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紅衣再次閉關,將寧凡‘趕’走了。
寧凡一式黑魔遁,直接返回越國,此夜,在房內休息,恢複法力。
夜已深,思凡宮中隱隱約約傳來撫琴之聲。
寧凡略通音律,隱約聽出那琴音之中,有一縷淡淡的思鄉之情。
月色入戶,推門而出,寧凡循著琴聲走去。
在偏院的一座雪亭之中,許秋靈閉著眸,一襲淡衫,撫琴不語。
感知到寧凡前來,許秋靈不覺睜開明眸,停下撫琴,淺笑道,“大哥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你想家了麼...”寧凡輕輕一歎。
當年他實力不足,擔心許秋靈等女在無儘海不安全,可能被雨皇加害,故而全部帶回越國。
這些年過去,雨界已平,許秋靈多半有些想念無儘海的親人了...
還有風雪言,多半也想念巨魔族了吧...
蘇瑤呢,是不是也會想念外海。雅蘭呢,是不是也會想念遺世宮。白素呢,是不是也會想念姑蘇...
“嗯,有一點點想家,不過...”許秋靈話未說完,便被寧凡輕輕抱起。
“若想家,可以回去的。如今的雨界,你想去哪裡都不會有危險,當然,這個傳音玉圭,你須帶在身上。”
寧凡已毫無節操地把夏皇當做自己的私人保鏢,取出一個傳音玉圭,交給許秋靈。
旋即,將傳音玉圭的意義告訴她。
許秋靈低著頭,青絲遮住眼簾,看不清表情。
忽然間,一滴淚水滴在寧凡手臂上。
“怎麼哭了!”寧凡呼吸一滯,將許秋靈僅僅抱住。
“怎麼哭了...”他溫柔地問道。
許秋靈沒有多言,隻是伸出藕臂,緊緊環住寧凡的脖頸,舍不得放手。
不舍,不舍,不舍...
不需多言,寧凡已知,許秋靈是在不舍,不舍寧凡飛升,不舍一場千百年之久的盛世彆離。
不,不是怕區區千年的等待,是怕寧凡這一去,就無法歸來。
會死麼,會死麼...怕他會戰死於四天,埋骨於他鄉麼。
而弱小如她,連前往四天、尋亡夫屍骨都做不到,是麼...
“我不會死!”寧凡隻一句話,卻帶著堅毅。
這是承諾!
許秋靈雖不語,他卻知許秋靈的所有擔憂。
有些人,不需言語,便可心有靈犀。
“若你死,我會恨你一輩子!不,生生世世!”
“嗯。不哭,明日我帶你回外海,回姑蘇,把蘇瑤她們也帶上,雪言也...”寧凡幫許秋靈擦乾淚水,動作異常輕柔。
“雪言就不必了,你不在的時候,巨魔族長已來過越國看過她了,想請她回去,她還不樂意回去了...她隻想和紙鶴她們混在一起...”
“這個小丫頭。”
寧凡無語,風雪言這幾個小丫頭片子,不修煉,不乾活,天天吃喝玩樂,鬥草投壺放風箏,真真沒有身為修士的覺悟。
不過這不正是寧凡所期待的麼,讓她們手不染血,讓她們似凡人女子般悠閒活著。
若他所愛的女子,都能這般無憂無慮的活著,該有多好。
舉世無爭的世界...
“教我彈琴吧。”寧凡忽然笑道,“想家的時候,我會在四天之上彈一曲,聽聽鄉音。”
“好。”
許秋靈輕輕掙出寧凡懷抱,重新坐下,閉上眼,平複心緒,撫琴一曲。
她所奏的,是《越人歌》,越國的鄉音。
伴著婉轉的琴音,她歌喉清澈,有若天籟。
她這一生,隻為寧凡一人而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還好,她的心意,他都懂,他都明白。
還好,她這一世終於再次遇上了他。
那一世,她為花,他為蝶。
蝶不會為花逗留,花卻會為蝶守候。
這一世,他為夫,她為妻。
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願君鵬程萬裡,願君萬敵莫侵,願君與妾再次重逢於雨界...
...
許秋靈回到了姑蘇,姑蘇就在歡魔海之畔,她可隨時見到父親,見到親人。
一彆姑蘇數十年,一代凡人已換做另一代,唯有一些老人還記得,當年姑蘇所經曆的殺戮血海。
稚齡孩童,不知寧凡為何人。
舊時的宅邸,卻仍保留著。
碧瑤仙島又被寧凡搬回外海,不過搬到了姑蘇旁。
蘇瑤與碧瑤仙島的諸女,從此亦可在姑蘇生活的。
雅蘭已是元嬰初期修為,並未返回遺世宮,亦留在了姑蘇。
白素則總是置好酒菜,給寧凡送來,從無任何逾矩的行為,一切儘在不言中。
寧凡在姑蘇住了三個月,日日習琴,那一曲越人歌,他已深得精髓。
許秋靈與寧凡日日與琴瑟合鳴,這樣的平淡生活,是她所向往的。
“對了,大哥,小石頭還好麼...”許秋靈含笑問道。
白素每每前來,都會送些酒菜,一如當年。
她看著寧凡,每每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最終隻是說些無關風月的話語。
許秋靈何等心靈剔透的人物,哪裡不知白素想問寧凡,自家孩兒如今可好。
“小石頭現在很好,而且,似乎快要成親了...”寧凡一笑道。
“什、什麼!那孩兒都要成親了!”白素露出思念之色。
“大哥,你帶白素姐姐去看看小石頭吧,哪有孩兒成親,父母不在場的。”許秋靈俏皮地眨眨眼。
白素則瞬間俏臉紅暈。
父母...她自然是小石頭的母親,而寧凡,算是小石頭的父親麼?
寧凡哭笑不得地看著許秋靈,自然明白許秋靈言下之意。
他一生無子,現在竟然白撿了個兒子...
不過麼...
寧凡看了看身旁的白素,輕輕一歎。
他傳小石頭劍道,也算小石頭的師父,師如父,徒如子,小石頭成親,他是該走一遭。
“那個...寧公子,你若不願去,可將小石頭所在告訴奴家,奴家可以自己去的。”白素如今已是金丹巔峰的修為,行走世間,已有些許自保之力。
“不必,我也想看看那個孩子,如今成長到什麼地步了。”
沒有給白素反對的機會,寧凡一把攬住白素纖柔的腰肢,身形一晃,已然無影。
外海沿海國家,中山國。
中山國是一個下級修真國,國中以劍修居多,共有兩大劍宗執掌中山國。
一為金光劍宗,一為悲雲劍宗,皆有金丹後期的老祖坐鎮。
青劍宗,是中山國一個末流劍宗,宗主不過是一個融靈後期的修士。
今日青劍宗內正在舉辦一場盛大喜宴。
青劍宗主的女兒,嫁給了宗內資質最高的弟子,石明。
說起石明,青劍宗無人不歎,無人不服。
此人本是一個凡人國家的劍客,卻憑一人一劍,敗儘數個凡人國的劍客,甚至以凡人之身,擊敗了不少辟脈劍修。
當他凡間無敵之後,步入中山國,開始挑戰修士。
以凡人之身,一人一劍,硬是融靈之下無敵手,震驚了中山國!
無數劍宗向此人投出橄欖枝,此人卻偏偏選擇加入青劍宗。
原因麼...自然是因為他喜歡上了青劍宗宗主的女兒,風情兒。
風情兒亦是中山國資質傑出的女劍客,對石明亦是傾慕之極。
二人情投意合,青劍宗主自然不會阻止這樁天賜良緣。
且這石明修煉速度當真恐怖,入宗僅十年,竟已融靈成功。
以融靈初期的修為,竟可在中山國中金丹之下無敵手。
“情兒覓得良人,老夫得了佳婿,嗬嗬,待老夫百年之後,青劍宗亦可無憂。”
青劍宗主坐在喜堂首座,看著下方一對璧人情投意合的模樣,甚是欣慰。
下方的賓客們,大多是來自各個末流劍宗的同道,見石明與風情兒郎才女貌,亦是紛紛獻上恭賀之詞。
偏偏在此時,幾道不和諧的聲音驟然回蕩在青劍山的夜空之上。
“哼!三月前,石明殺我宗門長老,須給老夫一個交代!”
“嗬嗬,這風情兒倒是個不錯的鼎爐,石明歸你金光劍宗,風情兒便歸我悲雲劍宗了!”
數道金丹老怪的威壓,狠狠壓下,整個青劍山立刻驚呼一片!
“什麼!那是金光老祖與悲雲老祖!來者不善,來者不善啊!”
“據說石明三個月前擊殺了金光劍宗一位金丹初期長老,想不到竟是真的!”
“禍事了,禍事了!中山國兩大老祖同時露麵,我青劍宗今日大禍臨頭了!”
青劍宗主麵色鐵青,走出喜堂。
三個月前的事情,他再清楚不過,金光劍宗一個金丹初期長老欲擄走自家女兒加以采補,被石明拚卻重傷、浴血擊殺。
正是看出石明對自家女兒的深情厚意,青劍宗主才更加樂意將女兒嫁給他。
金光劍宗勢大,縱然自家女兒險些受辱,青劍宗主也不敢上金光劍宗討個說法。
想不到,明明理虧的一方,竟還敢向青劍宗要一個交代,真是欺人太甚!
隻是青劍宗主也明白,修真界就是如此,沒有道理可言,對方的拳頭大,他們便是有理。
咬咬牙,青劍宗主對上方踏空而立的幾名老怪抱拳道。
“今日是小女大喜之日,還請諸位給老夫一個麵子...”
話未說完,踏立夜空的金光老祖已冷哼一聲,一股浩瀚地法力立刻直擊青劍宗主胸口,將之撞擊地吐血連退。
“麵子?你區區融靈後期的修為,也配老夫給麵子!速速將石明交出,否則,老夫今日便屠了青劍宗!”金光老祖冷笑道。
“哈哈!風情兒可是絕佳鼎爐,你可不能一並屠了,她是老夫的囊中之物!”悲雲老祖邪笑道。
“這個自然,悲雲道友放心,待此間事了,老夫必將此女洗乾淨,送到道友府上。”金光老祖雲淡風輕道。
“爹!”
風情兒掀開頭上的紅綢,衝出喜堂,扶住父親,眸光憤怒地看著踏天而立的幾名老怪。
石明靜靜走出喜堂,沒有看青劍宗主一眼,麵色卻冷得可怕,
無人知,石明此刻冷漠的神情,有多麼像當年橫行外海的周明周大魔頭。
他就是小石頭,以石為姓,以明為名。
那一個明字,正是周明之明。
那是他此生最最崇拜的人,是他娘親所喜歡的人,是傳他劍道之人。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血染姑蘇的那天,是周大魔頭讓石明看到何為強大!
與修為無關,與劍道無關,隻是一個信念,一個執著,百死不可磨滅!
也許他不是金光老祖等人的對手,隻是對方想滅其宗門,想奪其妻,卻是絕無可能!
“石明在此,欲索我命者,儘可一戰!”
石明一步邁出,周身驟然浮現一股微弱劍意!
劍意雖然微弱,但卻讓在場所有人為之震撼!
一個融靈初期的修士,竟悟出了化神劍修才可悟出的劍意!
對上石明此刻冷漠淩厲的眼神,金光老祖忽然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
“此子,決不能留!”
若說之前想殺石明,是因為宗內死了一個金丹修士,此刻,他僅僅是想鏟除後患!
石明的資質,讓他感到恐懼!
“以我金光老祖之令,今日青劍宗必滅,石明必死!敢助青劍宗者,便是與我金光劍宗為敵!來人,屠宗!”
金光老祖一聲令下,隱匿於夜色中的數千劍修,紛紛禦劍現身,冷漠之極地看著下方的青劍宗。
一個個賓客紛紛嚇得麵無血色,紛紛逃離喜堂,生怕與青劍宗扯上任何關係。
今夜,金光劍宗要滅青劍宗,恐怕無人可阻...
今夜,被譽為中山國第一青俊的石明,也將明珠隕落...
“周叔叔...娘...”石明閉上眼,輕歎一聲。
他不怕死,隻遺憾死前不能再見到寧凡與娘親。
下一個瞬間,石明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看著夜空上憑空出現的兩人。
一名白衣青年,摟著一名白衣美婦,出現在了夜空之上。
無人看清,這二人如何出現!
“周叔叔!”
石明一貫冷漠的眼中,忽然露出極度火熱之色。
下一瞬,寧凡與白素降落在喜堂之外。
寧凡伸出手,拍拍石明的頭,笑道,“小石頭長大了...”
“小石頭!”白素卻已感傷地流下淚水。
金光老祖眼角一縮,想不到青劍宗還有外援,那外援,還是石明的長輩。
他掃了寧凡一眼,看不出寧凡修為,再一看白素,心中立刻一沉。
金丹巔峰...
麻煩了,想不到石明竟有金丹巔峰的長輩,今日怕是要苦戰了。
不過看起來,白素氣息虛浮,應該不是常常拚鬥之人,戰力應該不高。
“悲雲道友,你我聯手拿下此女,如何?”金光老祖冷笑道。
“好!不過事成之後,她是我的鼎爐!”悲雲老祖舔了舔舌頭,金丹巔峰的鼎爐,可不是哪裡都能找到的。
二人話音剛落,驟然對上了寧凡冰冷的目光!
那是怎樣冰冷的眼神,沒有任何感情,隻有冷漠的殺意!
“他,是我徒兒!”
寧凡冰冷的聲音,好似無數道驚雷,直接在金光老祖等數千人識海炸響!
金光老祖與悲雲老祖麵色大變,此地所有人麵色皆是劇變!
“元...元嬰修士!此人一道聲音便可震懾我等,必定是元嬰修士!”
“夫...夫君,你常給我提起的周叔叔,竟是一名元嬰修士!”風情兒震驚地合不攏嘴。
“不,周叔叔不是元嬰修士,他是...”石明想說寧凡是化神修士,下一瞬,連他自己都震驚了。
寧凡不是化神修士!他怎會隻是化神修為!
一股浩瀚的氣勢從寧凡體內散出,整個中山國都開始顫抖!
山在搖動,河水逆流,大地劇震,天空一處處裂開,虛空被徹底攪亂!
“碎...碎虛!傳說中的碎虛修士!”
金光老祖幾乎嚇傻了。
這種種天地異象,唯有碎虛修士可引發!
碎虛,碎虛...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碎虛強者,隻需一式法術,便可屠儘整個下級修真國,這樣的人,他怎敢得罪!
“前...前輩,這是一場誤會,請聽老夫解釋!”金光老祖渾身發抖,求饒道。
寧凡神情依舊冷漠,徐徐抬起了手,向天一抓。
他不需要任何解釋,他隻要所有針對石明之人死在此地!
隻一抓之力,一股無法想象的崩潰之力立刻席卷長空,將數千金光宗修士全部震成血霧!
濃濃的血腥味彌漫長空,一個個來賀賓客全部噤若寒蟬!
更有一名曾經去過中州的賓客,顫抖著雙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副畫像。
那是孽雲雨皇的畫像!
不會錯,不會錯!
“他,他是孽雲雨皇!他是雨皇!”
一句話,卻讓此地所有人嚇得要死!
此人不僅是碎虛老怪,更是九界最強大的孽雲雨皇!
“拜...拜過雨皇!”
無數修士跪在青劍山上,向寧凡倒頭下拜。
寧凡皺了皺眉,一拂袖,所有人都被直接扶起。
轉過身,看著滿目疑惑的石明,笑著摸摸石明的頭,就像從前那樣親近。
“周叔叔,你...”石明心中有一個猜測,他猜測,自己的周叔叔就是堂堂雨界神皇。
隻是這個猜測太過驚人,他不敢去想。
“傻孩子...我永遠都是你的周叔叔,今日你大婚,我帶你娘來看看你。”
寧凡拂袖一招,夜空上徐徐飄來一顆金丹道果,是金光老祖死後所留。
想了想,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箱金丹道果,沒錯,是一箱。
“這些是我和你娘的一份心意,你且收下。”
白素臉一紅,他和她有這麼親近麼,竟然這麼說。
青劍宗主已經愣住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家女婿的背景這麼恐怖。
孽雲雨皇!孽雲雨皇!
青劍宗這種丹丸勢力,竟與孽雲雨皇結成了‘兒女親家’,這讓他有一種置身於夢中的感覺。
倒是風情兒十分乖巧,入了喜堂,便拉著石明,給寧凡、白素奉茶。
“請公公喝茶,請婆婆喝茶...”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白素想要解釋一下她與寧凡的關係,卻不知該怎麼說,紅著臉低著頭。
寧凡接過茶碗,大有深意地看了白素一眼,品了品靈茶,滿意地點點頭。
這一趟,倒是沒有來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