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若的背影有些落寞。
出了秦王府後,他並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又轉道拜訪了一下劉玉之。
相府中,兩人分賓主落座。
見他一副唉聲歎氣的模樣,劉玉之不由笑了笑,道:“上官兄是在為天子一事憂心?”
上官文若道:“此事,明顯就是王後娘娘趁著大王不在,欲暗中廢帝,劉兄身為相國,理應同我一道諫言才是。”
他們兩個,認識很多年了,私交甚好,因此私下裡的稱呼也是比較隨意的。
劉玉之聞言,笑嗬嗬的說道:“上官兄的想法,我能夠理解,可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大王走時,將秦王劍交給了王後娘娘,想攔,也是攔不住的。”
“可若天子一死,天下無主,士子之心,也會偏離於秦啊。”上官文若擔憂道。
“你多慮了。”劉玉之道:“商氏,早已名存實亡,天下四分五裂,各尊其主,就像靈國的民眾,他們不會聽天子的,隻會忠於靈王,秦國更是如此。”
說著,他又道:“大王曾有句話說的很好,民者,耕有田、居有所,百姓要的是安居樂業,值此大爭之世,列國割據,民眾最想看到的,是山河的統一,不再戰亂頻生,不再流離失所,誰若能做到這一點,那便是有著豐功偉業的帝王。”
“話雖如此,但等大王帝業功成,再使商氏禪讓,不是更完美嗎?”上官文若道。
“這又有什麼區彆呢。”劉玉之道:“現在滿朝文武,應該都已經知道天子之事了,可到現在,皆沒有說一句話,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此事,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
上官文若不是不夠聰明,而是他的禮製思想過重,現在聽完劉玉之的一番話,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劉玉之不再多言,而是伸了伸手道:“來,上官兄,請茶。”
數日後,通往帝都的一條水路上。
遼闊的江麵,一望無際,根本看不到儘頭。
有水鳥沿江,振翅而飛。
波濤翻滾,風浪算不上很大。
船隻輕微搖晃中,商睿看著江麵景色,忍不住說道:“此江一過,就快到帝都了吧?”
情妃在其身邊,並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正快步走來的楊昭。
察覺到這個動靜,商睿也稍稍側身,皺眉說道:“楊大人,你不許朕在街市露麵也就罷了,難道朕想看看這江上的風景也不行嗎?”
“陛下言重。”楊昭於身前站定道:“隻是陛下一路舟車勞頓,臣,特意令人備了些溫酒,以去疲乏。”
說著話,他也朝前微微擺了擺手。
隨著他的動作,身後一名青衣衛人員立即上前,他的手上,還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中,有一個陶瓷酒壺和兩隻玉杯。
到了商睿跟前後,亦恭敬彎腰,雙手高舉。
看著麵前的酒壺酒杯,商睿喉結滑動,狠狠咽了口唾沫,繼而下意識後退了兩步:“朕,朕現在還不想飲酒,楊大人的好意,朕心領便是……”
楊昭不語,陰冷冷的盯著他。
那青衣衛人員亦是一動不動,保持著遞酒的姿勢。
片刻後,情妃笑了,笑聲如同銀鈴一般,更是毫不畏懼的上前,用芊芊玉手接過了玉杯,“陛下,喝吧,沒事的。”
“可是,可是愛妃,這酒……”商睿驚恐搖頭,就是再傻,也能看出什麼。
情妃當然知道這酒有問題,隻是事到如今,不喝又能怎樣?
她依舊笑著,笑著說道:“事已至此,陛下還有何憂慮,又何必做這些舉動呢?”
話一說完,她當真一口飲儘了杯中酒水,扔掉玉杯,看著楊昭道:“楊大人,你以為,本宮真的怕死嗎?其實,我早該死了,隻是為了一份執念,而活到了現在。”
她真的很美,身著華服,酥胸半露,有著傾城之貌,妖嬈又嫵媚。
楊昭轉頭看向了她。
她紅唇微動,繼續說道:“這杯酒,我已經喝了,隻求死後,能葬於黃山陵。”
黃山陵,陳王之墓地。
商睿聞言,頓時就瞪大了眼睛,看著情妃,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愛妃,你,你……”
情妃似是自嘲的笑了笑,並沒有看商睿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麼,而是以乞求的目光繼續看著楊昭。
後者眉頭微皺。
情妃見狀,略微焦急道:“你連一個將死之人的請求都不能答應嗎?若秦王在此,他一定會應允的,他也一定會理解的。”
聽到這話,楊昭表情出現了猶豫,頓了頓道:“好,我可以答應你,但黃山陵,乃陳王之墓,此事還需獲得大王批準。”
“謝了。”情妃不再多說什麼,也不再看任何人,而是一轉身,漫步走到了船舷欄杆處,望著江麵,喃喃說道:“這江景,真美……”
在這一刻,她就像是一個常年身心疲憊之人,突然得到了解脫一般,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輕鬆。
她是商睿最寵愛的妃子,可到頭來,臨死卻要求葬於黃山陵,可見這個複雜女人的內心,一直深愛著自己的丈夫,其實從未變過。
片刻後,她麵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亦緊緊捂著脖子,吐血倒地。
一代紅顏,香消玉殞。
就這麼死在了毒酒之下。
眼睜睜看著剛才還嫵媚動人的情妃就這樣死了,商睿嚇得尖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手腳並用,連連後爬:“朕不喝!朕不喝!”
楊昭皺眉,朝身後其他人揚了揚頭。
眾人會意,立即上前,朝商睿圍攏了過去。
後者依舊在往後爬著,已被逼至角落,同時聲音發顫,慌亂搖著腦袋:“彆過來!你們想乾什麼!都彆過來——”
沒有人理他,由兩人動手,取出了一條白綾,直接繞上了商睿的脖頸,一左一右,手上逐漸加力……
片刻後,商睿已瞪大了眼睛,臉色烏青,癱軟在角落。
上前查探了一下,確認無誤後,楊昭又冷聲問道:“其他人都處理了嗎?”
江上可不止這一艘船,其他大船上,還載著其他皇室家眷,一名小頭目立即回到:“都處理完了,卑職業已檢查,大人放心。”
“恩,將船鑿沉。”楊昭言簡意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