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嶺郡守,名為鄭培,四十多歲,略微發福,有肚腩,一副官態。
一個地方官見到君王,他的表現可想而知。
起身之後,那是連忙上前,腆著笑臉就要替蕭遠牽馬。
“行了。”蕭遠微微皺眉製止了他。
“是,是。”鄭培連忙躬身,點頭哈腰。
一路無話,蕭遠的意思,是在北嶺休息一晚的,對此,宣王沒有意見。
抵達郡府之後,對於郡守鄭培來說,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設宴款待。
君王的到來,讓他多少有些慌亂,更是親自張羅,指揮手下忙前忙後。
大廳內,蕭遠和宣王是對角位於正上方主位的,身前各置一案,表示對宣王的尊重,下麵則是許虎、謝紅菱,和王肅他們。
不多時,酒菜被一一端上,什麼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那是一應俱全。
看著琳琅滿目的佳肴,堆滿幾案,簡直連個素菜的影子都沒有,蕭遠不由抬眼看了下鄭培。
後者此時,正親自端著最後的兩盤菜,分彆放到了蕭遠和宣王的幾案上,站在那裡笑嗬嗬的躬身縮肩道:
“這是取於魚眼周圍的一小片肉,皆為珍品,請大王和宣王殿下慢用。”
餐盤內,是一小片一小片的魚肉,非常鮮嫩,上麵澆有醬汁,看起來確實很有食欲。
不過光是這麼一盤菜,恐怕都得殺幾十上百條魚,才能做成。
蕭遠有點被氣笑了,因為這於北嶺現狀而言,是非常浪費的。
不過鄭培是為了招待他,又有宣王在,他不好多說什麼,隻能朝宣王含笑伸手道:“王妹請。”
“王兄請。”
宣王拿起筷子,吃相斯文,慢條斯理的嘗了嘗之後,亦點點頭道:“恩,非常不錯,多謝鄭大人的款待。”
“哎呀,宣王殿下實在太客氣了。”鄭培連忙說道:“能招待大王和殿下,是下官畢生的榮幸啊。”
“你還站在這裡乾嘛?入座。”蕭遠又皺眉瞪了他一眼。
“啊?”鄭培嚇了一大跳,慌忙施禮:“是,是……”
酒宴過後,當天晚上,郡府書房。
鄭培躬身垂首,恭敬的站在下麵。
蕭遠則是坐在他平時辦公的地方,正在隨意的翻開一些竹簡。
每每巡視一地,或到了地方上,蕭遠都會查閱郡守公文,這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竹簡中,有各地縣令的工作彙報,有郡內民生賦稅等事,可以從中大致了解當地情況。
鄭培有些提心吊膽。
蕭遠看的很認真,大多公文,都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很快,一卷竹簡就突然從上麵狠狠扔了下來,啪的一聲砸在了鄭培的身上。
後者身子一緊,慌忙跪地。
“自己看!”蕭遠言簡意賅。
鄭培狠狠咽了口唾沫,跪在那裡,慌忙撿起竹簡,同時用官服衣袖擦了擦額頭冷汗。
這封公文,主要是北嶺郡現有人口問題。
按理說,經過一係列遷民政策,北嶺理應趨向飽和,可是這個進程,卻非常緩慢。
隻能說,鄭培是沒有將此作為第一要務,而是將著重點,放在了其他政績上。
他很緊張的打開竹簡,看過之後,臉也哭喪了下來,“大王……”
“彆跟本王叫屈!”蕭遠似乎是知道他想說什麼,當即打斷他道:
“表麵文章,誰都會做!北嶺的賦稅不重要!這裡的經濟,暫時也不重要!”
“人口的飽和,才是一地繁榮的基本!沒有民眾,你將北嶺治理的再好!也是一片廢土!你明不明白!”
“再敢如此,視為貪官汙吏處理!”
君王威嚴之下,鄭培大驚失色:“大王息怒,微臣,微臣一定謹記大王教誨……”
“還有!”蕭遠又道:“本王政令早已下達,北嶺學府,為何到現在還沒有興建!?”
“回大王,微臣正……正在選地。”鄭培解釋道。
“少來推諉搪塞!”蕭遠微怒:“你是在懶政嗎?”
啊!?聽到這話,鄭培頓時就慌了,他或許不敢輕易揣測君意,但身為秦國官員,同樣明白一點,大王那裡,可是最討厭混吃等死,毫無作為之官吏。
懶政,是和貪官一樣可恨的!
他慌忙解釋,連聲音都開始發顫了:
“微臣受王恩,任職北嶺郡守以來,不敢說殫精竭慮,但也是兢兢業業,未敢懈怠政事,還望大王明鑒啊——”
“行了!”見其模樣,蕭遠略感不耐:“鄭大人豈不聞,現在的天下列國,還在取笑我秦國野蠻之邦!笑我秦人,毫不知禮!多為目不識丁的蠻夷!”
“你是一地長官,務必以轄內子民著想,多少少年兒郎,他們想讀書,可是窮,沒有錢,沒有識字的地方,國家不能不管!”
“建造學府的金銀,本王沒有讓你們各郡的府庫出,朝廷皆有撥款,一個月之內,再不動工,你官職難保!”
蕭遠說完,鄭培哪敢猶豫,立時跪伏應道:“臣,謹遵王令——”
書房外。
宣王本來是打算過來找一趟蕭遠,討論一些事情的,可行至外麵,已隱約聽見了裡麵的訓斥聲。
“正在罵人呢,還是彆進去了。”她抿嘴笑了笑,又朝王肅示意了一下。
兩人返回,路上,宣王邊走邊道:“王大人,你知道本王為什麼偏要來秦關這一帶嗎?”
“大王辦事,一向滴水不漏,微臣不敢妄自猜測。”王肅聰明的說道。
宣王笑了笑:“西平關外,十二城是被西戎占領屠殺過的,想恢複這裡,是一件很大的難事,但你沒有發現嗎?秦國,卻做到了。”
“我們來時,看到了良田,看到了生機勃勃,甚至還有不少商旅來此。”
王肅聞言,考慮了一下,說道:“根據我國之前的探知,應是秦王移民戍邊的政策,且標荒地為田,使百姓自行開墾,同時打壓兼並良田的豪強,加強中央集權,以百姓為基礎。”
“如此大刀闊斧,不得不承認,秦王之膽量,這也正是本王需要學習的地方,另外,秦軍的邊關軍事防務,我們也要看看。”
宣王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