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字畫押後,盧仁友癱跪在那裡,臉上已無一絲血色。
張景瑞接過口供擺了擺手,侍衛會意,將其捆縛押下。
後者似是猛地一激靈,顫聲大叫道:“小人把知道的所有事都說了,求大人從輕發落,從輕發落啊.”
他的罪行,斬首都是輕的。
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張景瑞並無任何破案後的喜色,反而一臉凝重,是為六安之百姓。
他邊整理著桌案上的卷宗公文,邊說道:“時辰已經不早了,今天就先這樣,你們都下去休息吧。”
“諾。”負責記錄的文吏和侍衛們齊齊施禮。
翌日。
張景瑞首先提審的是六安縣丞,這次不僅有負責記錄的文吏,還有餘冬青這個縣尉,也算是程序上的陪審。
高縣丞是幾名貪官裡最急躁的一個,被帶上堂的時候,還不滿的舉了舉手上的鐐銬:“尚書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卑職就算有錯,也是朝廷命官,未曾定罪,豈可枷鎖在身!”
“你也有臉配提朝廷命官四個字!”張景瑞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怒罵:“你這個畜生!身為縣丞,食君祿,卻不思報君恩,上負國家,下虐黎民,以一縣官身殘害治下百姓,簡直豬狗不如,喪儘天良!”
“更有甚者,見事情敗露,竟暗殺同夥,欺上瞞下,歹毒至極!”
“似爾等凶佞,事到如今,不思悔改,竟還敢在此大言煌煌!真是恬不知恥!”
高縣丞被訓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張景瑞又道:“我來問你!你是如何買凶,指示刺客暗殺王少成的!”
高縣丞反應過來,他並不知道前麵那些人已經交待了,自是開始糊弄:“我不明白尚書大人在說什麼。”
“你不明白?”張景瑞冷笑道:“把盧仁友的供詞給他看!”
與之前一樣,侍衛接過供紙,走上前展示。
高縣丞瞪大了眼睛,當看到盧仁友的簽字畫押時,不由一激靈,可仍舊狡辯道:“這,這是盧仁友的一麵之詞!定是他要陷害於我!尚書大人明察!”
“難道這些證詞,所有人都是在陷害你嗎!”張景瑞又舉了舉手中的一遝公文,冷冷說道:“你這狗賊,今天據實交代還好,若再敢巧言欺詐,本官即將你重刑處之!”
說著一揚聲:“來人!”
“在!”侍衛應聲。
跟盧仁友一樣,看著這些證據,聽著這些話,再見虎視眈眈的侍衛,暴躁的高縣丞亦免不了身子一癱,臉色立變慘白:“說,我說便是了”
“暗殺王少成,是我們幾個一起決定的,並不是我一個人就可以辦成,盧仁友完全是在逃避罪責。”
“這些本官會讓你們當堂對質的,說說刺客吧,你是從什麼地方找來的,姓甚名誰,又是哪裡人氏!”張景瑞問。
高縣丞咽了口唾沫:“刺刺客是我府中門客,名為黑七,原是蘇河人氏,前幾年才投靠於我,但.但行事之後,我便給了他一些錢,讓他離開了六安,現今身在何處,我也不清楚。”
“其他的呢,其人身高如何,相貌何樣,一一道來。”張景瑞道。
“身高,身高大概與我差不多,至於相貌,塌鼻方臉,短須,左眉上有一顆黑痣.”高縣丞不情不願的交代道。
“記錄在案。”張景瑞說著,看向餘冬青:“稍後以本官的名義,通知江淮地區所有武衛府,抓捕此人!”
“是!”餘冬青正聲抱拳。
隨著這些交代,接下來的審問已經沒有什麼波瀾了,於六安大壩貪汙一事,將高縣丞的口供和盧仁友一對,兩邊基本一致。因為這個時候,他們除了想辦法減輕自己的罪行外,已經不敢有所隱瞞了。
高縣丞過後,是水利令丞孟翔,及郡裡來的方大人。這兩個人在知道事情敗露、證據確鑿後,交代的比縣丞更快。
最後是縣令郭寶德。
他是最重要的主謀,進堂之後,和縣丞一樣,先是叫囂了一番,這種叫囂,亦為心虛的掙紮。
“張尚書!在下一縣父母,主政以來,常寬恩於百姓,自問無愧於民,您不能這麼對我!”
“你說什麼?寬恩百姓?無愧於民?”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張景瑞火氣騰地一下就冒了上來,甚至憤怒一拍桌案站起,隔空虛指道:“郭寶德!你是怎麼敢說這句話的!”
“爾身為朝廷七品,一縣長官,不思替陛下善待生民,卻上下勾結,貪贓枉法,為禍一方!”
“以主政官的身份,串聯官吏,貪汙水利工程款,致使洪水決堤,殘害數萬子民!而你,卻還在吸著百姓們的血!縱容大戶兼並良田,草菅人命!”
“此等滔天罪惡,天必除之!”
“虧你上得堂來,還大言不慚,口口聲聲以一縣父母官自居,豈不知羞恥二字!”
“這,這。”郭寶德被罵的臉色極為難看,卻找不到言辭反駁。
“住口!”張景瑞氣到了極點:“似你這等元凶巨惡,天良喪儘,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平憤!”
“給我押下去!打入死牢!”
“諾!”兩邊侍衛立即應聲。
這是連主動交代的機會都不給了。
郭寶德則是嚇了一大跳,慌亂說道:“尚書大人,不是堂審嗎,這這這,這是何意啊?”
“你這厚顏無恥的狗賊!本官羞與你同處一堂!”張景瑞怒氣不減:“萬川,此賊由你們錦衣衛來審,稍後將卷宗口供送到本官這裡。”
“是!請大人放心!”萬川精神一震,當即領命。對他來說,這可是個好差事啊。
雖然郭寶德的罪行已經確認、且證據確鑿,但審問這個章程還是要走的。
而到了錦衣衛手裡,可就沒張景瑞這麼規矩了,那至少都得脫層皮。
郭寶德也聽到了錦衣衛這個名字,不由嚇得魂飛魄散,被拉下去的時候,還在拚命大叫著:“尚書大人,卑職願意接受您的審問,願意配合欽差調查.”
可已經晚了,再沒人理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