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1章蛟困雲夢澤,龍出隆中雨(1 / 1)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655 字 7天前

丹江口之處,戰雲密布。

李典和廖化合兵一處,表麵上看起來似乎是力量增大了,但是實際上是被曹仁用水軍牢牢的困在了丹江沿線。

和李典在隕關之處的小打小鬨不同,曹仁帶領的原荊州水軍,不管是在戰艦數量,還是在戰術技能上,都是遠超了李典臨時拚湊的漢中水軍。

而從武關出擊的廖化所統轄的『水軍』,也就是些運輸糧草的船隻而已。

因此,在陸地上,廖化和李典合起來可以壓製曹仁軍,可是一旦在水麵上,廖化和李典就立刻抓瞎了。

連續兩次戰鬥,廖化和李典的合兵,都是在陸地上取得進展,然後立刻在水麵上吃虧。

特彆是原本處於後方的運輸船隊,遭受了重創之後,不單是損失了糧草,還失去了沿著丹江漢水迅速轉移部隊的能力。

李典試圖用僅剩不多的船隻設下陷阱,但是曹仁一改之前的畏縮姿態,在水麵上打得極其凶狠,而不管是漢中還是武關的艦船都是屬於臨時性的水軍,頓時幾乎被打殘了,嚴重挫傷了這些兵卒的勇氣,使得他們在水麵上越發的縮手縮腳,也就越來越無法和曹軍水軍抗衡。

曹仁在樓船上裝載了投石車和弩車,射程從五十步一直覆蓋到兩三百步,即便是李典和廖化在岸邊試圖埋伏,但是一旦進入樓船的射擊範圍,就會成為被攻擊的目標。如果說試圖去攻擊樓船,又必須突破樓船之前的鬥艦艨艟,甚至是曹軍登岸部隊,這就導致李典和廖化要麼就隻能被驅趕得遠離丹水漢水,但是一旦遠離,就有可能被曹仁派遣小分隊截斷糧道,破壞後線……

再加上曹軍在沿著丹水漢水,征發民夫修建了不少軍寨水寨,使得李典廖化每前進一步,都需要付出相當的代價,任何有可能暴露在曹仁沿著江水的打擊範圍內的部隊,既要防備從岸上的偷襲,也要小心會突然出現在屁股後麵的曹軍登陸部隊,這就極大的增強了李典和廖化的進攻難度。

李典和廖化都清楚,想要順利的進攻襄陽,首先就是要清除掉曹仁的水軍艦隊,可問題是要怎麼打?

引誘和埋伏,會有一定效果,但是付出的成本遠遠高於曹仁。

因為曹仁是在水麵上,他可以派遣小部隊登岸。

如果李典和廖化發動大部隊來吃這些曹仁的小部隊,能不能包圍吃掉是一回事,暴露了自己的計劃目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同時因為曹仁是在水麵上,所以兵卒轉場的時候並不需要消耗太多的體力,而槳手什麼的曹軍兵卒,則是可以在登陸部隊上岸的時候又得到休息和恢複。相反李典和廖化在岸上一方麵要尋找合適的伏擊地點,又要來回奔走,即便是伏擊了也未必能有什麼好的效果。

當然李典和廖化也可以完全拋棄丹水漢水沿線,選擇走陸地直撲襄陽,但是這麼選也就意味著要和曹仁換家……

曹仁因為走水路,省力便捷,說不得可以先打了李典和廖化的後路,斷了糧道之後再順流而下回旋襄陽。

換家有風險,行動需謹慎。

這可不是什麼即時戰略遊戲,一局不妙就直接GG,開下一把。

大多數的人,一旦失敗,都沒有再開下一局的機會。

因此李典和廖化,不得不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推進,相互掩護進軍。

李典出擊的時候,廖化在後麵進行掩護,攔截,伏擊。

然後等李典在前方紮穩了腳跟之後,廖化才拔營往前,然後輪到李典在後麵掩護……

這樣的速度慢,但是勝在穩妥。

起初這樣的策略確實也讓曹軍老鼠拉龜,無處下口,但是很快的,李典和廖化就陷入了曹仁布置的更大的陷阱當中……

……

……

夏季的大雨,宛如瓢潑一般,遮天蔽日,使得四野完全陷入了一片混沌當中。

風卷雨疾,在天地當中連成斜線,一會兒扭到這邊,一會兒又歪向了那一邊,似乎空中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瘋狂的,隨意的,用這些雨水在大地上塗抹著。

隆中。

一個神奇的地方。

原本應該是默默無名之地,卻因為某個人的存在,成為了傳奇,閃耀著黃橙橙的光華。

在風狂雨驟之中,隆中縣的曹軍守兵,也如同荊州其他地區的曹軍心情一樣,誰也不知道這一場像是要摧垮曹操,摧垮大漢的風雨,什麼時候才會停歇,也不知道他們自己,能不能在狂風暴雨之中存活。

隆中在襄陽之西。

在隆中往東,就是樊城和襄陽。

隆中西北是山都,在南麵是中廬。

有山,有水,有人家。

曆史上諸葛亮在這裡『隱居』,其實也就是效仿關中的終南山。

有點距離,又不算太遠。

在曆史上,和諸葛亮一起『隱居』在隆中的人還有很多,但是最後沒有諸葛亮出名罷了。

如今在隆中縣城,也有駐紮曹軍守軍,隻不過隆中畢竟地方不大,整個的縣城也就隻是三百的定額,再加上吃了四十二的空餉,所以也就兩百左右的兵卒。

大雨之中,即便是穿了蓑衣,也很容易被風雨侵襲得渾身濕透,所以除了些被迫要出來值守的兵卒之外,大多數人都躲在門洞或是角樓裡麵,七歪八倒的半靠半躺。

說是兵卒,但是實際上跟叫花子也沒什麼區彆。衣袍破爛,甲胄殘缺,他們既不是什麼重點縣城的精銳守軍,也不是什麼勇猛戰將渴望戰鬥動不動就是饑渴的大槍什麼的,他們隻是用來養家糊口的一種方式而已。

曹軍隊率看著自己手下的這些懶惰兵卒,也是無奈。

若是曹操如今勢頭正盛,那麼這些曹軍兵卒也說不得會有更好的精神頭,但是現在曹丞相自身難保,這些偏遠地方的守軍兵卒也就是能過一天算一天就是。

而且對於隆中來說,西麵有房陵,有築陽,再不濟還有山都,既然都沒有送來什麼報警的消息,那麼自然就不需要天天戒備,緊張兮兮的。

大雨之下,閒極無聊,早晨喝的幾碗稀粥,在肚子裡麵晃蕩一陣,也就成為了尿水。

曹軍隊率搖晃著,走到了角樓邊上,推開半邊門,剛撈開衣袍,才掏出話兒來對著門外,就看見在雨霧之中露出了一張胡子蓬蓬的彪悍臉龐。

這彪悍大漢,帶著兜鍪,身穿戰甲。兜鍪上的紅纓全濕了,隻是黏在鐵盔上頭,在大雨當中不斷地往下淌水。身上的鐵甲也是被雨水衝刷得白亮白亮,尤其是胸口的那兩片護心甲,被胸肌高高頂起,乾乾淨淨,仿佛在雨水當中也閃現出鋼鐵的寒氣。

手中一柄戰刀,刀刃顯然磨得極為鋒利,連雨水都在上麵站不住腳,嘰裡咕嚕的往下滑落……

很顯然,這彪悍大漢是準備摸角樓,結果沒想到還沒到角樓門口,曹軍隊率就出來了。

雙方的視線一交錯,那大漢似乎還笑了笑,接著就是伸手一抓,像是抓小雞一樣的將曹軍隊率抓了出來,那戰刀便是直接架在了其脖子上。

曹軍隊率身軀一抖,一泡尿便是控製不住,順著腿腳便是往下流淌,好在是大雨當中,即便是有些黃色,也很快就被雨水衝刷掉了。

那大漢的聲音,比手中兵刃還要冰冷,又透露著一種怪異的腔調,『彆動,動了,死!』

曹軍隊率呆若木雞,連點頭都不敢點,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在亂世裡麵混日子的,都知道什麼時候是充不得英雄,沒本事就乖一點,而且曹軍隊率驚恐的看到,在大雨之中,不僅僅是那剽悍大漢一人,還有二三十條的人影,戰甲兵刃精利,兜鍪之上紅纓如血一般鮮紅,從城垛之處攀爬上來!

……

……

隆中城外。

諸葛亮穿著蓑衣,裡麵還特意再加了一層的油布,頭上帶著鬥笠。

這樣即便是站在大雨之中,也能比較有效的避免被淋濕。

隻不過鞋子和衣袍褲腳,就難以避免了。

就像是即便是不是諸葛亮親自動手殺人,但是也難免手上沾染了鮮血。

從房陵一路而來,為了儘可能的隱蔽行蹤,遮掩消息,諸葛亮也不得不下令以最為嚴格的手段來控製地區,而在這個過程當中,自然也就有一些人會因此失去性命。

有一些是守兵,也有一些是百姓。

戰爭啊,戰爭。

而年齡顯然比諸葛亮大很多的蔡瑁,卻像是跟班一樣,低著頭站在諸葛亮身側後方不遠位置上。

他知道蔡瑁故是意擺出這樣的姿態來,諸葛亮也無所謂。

他現在沒有多少心思和蔡瑁掰扯,而是在琢磨怎樣利用他手頭上的現有兵卒來做出最大化的收益!

旁人是前倨後恭,蔡瑁則是準備前恭後倨。

蔡瑁自從房陵被諸葛亮坑了一次之後,這一路上都是很安靜,很配合,甚至有些謙卑。

但是實際上……

不是說蔡瑁想要搗亂,也不是蔡瑁懷有二心,而是蔡瑁想要獲得更多的話語權,想要為荊州蔡氏爭取更多的利益。

蔡瑁是老手,他很精明。蔡瑁知道如果直接上去商談,要這個要那個,亦或是不給什麼條件,就要如何如何,這樣下等的手法不僅是會拉低了蔡瑁本身的價值,也會連帶著降低蔡氏的『品級』,因此蔡瑁很巧妙的先將自己擺在了較低的位置上,配合,服從,沒有二話。

但是,關鍵也就是在這個『沒有二話』上。

如果某些事情,某些局麵一旦諸葛亮搞不定,需要蔡瑁『額外』的進行協助的時候……

就像是冒著大雨,翻山越嶺,不走山都縣城,而是偷襲隆中,然後直接撲向襄陽的策略,蔡瑁就是一聲不吭,即便是蔡瑁知道這樣的策略很危險,也依舊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甚至還將自己手下的精銳蔡氏私兵,一並交給諸葛亮調配。

這才是聰明人。

沒錯,蔡瑁在等著諸葛亮失敗,也在等著諸葛亮主動來求他。

可蔡瑁萬萬沒想到,諸葛亮竟然快成功了!

隆中啊,距離襄陽也就是一步之遙!

蔡瑁甚至覺得,如果不是諸葛亮需要在進入襄陽地區之前,好好休整補充一下,說不得就直接繞過了隆中,直撲襄陽!

在蔡瑁之前的認知裡麵,諸葛亮原本應該是一個謹慎的,小心的,甚至有些神經質……

哦,在大漢當下,還沒有『神經質』這個詞,頂多應該是『敏感』,或者是什麼『神誌難寧』、『心虛驚悸』等等。

原因很簡單,諸葛亮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親,而且又是遭遇了徐州之禍,被迫要逃離家鄉,千裡奔波,這對於諸葛亮個人來說,無疑就是催化劑,逼迫著諸葛亮要快速成熟長大,但是也同樣的,因為沒有家族支撐,又是漂泊在外,所以必然就會有些『神經質』……

可是等到這一次,蔡瑁再次見到了諸葛亮的時候,感覺諸葛亮幾乎就是脫胎換骨了一般!

小心謹慎依舊還有,但是同樣的,也新增了眼下的這種『大膽妄為』!

關鍵是,這樣的策略,還即將成功了!

大雨之中,沙摩柯破開雨霧,大踏步而來,胳膊下麵夾著一個曹軍兵卒,就像是夾著一條狗,到了諸葛亮近前啪嘰往地上一丟,『抓來了!就這家夥,還尿我一腿!』

諸葛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看向了在地上泥水裡麵掙紮的那曹軍,『驃騎有令,降者不殺,歸鄉有田……你可願降否?』

……

……

大雨傾盆而下。

漢水翻湧如蛟龍出淵。

廖化站在泥濘的堤岸上,望著渾濁的江水漫過蘆葦尖,將紮營的低窪地界染成墨色。

雨水順著鐵甲縫隙滲入裡衣,使得他脊背上有些發涼。

他已經下令讓手下前去尋找適合紮營的高地,但是目前暫時沒人前來回報。

『校尉,糧車陷在十裡坡了。』

一名傳令兵急急而來。

『可曾見到曹軍?』廖化沒問糧車如何,因為那是假的糧車。

下雨天運糧,除非是真的急迫到了極點,否則不會乾這種蠢事的。

隻不過廖化李典他們並沒有什麼即時戰場聯係的係統,所以李典按照原先和廖化商議好的策略,發出了假的糧車……

『沒有見到曹軍。』

兵卒稟報。

這種天氣,確實是不方便,所以曹軍不出動也很正常。

『校尉,糧車……』

兵卒見廖化沉吟不語,不由得提醒道。

『派兩百人,前去幫忙推車。』

廖化吩咐道。

雖然糧車是假的,但是糧車裡麵運輸的兵刃器械是真的。就算是沒有這些兵刃器械,多一些輜重車到軍中,也有利於下一階段的移營做準備。

這場大雨來的又急又大。

白日裡士卒們踩著齊膝深的泥漿加固營寨,入夜之後也難以在潮濕的環境當中休息。

廖化雖然下令讓醫師熬煮規避風寒的湯藥,但是免不了還是聽見一些咳嗽的聲音穿透雨幕。

這不是什麼好現象。

暴雨第三日。

廖化揭開帳簾時,發現昨夜釘在泥地裡的拴馬樁竟浮出了半尺。

『這地方不能待了……』

新找到的營地,又不能用了。

緊急的吼聲在雨幕裡麵響起,雜亂的腳步踐踏著泥漿。

當第一輛輜重車陷在營門時,負責運輸的軍校還以為是拉車的牛在偷懶。結果等第三輛車也陷在泥漿之中的時候,才意識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裡已經被雨水浸潤衝刷得宛如沼澤。

荊襄之地,上古雲夢大澤。

這曾經是上古九州中最為神秘的濕地秘境,如一塊鑲嵌在荊楚大地的翡翠琉璃。

橫亙千裡的水域,非後世之洞庭可比。

據說當年上古雲夢大澤的煙波從深處湧出,就可以將荊襄的整片天地化作混沌初開的模樣。

廖化不由得想起了這些事情,說是當暴雨傾盆時,蟄伏的應龍會展開垂雲之翼,雷光在龍角間跳躍,將整片大澤化作連通天地的巨大鏡麵。

還有什麼九頭相柳,巨龜負書等的傳說。

而現在,廖化漸漸地感受到了這些『傳說』的威力。

他原本以為,因為他和李典是從上遊往下遊的荊襄攻擊,所以不可能受到什麼水攻的影響,也不會有什麼水淹三軍的局麵,畢竟他和李典是輪番前進,上遊如果曹軍修建什麼攔河水壩,他和李典一定會知道……

可是現在廖化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水攻,不僅隻有攔河水壩這一種模式!

荊襄之地!

因為上古雲夢澤的退化,使得荊襄地區一些低窪地方變成了陸地,但是從秦漢三四百年的退化,根本不可能讓這些土地沉澱成為堅固的岩石。

平時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一下雨,一泡水,即便是當下的小山丘,也有可能是上古雲夢澤的水底!

而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即便是廖化找到了一些高地,也無法有足夠的空間容納所統領的兵卒……

一個丘陵,一個高地,能有多大?

這就是曹仁的殺招!

而接下來,隱藏在雨幕之中的曹仁戰刀,又是會在哪裡砍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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