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_17(1 / 1)

東宮 匪我思存 2543 字 2個月前

我沒話說,趙良娣她討厭我也是應該的,反正我也不喜歡

她。

緒寶林還跪在那裡,怯怯地瞧著我。我歎了口氣,親自把她

攙扶起來,問她:“你把今日的事情,好生從頭說一遍,到底是

怎麼回事。”

緒寶林似乎驚魂未定,一直到永娘叫人斟了杯熱茶給她,慢

慢地吃了,才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原來緒寶林住的地方挺偏僻,這幾日正逢新春,宮裡照例有

賞賜。那些東西對我和趙良娣不算什麼,可是對緒寶林來說,倒

是難得之物。緒寶林是個溫吞性子,我遣去侍候緒寶林的兩個宮

女平日待她不錯,緒寶林便將糕餅之物交給她們分食。因為禦賜

之物不能擅自取贈他人,所以便悄悄關上了院門,防人瞧見。

便是在這時候趙良娣的人突然來敲門,她們心中慌亂,又正

自心虛,一邊應門,一邊便將糕餅藏起來。趙良娣的人進了院子

便到處搜尋,緒寶林正自心虛,哪裡肯讓她們隨意亂走,兼之趙

良娣派來的人又毫不客氣,兩下裡言語不和,很快就吵嚷起來,

趙良娣的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開始在屋子裡亂翻,沒想到猧

兒沒找著,倒從緒寶林床底下找出那桃木符來。這下子自然是捅

了馬蜂窩,趙良娣的人一邊回去稟報趙良娣,一邊就將緒寶林及

兩個宮人軟禁起來。趙良娣看到桃木符,氣得渾身發抖,二話不

說,帶了緒寶林就徑直來見我。

“臣妾委實不知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緒寶林眼淚汪汪

地說,“請太子妃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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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察什麼啊??她們兩個人各執一詞,將我說得雲裡霧裡,

我可明察不了,不過這種東西總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問緒

寶林:“它就在你床底下,你難道不知道是誰放進去的?”

緒寶林以為我是興師問罪,嚇得“撲通”一聲又跪下來了:

“娘娘,臣妾自知命薄福淺,絕無半分爭寵誇耀之心,哪裡敢怨

咒良娣??”

我看她嚇得麵無人色,連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說,這個東西要悄悄放到你床底下去,可不是那麼容易。你一天

到晚又不怎麼出門,那兩個宮人也是天天都在,這幾日有沒有什

麼可疑的人去過你那裡,或者有什麼可疑的蛛絲馬跡?”

緒寶林聽了我這句話,才慢慢又鎮定下來,全神貫注去想有

沒有什麼可疑的蛛絲馬跡。

她想了半晌,終究還是對我說:“臣妾想不出什麼可疑的

人??”

算了,這緒寶林跟我一樣,是個渾沒半分心眼兒的人。

我好言好語又安慰了她幾句,就叫她先回去。緒寶林猶是半

信半疑,我說:“天長日久自然水落石出,怕什麼,等過完節再

說。”

她看我胸有成竹的樣子,估計以為我早有把握,於是鄭重其

事地對我施一施禮,才去了。

永娘問我:“太子妃有何良策,查出此案的真凶?”

我打了個嗬欠:“我能有什麼良策啊,這種事情我可查不出

來。”永娘哭笑不得,又問我:“那太子妃打算如何向趙良娣交

待?”

我大大翻了個白眼:“這桃木符又不是我放在她床底下的,

我為何要對她有所交待?”

永娘對我的所言所語哭笑不得,絮絮叨叨勸說我,我早就迷

迷瞪瞪,沒聽一會兒,頭一歪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好香,直到被人從床上拎起來,說實話我還有

點兒迷糊,雖然永娘經常命人將我從床上拖起來,那也是連扶帶

抱,不像此人這般無禮。

我眼睛一睜,咦!李承鄞!他不僅把我拎起來,而且還說:

“你竟然還睡得著!”

完了完了完了!

一定是趙良娣向他告狀,所以他來興師問罪。我大聲道:

“我有什麼睡不著的!緒寶林的事沒查清楚就是沒查清楚,你吼

我也沒有用!”

“緒寶林又出了什麼事?”他瞧著我,眉毛都皺到一塊兒去

了。

啊?他還不知道啊!趙良娣沒向他告狀?我眼睛一轉就朝他

諂媚地笑:“呃??沒事沒事,你找我有什麼事?”

“明天就是上元節了!”

“我知道啊。”廢話,要不然我今天硬是睡了一天,就是為

了明晚留足精神,好去看燈玩賞。

他看我毫無反應,又說道:“明日我要與父皇同登朱雀樓,

與民同樂。”

“我知道啊。”我當然知道,年年上元節陛下與他都會出現

在承天門上,朝著萬民揮一揮手,聽“萬歲”山響,號稱是與民

同樂,其實是吹冷風站半宿,幸好皇室的女人不用去站,不然非

把我凍成冰柱不可,凍成冰柱事小,耽擱我去看燈事大。

“那你答應過我什麼?”他瞪著我,一副生氣的樣子。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伴君如伴虎,天威難測。這話真對頭,

陪著皇帝的兒子就像陪著小老虎,同樣天威難測,他在想什麼我

真猜不到。隻能十分心虛地問:“我答應過你什麼?”

眼見我就要不認賬,他聲音都提高了:“你果然忘得一乾二

淨!你答應帶我去逛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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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這話豈能大聲嚷嚷?

我撲上去就捂著他的嘴:“小聲點!”

恰巧這時候永娘大約是知道李承鄞來了,所以不放心怕我們

又吵起來,於是親自進殿內來,結果她頭一探,就看到我像隻八

腳的螃蟹扒在李承鄞身上,不僅衣衫不整,還緊緊捂著他的嘴,

李承鄞因為把我從床上拎起來,所以兩隻手還提著我的腰呢??

我簡直像隻猴子正爬在樹上,總之我們倆的姿勢要多曖昧有多曖

昧,要多可疑有多可疑??她一瞧見我們這情形,嚇得頭一縮就

不見了。

我覺得很氣憤,上次是阿渡,這次是永娘,為啥她們總能挑

這種時候撞進來。

李承鄞卻很起勁似的:“快起來,我連衣服都命人準備好

了。過完了上元節,可沒這樣的好機會了。”

我還以為他和趙良娣和好以後,就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去

了,沒想到他還能記著。

他果然準備了一大包新衣,我從來沒見李承鄞穿平民的衣

服,隻覺得說不出來的彆扭。不過也不算難看,就是太不像他平

常的樣子了。

“要不要貼上假胡子?”他興衝衝地將包裹裡的假胡子翻出

來給我看,“這樣絕沒人能認得出咱們。”

“要不要帶上夜行衣?”他興衝衝地將包裹裡的夜行衣翻出

來給我看,“這樣飛簷走壁也絕沒有問題。”

“要不要帶上蒙汗藥?”他興衝衝地將包裹裡的蒙汗藥翻出

來給我看,“這樣麻翻十個八個絕沒有問題。”

??

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殿下,您是去逛窯子,不是去殺人放火

搶劫糧行票號??

我忍無可忍:“帶夠錢就成了。”

不用說,李承鄞那是真有錢,真大方,我一說帶夠錢,他就

從包袱底下翻出一堆馬蹄金,嘖嘖,簡直可以買下整座鳴玉坊。

我換上男裝後李承鄞就一直笑,直到我惡狠狠地威脅不帶他

去,他才好容易忍住沒笑了。

我正要喚阿渡與我們一塊兒,李承鄞死活不肯帶她。我說:

“阿渡不在我身邊,我會不習慣。”

李承鄞板著臉孔說道:“有我在你身邊就夠了。”

“可是萬一??”

“你不相信我可以保護你麼?”

我歎了口氣,上次是誰被刺客捅了一劍,被捅得死去活來

差點兒就活不過來了啊??不過一想起刺客那一劍我就有點兒內

疚,於是我就沒再堅持,而是悄悄對阿渡打了個手勢。阿渡懂得

我的意思,她會在暗中跟隨我們。

於是,我和李承鄞一起,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了東宮。永娘

肯定還以為我和李承鄞在內殿,也沒有其他人發現我們的行蹤。

我還是挺快活的,因為我最喜歡溜出宮去玩兒,哪怕今日多了個

李承鄞,我還是覺得很快活。

出了東宮,我才發現在下雨。絲絲寒雨打在臉上,冰涼沁

骨,我不由得擔心起來,如果雨下大了,明天的賞燈一定減了不

少趣味。前年也是下大雨,雖然街坊間都搭了竹棚,仍舊掛上了

燈,可是哪有皓月當空、花燈如海來得有趣。

青石板的馳道很快被雨潤濕,馬蹄踏上去發出清脆的響聲。

街兩旁的柳樹葉子早落儘了,疏疏的枝條像是一蓬亂發,掩映著

兩旁的鋪子,鋪中正點起暈黃的燈火,不遠處的長街亦掛起一盞

盞彩燈。明天就是上元,酒樓茶肆裡人滿為患,街上車子像流水

一樣來來往往。上京就是這般繁華,尤其是節日之前的上京,繁

華中隱隱帶著點寧靜,像是要出閣的新嫁娘,精心梳妝,隻待明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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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鳴玉坊前下馬,早有殷勤的小子上前來拉住馬韁,將

馬帶到後院馬廄去。

今晚的鳴玉坊也格外熱鬨,樓上樓下全都是人。我和李承鄞

身上都被淋得半濕,王大娘見著我跟見著活寶似的,樂得合不攏

嘴,照例就要亮開嗓門大叫,幸好我搶先攔住了:“大娘,先找

間屋子給我們換衣裳,我這位哥哥是頭一回來,怕生。”

王大娘打量了一下李承鄞的穿著打扮,她那雙勢利眼睛一瞧

見李承鄞帽上那顆明珠,就樂得直眯起來:“當然當然,兩位公

子這邊請。”

上樓梯的時候,我問王大娘:“月娘呢?”

“適才有位客人來了,所以月娘去彈曲了。”

我覺得很稀罕,依著上次月娘害相思病的樣子,以我跟她的

交情,都隻替我彈了兩首曲子,神色間還是無精打采。月娘不僅

是這鳴玉坊的花魁,便在上京城的教坊裡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

物,尋常的達官貴人她都不稍假辭色,連我上次帶裴照來,她都

沒半分放在心上。所以我不由得好奇問:“是哪位貴客,有這樣

的能耐?”

“還有哪位?”王大娘眉開眼笑,“就是上次來的那位貴

客,讓我們月娘惦記了好一陣子,這次可又來了。”

哦?!

我覺得好奇心被大大地勾起來,便纏著王大娘要去瞧瞧。王

大娘顯得很是作難:“這個??客人在閣子裡吃酒??總不能壞

了規矩??”

我軟硬兼施了半晌,王大娘仍舊不鬆口。她在這裡做生意不

是一日兩日,想來斷不肯壞了名頭。她待我們極為殷勤,將我們

讓進一間華麗的屋子裡,又送上兩套華服,吩咐兩個俏麗丫鬟替

我們換衣,自出去替我們備酒宴去了。

我怕自己的女扮男裝露餡,所以等她一走,就把那兩個俏丫鬟轟了出去,自己動手換下了濕衣服。李承鄞低聲問我:“你打

算怎麼辦?”

我傻笑地看著他:“什麼怎麼辦?”

“彆裝傻了,我知道你一定會想法子去瞧瞧那個什麼貴

客!”

“那當然!月娘是我義結金蘭的姐妹,萬一她被壞男人騙了

怎麼辦?我一定要去瞧一瞧!”

李承鄞“哼”了一聲,說道:“你懂得什麼男人的好壞?”

怎麼不懂?我可懂啦!

我指著他的鼻子:“彆欺負我不懂!像你這樣的男人,就是

壞男人!”

李承鄞臉色好難看:“那誰是好男人?”

當然像阿爹那樣的男人就是好男人,不過如果我抬出阿爹

來,他一定會跟我繼續鬥嘴。所以我靈機一動,說道:“像父皇

那樣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李承鄞的臉色果然更難看了,好像一口氣憋不過來,可是他

總不能說他自己親爹不是好男人,所以他終於閉嘴了,沒跟我繼

續吵下去。

我帶他出了屋子,輕車熟路地穿過走廊,瞧瞧四下無人,就

將他拉進另一間屋子裡。

屋裡沒有點燈,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摸索著飛快地

反拴上門,然後就去摸李承鄞的袍帶。

李承鄞被我回身這麼一抱,不由得身子一僵,但並沒有推開

我,反倒任憑我摸來摸去。可是我摸來摸去就是摸不到,他終於

忍不住問我:“你要乾什麼?”

“噓!你不是帶了火絨?拿出來用一用。”

李承鄞將火絨掏出來塞進我手裡,似乎在生氣似的,不

過他整日和我生氣,我也並不放在心上,吹燃了火絨點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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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蠟燭,然後說道:“我要喬裝改扮一下,去瞧瞧月娘的貴

客。”

李承鄞說:“我也要去!”

我打開箱籠,一邊往外拿東西,一邊頭也不抬地對他說:

“你不能去!”

“憑什麼你可以去就不讓我去?”

我把燕脂水粉統統取出來擱在桌子上,然後笑眯眯地說:

“我打算扮成女人去,你能去嗎?”

李承鄞果然吃癟了,可是正當我得意揚揚坐下來對鏡梳妝的

時候,李承鄞突然說了一句話:“我也扮成女人去!”

我“咣當”一聲就從胡床摔到了地上。

我的屁股喲,摔得那個疼啊??直到李承鄞把我拉起來的時

候,我還疼得一抽一抽的。

李承鄞說:“反正我要和你一塊兒。”

我無語望蒼天:“我是去看那個男人,你去乾什麼啊?”

“你不是說那個月娘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我慪死了,我要吐血了,我從前隻曉得李承鄞是臭流氓,沒

想到他竟然流氓到這個地步,為了瞧一瞧花魁月娘,竟然肯下這

樣的決心,不惜扮作女人。果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

瞪了他一眼:“那好,過來!”

“乾嗎?”

我看到鏡中的自己笑得好生猙獰:“當然是替你好好??梳

妝打扮!”

你還彆說,李承鄞那一張俊臉,扮成女人還怪好看的。

我替他梳好頭發,又替他化妝,然後插上釵環,點了額黃,

再翻箱倒櫃找出件寬大襦裙讓他換上,真是??衣袂飄飄若仙

舉,什麼什麼花春帶雨??

最讓我覺得喪氣的是,鏡子裡一對比,他比我還好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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