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嬴政如此自信的語氣,看著他如此年輕的外貌,楊廣便想起了自己年輕之時意氣風發的往事。
那個時候,他還是晉王,統帥數十萬大軍度過長江天下消滅南陳,而後更是直接坐鎮建康,鎮壓南方不法世家,同時暗中支持飛馬牧場,使之規模不斷擴大,光是戰馬便不下萬匹。
這都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等到楊堅老去的那一天,自己仍舊不是太子,那就聯合南方世家直接起兵清君側!
而飛馬牧場,不過是自己當時的諸多後手之一!
那個時候,自己也是如此的自信如此的堅毅。說好聽點是自信,說難聽點是剛愎自用,至於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需要看最終的結果。
“高句麗怎麼辦?突厥怎麼辦?你就不怕他們和北方世家聯起手來,到時候即使依然是你獲勝,北方也該是一片廢墟了。”楊廣接著問道,也算是間接的提醒了,這一句為的是諸夏。
“傅采林已死,高句麗已經開始了內鬥,停不下來,在分出勝負之前,是沒有精力來關注中原的。”
“至於突厥,畢玄已經死了,草原又一次陷入了內亂之中,這一次的內亂規模更大,殺的更狠,沒有三年五載停不下來。”
聽著嬴政這輕飄飄的口氣,楊廣瞬間就無語了。如今的大秦實在是太強大了,高高在上的大宗師,在大秦的麵前就像是小雞仔一樣,說殺就殺,要是大隋有此等實力,也不至於落得如今下場了。
“你會如何對待世家?”
“依照秦法即可,允許他們存在,允許他們傳承下去,前提是遵守秦法。”
“不是直接消滅?以大秦的實力直接消滅他們很簡單吧?你應當知道,他們的存在對於國家而言就是一種傷害。”
“他們不忠於國,隻知有家,家在國前,即使是這樣你也要放過他們?”回想起將軍炮的威力,楊廣不解的道。
為什麼不直接殺光呢?一了百了,多方便啊!
“消滅他們很簡單,一點也不難。即使是五姓七望,即使是關隴門閥,即使是北方的孔家南方的張家,在帝國的兵峰麵前都不算什麼。”
說到這裡,嬴政微微搖頭:“然後呢?今天大秦直接消滅這些世家,很輕鬆毫無壓力,可是明天呢?”
“遇到有仙人的世界,也直接消滅仙人的流派?甚至有朝一日,連三清、佛陀這等人物也容不下?全都殺了?”
“如果此刻的大秦真的已經具備了這等武力,足以消滅諸天萬界之中一切反對派,那麼全都殺了也無所謂。然而……”
大秦很強那是和眼前的隋朝相比,可是比起諸天萬界之中那些真正的大勢力來,才剛剛開始踏入這個舞台的大秦,還遠遠不夠看。
弱小的時候,當然要求同存異,好好做人,認真的講道理,簡而言之就是裝兔子,賣萌裝可愛,怎麼安全怎麼來。至於自古以來,這副嘴臉肯定是強大之後才能乾的。
“如果大秦隻有武力,而沒有德行又憑什麼讓天下人心服口服?今天大秦靠著武力,可以不講道理,但是以後呢?”
“所以在孤看來隻要遵守秦法,隻要願意遵守秦法,那就是可以接納的,更何況世家真的可以徹底消滅嗎?”
“打到了老舊的世家,還會有新的世家誕生,甚至那些追隨孤的忠臣良將會變成新的世家,到那時怎麼辦?孤也要主動違背秦法隻為了消滅他們,隻是因為他們變成了新的世家?”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楊廣好奇的道。
嬴政的話他隻讚同一部分,不過卻不打算反駁。二人都是性格堅毅之人,短時間內誰也說不服誰才是正常的。
“先秦之時貴族最珍貴,王侯將相都是有種的。到了劉秀之後,貴族已經被打倒,世家成了最珍貴的,強大的世家甚至門生故吏遍天下,一聲令下比朝廷皇帝的聖旨還要管用。”
“到了宋朝,世家也被打倒了,儒教的讀書人成了高貴的老爺,可是這些在這些讀書人的治理下,他們整整亡了四次天下!”
說到這裡,嬴政就舉起右手,豎起了四根手指!他當年第一次讀史書的時候,真的是非常驚訝。
東漢滅亡,貴族算是完了,被文人們永久的釘在了恥辱柱上!
唐朝滅亡,世家又被打到了,武將也因此受到連累,高層政治從此刻起和武將絕緣,可是後麵的文人究竟是乾什麼吃的?
文人治理北宋,北宋亡了,亡於異族!
文人繼續治理南宋,南宋也亡了,還是亡於異族!
文人治理大萌,大萌亡了,死因和大宋一模一樣,亡於異族!
文人治理南明,也不吸取前輩教訓,沉迷內鬥不可自拔,最後繼續亡於異族!
當然了,在儒教文人書寫的曆史之中,每一次亡天下都和文人沒關係,都是皇帝老子昏庸,都是奸臣執政的結果,和整個儒教文人這個階層沒有任何關係!
誰敢說有關係,那他就是瘋子,就是傻子,汙蔑聖賢,不得好死!
看到這一段曆史的時候,嬴政對於儒教文人的印象直接降低到了冰點,他們比起世家,比起貴族又好到哪裡去呢?儒教的文人對於朝廷而言,真的比武將比貴族比世家更好?更合適?
這一回楊廣則是睜大了眼睛,這儒教的讀書人也太生猛了?亡了四次天下,他們是禍害吧?儒家的讀書人,自己也見過啊,不像是這麼有本事的……
“貴族不可信,世家不可信,武將不可信,文官不可信,李二之後,連兒子兄弟都變得不可信,武媚娘之後,連妻子也變得不可信。萬曆之後,連老娘都不能信。”
“對於帝王而言,天下間的一切皆不可信,但是又不能不信!能把握好這個度,便是合格的帝王。”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同類,史書上的評價和自己幾乎一樣的暴君、昏君,嬴政也就難得的多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