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對方的兵力分布,來推斷對方的進攻方案和防守策略,是一個統帥應有的軍事眼光。
從沙盤來看,蘇毅並未兵合一處,也根本沒有強攻襄陽的架勢,反而有種隱隱的圍勢。
簡單點說,秦軍在有意圖的將襄陽周邊占領,使中央巨城孤立。
韓州也很快提出了這個假想。
這時候,有將領開始對先前的退讓之策產生了質疑,認為棗城的丟失,直接導致了襄陽以北數縣的淪陷,以使目下戰局徹底陷入被動。
韓州堅持己見,說道:“今次秦軍南下,我軍隻采取以襄陽為重的戰略防守,此地,亦為南北首衝,秦王不得,絕不敢過江,因此,襄陽在,則楚無憂。”
他這段話說的倒是沒錯,自古以來,襄陽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得此地,而得江漢,即長江中下遊地區門戶大開,再無險關可守,一旦順江而下,江南唾手可得。
反之,若無此地,則無屯留之道,當時交通極為不便,尤其長江地區,水網密布,很不適合步騎作戰,這對秦軍來說是非常不利的,可一旦有了襄陽,這裡不僅能屯留大軍,而且四通八達,可以長驅直入,連接南北、縱橫東西。
可見此地戰略位置。
退一萬步講,秦軍方麵也根本不敢繞過小路,因為地理的原因,將會無法攜帶糧草輜重,且無法通行大軍,更有隨時被襄陽守軍切斷退路的危險。
因此,凡用兵者,都會將這裡視為南北決勝之關鍵。
在防守戰略保持不變的同時,韓州也立即給楚王寫了一封書信,彙報此間戰況,亦向其提出了請吳軍駐守臨漳的策略。
他在信中這樣寫道:
今秦軍已有長圍之勢,為長江戰略計,當促使吳軍屯兵臨漳,與襄陽城作犄角之勢,而後固守,則南境無憂矣……
臨漳再一駐兵,那就將秦軍繞路的可能性也直接掐死了。
收到其書信後,楚王與一眾大臣緊急磋商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秦王蕭遠,再調三十萬大軍,揮師南下。
至此,秦國此次南征,水陸大軍,已高達五十餘萬。
半個月後,襄陽城外。
蕭遠騎著戰馬,帶著一支精銳抵達,其餘主力大軍,則是分彆駐紮在身後的各處要塞,可隨時遙相呼應。
此時整個襄陽,所有的吊橋被卸,浮橋被斷,也就是說,韓州摧毀了所有通往城池的橋梁,做到了完全的閉關鎖城,堅壁不出。
蕭遠一身黑色錦衣,玉簪束發,身邊跟著一眾高級將領。
抵達這裡後,微風吹來,麵前的護城河河水波光粼粼,目視之下,距離對麵,少說也有50餘丈。
50餘丈什麼概念,一百六十七米,這個寬度,對古代攻城戰來說,其難度是可以想象的。
蕭遠觀察一番後,忍不住感歎道:“襄陽城,憑山之峻,據江之險,不愧為天下第一城池。”
彭雙在旁也是瞪大眼睛道:“這,這,我軍將士,多為北方步卒,如何遊的過去啊。”
“會遊泳就能過去了?”蕭遠白了他一眼,又環視了一下四周,道:“難怪當年晉國攻楚,圍襄陽數年不得,此地不僅扼戰略要道,更是易守難攻啊。”
說著,他也一撥韁繩:“走,去彆處看看。”
城頭上,韓州同樣帶著一乾楚將在遙望著城外。
見到蕭遠這支秦軍,雖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但仍有將領說道:“收到軍報,說是秦王率軍親征,主力大軍已經抵達前線,料想,此番也是想來察看襄陽城防的。”
韓州冷笑了笑,“讓他看吧,最好是知難而退。”
而蕭遠那邊,在察看了襄陽防線後,亦回到了主力大營。
中軍大帳中,眾將分列兩邊,齊齊抱拳:“大王——”
蕭遠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免禮,邁步走到了帥案。
接下來,自然就是一場議兵了。
今天的察看地形,歸納來說,襄陽城池高大,堅實無比,護城河太寬,水太深,步軍難以逾越。
基於這個問題,高盛首先提出了征調附近漁夫船隻,加以改造,以小型戰船快速渡河的策略。
結果他話音剛落,謀士王肅就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即便現在有船,可小型船隻又能載多少將士,楚軍肯定會在對岸沿護城河布弓弩陣,守株待兔,到時,渡河的將士就會成為活靶子。”
“退一步講,就算我軍能血戰過河,那也無法攜帶攻城器械,到了城下,隻能是白白送死。”
這算是說到了點子上,那麼巨大的衝車、攻城弩、拋石機,雲梯又長,同樣不便,難以運送對岸,沒了這些,將士們就算血戰衝過去了一部分,也隻能是抬頭看著高大城牆。
高盛也被說的沒詞了,結結巴巴道:“那,那就隻能和當年晉公一樣,圍困襄陽?”
眾將不再言語,都在微皺著眉頭思考著什麼。
其實圍困襄陽也不是什麼上策,因為早有軍事情報,韓州囤積大量糧草軍械,足可供楚軍三五年之用,就這麼圍下去,何時是個頭。
如果天下隻有秦楚兩國,蕭遠可以耗數年之久,但現在還有吳、靈兩國呢,由不得戰事如此膠著。
“是否可以采取水攻?”有將領試探性道。
王肅再搖頭:“即便有蓄水之地,可襄陽地勢,也無法進行大水倒灌,自古到今,襄陽城也無有淹沒之曆史。”
水攻,是要看地勢的,否則,無山洪之衝擊。
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蘇毅卻冷不丁說了一句:“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聽到這話,幾名謀士一愣,蕭遠則是心中一動,幽幽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泄掉襄陽護城河的河水?”
“大王英明。”蘇毅道:“襄陽曆來戰事,多以圍戰為主,鮮有強攻,但並非不可圖,我軍可先斷掉上遊水源,再在下遊開渠,引水而出,再大的護城河,也得乾涸。”
蘇毅用兵,向來詭詐,軍事鬼才並非說說而已。
蕭遠聽完,忍不住大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