高台上指揮的於禁,『豎子!拿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