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沉默了一下,無奈歎口氣道:“放人就算了,必須得關他一段時間,否則,秦法不正。”
“可是夫君……”顧雪本就善良心軟,想要再求情,可又不知如何言說。
蕭遠則是連忙岔開了這個話題,“對了,嶽父大人最近如何。”
“啊?你說父親啊,他,他挺好的,還是老樣子吧。”提到顧通,顧雪隻能跟著話題走。
蕭遠道:“最近,就不要讓他去靈國了,我們與靈國的形勢非常緊張,萬一出事,後果不堪設想,可讓他將蜀錦主營於江南地區。”
“嗯,我明日與父親說一聲。”顧雪點點頭。
次日早朝。
“臣等參見大王,我王萬年——”
眾臣跪拜,蕭遠於王位落座,“眾卿平身。”
“謝大王——”人們再次齊呼,剛位於班列,丁榮就站了出來,拱手彎腰道:“稟大王,黃子陵一案,雖然已經了結,但據臣所知,柳長卿在審理之時,曾濫用私刑,棒打我秦國子爵。”
“根據大秦律法,功爵在身者,有不跪縣令之權,何況堂堂子爵,在沒有定案之前,焉能棍棒加身,柳長卿這才是真正的目無王法!”
這算得上是一個小辮子了,就像要抓一個官員,你得掌握足夠的證據,不能一上來就刑罰加身。
丁榮和柳長卿,那是早就不對盤了,找到這麼一個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柳長卿聞言,臉色微變,剛要出列辯解,可蕭遠已是不耐煩的說道:“好了,此案,是本王授權柳長卿,今已完結,就不必再議了。”
“這……是。”丁榮沒有辦法,隻能施禮退回了班列。
左右大臣下意識對視了一眼,不少人還準備彈劾柳長卿,可見大王明保,又無法再開口了。
但這件事之後,沒過幾天,蕭遠卻因柳長卿的一道上疏勃然大怒。
此道奏章的內容,再次直言蕭遠軍事專政,言辭之中,多有指責君王之意,同時,主張清丈田畝,貨幣通行等諸事。
蕭遠閱後,當場將竹簡狠狠扔到了大殿中,厲聲喝道:“柳長卿!你好大的膽子!”
如此情形,眾臣紛紛身子一緊,腰身更低,柳長卿也嚇了一大跳,慌忙跪伏於地,顫聲說道:“臣,冒死進諫,隻為國家社稷。”
“你還知道自己是臣啊!有你這樣的臣子嗎!”蕭遠這話,是彆有深意的,怒喝過後,亦當即說道:“既然地方治政不佳,那你就去梅山吧!做好這個梅山縣令,馬上赴任,一日不得耽擱!”
啊?一眾大臣聞言,先是大吃了一驚,隨之而來的,就是幸災樂禍,因為柳長卿得罪的人太多了!
蕭遠的話代表了什麼,代表其已經被貶了,從一個丞相長史,一擼到地方縣令。
滿朝大臣,除了劉玉之,恐怕沒有人會為他求情,可後者剛要出列,蕭遠卻看向了他,稍稍皺眉,隱晦的使了個眼色。
見狀,劉玉之心中一動,他可是蕭遠的老部下了,從柳城一路跟隨,直到開國,位居丞相,彼此之間,一個眼神,即可心領神會。
得其示意,劉玉之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柳長卿則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正色跪拜道:“臣,領旨謝恩。”
“退朝!”蕭遠怒氣不減,起身拂袖而去。
等其離開大殿後,上官文若和賈攸等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丁榮則是滿麵笑容,衝著柳長卿得意洋洋道:“柳縣令,恭喜了啊。”
“哼,阿諛小人!”後者冷笑。
他每每羞辱,丁榮自然大怒:“大膽!小小縣令,竟敢如此與本官說話!”
“諂媚惑君之輩,士無節氣,真是羞與之為伍!”柳長卿一甩袖袍,直接大步離去。
“你!”丁榮一指他背影,氣的差點吐血。
旁邊有大臣湊了上來,笑嗬嗬道:“今柳長卿目無君上,被貶梅山,仕途危矣,丁大人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嘛……”
蕭遠這麼做,明顯是故意的借題發揮。
柳長卿這個人,用好了,進可殺一切貪官汙吏,絕對的朝堂清流。
這些蕭遠不清楚嗎?當然清楚,否則,也不會多次明裡暗裡的保他。
但這個人,太過迂腐,多次頂撞天威,從來不顧及君王之感受,從王者角度而言,也是必須要敲打的。
彆看他表麵雷霆震怒,貶了柳長卿,可回到書房後,卻是認真考慮起了其奏章中的內容,並在心裡給予了肯定。
不多時,許虎邁步走了進來,抱拳彎腰道:“大王,相國來了。”
“讓他進來吧。”蕭遠預料之中。
等劉玉之進來後,他也放下了手中竹簡,笑嗬嗬道:“丞相是為柳長卿之事而來吧?”
“大王啊,柳長卿清正之流,其在朝,氣象岩岩,然臣僚多疾惡之,無與立談,但大王乃聖明之君,自當明白,此人於社稷之重。”劉玉之道。
“好了。”蕭遠抬了抬手,道:“相國之言,寡人心裡明白,梅山之行,也隻是暫時的。”
大王的意思,不是真貶?劉玉之心中一動,明白了過來。
蕭遠這麼做,其實就是君王一個簡單的權術之道。
第二天,梁原來報:“大王,柳大人已經起行,趕往梅山了。”
“恩,帶了多少人?”蕭遠隨口問了一句。
“隻一輛驢車,老妻一個,奴仆一人。”梁原如實回到。
當時馬兒可是非常珍貴的,馬車更是。
蕭遠聞言,先是沉默了一下,接著放下毛筆道:“隨我去看看吧。”
當天下午,他一身便裝,帶著許虎和梁原,來到了柳長卿在秦州的住處。
這宅子並不大,還是國家給分配的,進去之後,蕭遠先是到處看了看,最後在書房止步。
書房中,柳長卿的二品官服,疊的整整齊齊,放在桌案,書架上,除了竹簡,也再無任何裝飾品。
望著家徒四壁的這裡,蕭遠鼻子有些發酸,幽幽說道:“孤,愧對柳卿啊……”
柳長卿為官,一生清貧,屢平冤假錯案,打擊貪官汙吏,不畏強權,可同樣的,他的特立獨行,也讓他得罪了滿朝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