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是有些刺骨的，吹的麵頰生疼，黃祖忍不住緊了緊披風，繼續說道：“蘇毅的軍事才能，想必將軍也知曉，如果前番去救，不僅不會成功，而且秦軍追擊之下，必然會暴露此地，到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出不了秦地了。”
“現在，將軍該知道本帥的苦衷了吧？”
“這……”向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找黃祖質問，完全是一種形式上的問題，要知道，他突圍的時候，自己都沒有顧主帥安危。
現在看到這個場景，他的心中反而又升起了一抹回國的希望。
毫無疑問，隻要他跟著黃祖，說不定就能逃出這裡，此時所有的埋怨和憤怒也被這希望給壓了下去。
再次咽了口唾沫後，他試探性問道：“那，那這工事何時能完成？”
“快了，要不了兩天了。”黃祖道：“將軍放心，一有進展，本帥會立即著人通知，現在寒風刺骨，我們還是回營休息吧。”
“好，好。”向陌點了點頭，連忙附和。
靈軍這邊在日夜不停的趕工，時間慢慢流逝。
數日後。
崤穀內，吳軍營地一片死灰。
在向陌逃命之後，皇甫曄又曾發動過一次突圍，隻是結果已無需多說。
這時候的吳軍全部人員，加起來已隻剩四萬多人了，而且這其中有一大半是染了重病，處於半昏迷狀態。
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斷糧兩日了，飲水耗儘，穀內又無水源。
人，可以幾天不吃飯勉強活下去，但沒有水，是絕對活不了的。
平日裡本該腰杆筆直，持戟而站的崗哨，此時也都抱著長戟，蜷縮在角落，雙眼半閉。
縱觀整個吳軍，大部分人的臉上都有著凍傷，嘴唇乾裂起皮。
饑餓、寒冷、缺水，使一些意誌較弱的吳軍終於忍不住了，開始用儘全力向秦軍防線走去。
這些士兵人數不少，零零散散，他們走的很艱難，步履蹣跚，因為沒有水源和食物，體力早已耗儘了。
臨近一處山坡，有人再堅持不住，摔倒在地，可卻依舊吃力向上爬著。
山坡上的秦軍就那麼看著他們。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爬了上去，開始艱難的伸著右手，嘴唇蠕動：“水，水……”
見狀，有秦軍士卒似有不忍，可是很快，命令已經傳來，將這些爬上來的吳軍全部推下去。
軍令之下，一根根長戟探了出來，將剛剛爬上來的一個個吳軍，又重新推回了坡下。
入眼看去，時不時就有吳軍從斜坡滾下，躺在穀中，再沒了力氣。
戰爭，本來就是殘忍的。
後方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幕，皇甫曄身子搖晃了幾下，險些站立不穩，他一樣虛弱的不行，臉色蒼白，嘴唇乾裂。
“上將軍……”副將在旁扶住了他。
皇甫曄閉著眼睛，沒有說話，他知道，已經完了。
北風呼嘯，灰冷的天空中，鵝毛大雪，開始飄飄揚揚，點綴著這凜冬之季。
“雪，這是雪！下雪了……”地上躺著的吳軍士卒們，突然就激動了起來，數不清的人，開始張大著嘴巴，拚命接著飄下的大雪，因為他們實在太渴了！
這場大雪，是今冬的第一場，一下就是兩天兩夜。
第三天。
整個大地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可怕的是，吳軍營地中，許多士卒還依舊躺在地上，被大雪掩埋，露出半個身子。
另有一些士兵，保持著抱戟蜷縮的姿勢，渾身上下全是風雪，睜著雙眼一動不動，手指還握在長戟上，隻是早已被凍住了。
中軍大帳內，並沒有火盆取暖，因為這大穀內是平坦土地，根本就無木材可用，現在要燒，也隻能燒營帳，可沒了這些，死的人隻會更多。
皇甫曄坐在帥案後，正在用手帕緩緩擦著戰劍。
他的動作並不是輕柔，而是一種吃力，因為他太虛弱了。
擦了一遍後，他拿著戰劍，目光從劍柄看到劍鋒，沙啞著聲音，喃喃說道：
“想我皇甫曄，從軍二十餘年，治水師，破南蠻，維護王權，平定戰亂，曆經大小戰役三十七場，沒想到，今日竟死在了蘇毅手裡……”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將者，輔國之重也，輔國之重也……”
他重複著這句話，蒼涼的笑了，繼而橫劍於脖頸，用儘最後力氣，狠狠抹了下去。
鮮血濺灑，戰劍掉地。
皇甫曄自絕於中軍大帳，這是一種絕望情緒的蔓延。
等副將進來的時候，看到的，隻是一具屍體了，不由撲到近前，悲叫出聲：“上將軍啊……”
與此同時，秦軍主帳。
“蘇帥，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吳軍斷水斷糧多日，現在已無可戰之兵了。”雪族頭目彙報道。
帳內還有其他將領，蘇毅撥弄了一下盆中炭火，頭也沒抬的說道：“各部將士，進入穀中，清理戰場吧。”
“蘇帥的意思是……”高盛忍不住問了一句。
蘇毅放下手中的木棍，起身說道：“全部殺了，不管吳軍投不投降，我們沒有多餘的糧草去關押這些人，留著他們也是個禍患。”
“可是……”高盛還想說什麼。
可蘇毅已盯向了他，不冷不熱道：“怎麼，你有異議？”
聽到這話，高盛咽了口唾沫，連忙抱拳說道：“末將領命。”
當天下午，四麵八方的圍戰秦軍，開始手持長戟，走下了山坡。
大雪掩埋之中，許多人都已經凍餓而死，營帳內，還有一些靠臥在地，虛弱無力的士兵，另有一些病倒在床之人，氣若遊絲。
看著大批的秦軍，吳軍士卒臉上並沒有什麼恐懼之色，反而是一種毫不在意，亦有人瞥了一眼後，又閉上眼睛，半昏迷的睡去。
長戟之下，一個個的營帳，屍體應聲倒地。
不多時，一批秦軍進入副將營帳。
看到這一幕，吳軍副將靠在角落，並沒有去拔腰間戰劍，而是咧起乾裂的嘴唇，解脫一般的笑了笑。
至此，攻秦之戰的三十萬吳軍精銳，連同主帥皇甫曄，基本被剿滅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