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的話剛說完,忽然聽到了旁邊傳來了一個冷漠的聲音:
“真是好威風,好殺氣,王總鏢頭的架子,那是越來越大了。”
方林岩一抬頭,就見到了旁邊的屋簷上蹲著一個黑影,也看不出麵目來,隻覺得瘦瘦小小的。
不過接下來王五的話卻陡的讓方林岩眉毛一揚:
“李三?你怎麼在這裡?”
這黑影直接縱身一躍,跳下了房頂,落地時候悄無聲息,然後就來到了王五的麵前,卻見到這是個小個子,長著一雙吊眉,看起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我的師弟被人殺了,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聽到了王五的話,方林岩心中一震:
“李三?這就是燕子李三?聽說因為這個外號太過有名,所以同一時代的飛賊李三都有好幾個,不過這個竟然能和王五平等攀交對話,那手底下肯定是很強旳了。”
王五聽到了李三的話以後,斬釘截鐵的道:
“鐵蝴蝶被殺的這筆賬,我王五接了,冤有頭債有主,你有什麼都衝著我來好了。”
李三盯住了王五,一字一句的道:
“我師弟不能白死,王五你是要和我一決生死了?”
方林岩此時忽然道:
“五哥,不要上他的當,李三在這裡等我們,是因為昨天晚上李沮敗給你之後一定很不服氣,連夜就去找幫手。”
“他最容易找到的幫手,就是鐵蝴蝶的師兄李三,而李沮是知道我中了腐屍毒的,知道我人生地不熟的要解毒隻能靠你,你則是多半會來這裡找這位好朋友幫忙。”
“於是他們就在這裡預先設置了人手盯著我們,若我沒有猜錯的話,李沮這家夥就埋伏在了旁邊,你與李三一動手,他就會衝出來夾擊。”
“嗯?”心中的隱秘被叫破,李三頓時就看向了方林岩,眼中頓時有精光一閃:“你是誰?”
方林岩淡淡的道:
“你師弟做了賭場的打手跑來追殺我,結果被我一槍打死,冤有頭債有主,五哥要替我出頭是他義薄雲天,但你有什麼衝著我來就是了。”
李三猛然就對準方林岩將手一揚,但他剛剛抬手的時候,王五已經大喝一聲,大步邁步,同時直接揮刀!並且情急之下還是用的刀鞘。
頓時就聽到“叮”的一聲,應該是李三使的棗核鏢被直接磕飛了!
而這時候,已經搶到了方林岩身前的王五已經是動了真怒,一字一句的道:
“李三,我都說了,你師弟被殺的這筆債我接了,你要是再對胡六公子出手,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李三微微眯縫起了眼睛,他的身法詭秘,走的是靈動矯健遊鬥的路子,恰好克製王五大開大合,氣勢無雙的剛猛刀法!所以哪怕是在沒有衝突的時候,也是對王五有著心理優勢的。
更不要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此時王五一劃下道來,李三反而起了睥睨之心,正要說道:不客氣又怎樣?
但他眼前忽然身影一晃,已經見到了王五來到了他的麵前,一掌就劈了過來。
王五出手的時候,距離李三足足還有七八米,李三見到這一幕差點兒笑出聲來,隔了這麼遠就出手,王五莫非是失心瘋了?
但下一秒,他立即就獲得了與李沮一樣的體驗........當然,是非常不愉快的那一種!
上一秒,李三覺得這一掌簡直就如同兒戲,
不過隨著王五的逼近,他開始鄭重了起來,覺得這一掌有點兒東西了,
但是等到他自以為可以順勢反擊的時候,這才發覺這一劈有點變態啊,我好像,似乎,應該,或許......擋不住?
於是李三就開始退,但他一退之下,感覺就更不對了!因為王五的速度這時候,已經比他要快了!!
不僅如此,王五這一掌,竟是以掌化刀。
李三也不是沒有和刀法高手對上過,也體驗過那種被人當成殺父仇人那樣,窮凶極惡,不顧一切追斬的感覺。
但他發現,王五這一刀已經完全脫離了這個範疇,李三讀書少,形容不出來那種氣勢,隻是一下子讓他聯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小時候在河裡麵玩耍,陡然上麵山洪爆發,湧來了滔天大浪!!
這一瞬間,李三麵對這天地之威,隻覺得腦海裡麵一片空白,隻覺得這力量根本就是無可抵禦,無可阻擋。
若不是他及時被父親抓著離開,那時候就已經葬身河中了。
此時王五的這一刀,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浩浩蕩蕩,大勢所趨,無法抵擋!!
在這避無可避的時候,李三心中頓時發了狠,右手已經準備按向了腰間,那裡有著毒針機關,也是他壓箱底的招數之一,此時的他雖然逃不開躲不掉,要和敵人兩敗俱傷還是可能的。
好在就在此時,王五的掌刀橫著劃出了一道弧線,就像是收刀入鞘一樣,而王五此時也站在了距離李三兩米開外的地方,之前的攻勢也是就此瓦解。
這時候李三才感覺到自己的脊背上涼颼颼的,竟然冒出來的全部都是冷汗,他盯住了王五的右手,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道:
“你的掌刀居然都能斬出這樣的招式,莫非你得道了!”
得道本來是道教當中的術語,此時已是清末,已經漸漸受到了西方思想的衝擊,很多人開始質疑不信神仙鬼怪,所以這個詞又被習武中人用在了武學的修為上。
得道,就是他們特指的從後天到先天,從武師到宗師的蛻變。
王五點了點頭,然後很乾脆的道:
“我懵懂半生,一事無成,若不是認識了六公子,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大義,估計這一生都難以窺得先天大道。”
這時候,旁邊忽然有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無非就是明白了怎麼將殺之刀意進行了轉換而已,進而得了道,說什麼真正的大義?”
說話的人從旁邊的黑暗當中走了出來,不是彆人,正是李沮,他死死的盯著王五然後道:
。“刀乃是凶兵,你以刀入道,殺傷力倍增,確實是有橫掃之勢,但是我輸給你之後細細思索,發覺了你也有兩個大問題!一是必然不能持久,二是不留餘地!”
“所以,隻要能扛住你的前幾刀爆發,你必死無疑!”
話說李沮這家夥也不愧是先天高手,點評王五的刀術也是一針見血!
刀這種東西自被創造出來運用在戰場上,那就是速戰速決,你看兩軍交戰對壘的鋒線戰場上,勝負生死那就都是在一兩刀之間決出來的,沒可能拖泥帶水打個半個小時。
不僅如此,王五的刀意更是追隨那些民族英雄,在外寇入侵,大好河山風雨飄搖的時候,捍衛中華,保家衛國,以決死之意,駕馭守護之刀。
曆史上那些英雄,一個個都是拋頭顱撒熱血,九死一生,那可是氣運之戰,亡國滅種之戰!在與外寇入侵的時候若是還想著留餘地?那最後隻怕往往都變成了漢奸.....
所以,承襲了這些英烈精神的王五,在出刀的時候同樣是全力以赴,不留餘地,這樣的話肯定出手的時候威力十分巨大,但若是敵人勢大的話,那麼也必死無疑。
王五聞言仰天長笑:
“我聽譚兄弟說過,朝聞道夕可死,我王五昨天悟道,已經是覺得不虛此生,能為我泱泱中華殉身,捍衛我堂堂中國尊嚴,更是我王五的榮幸!”
“你說得不錯,若能擋得住我三刀,那麼我就沒有再戰之力了,大好頭顱在此,你和李三一起來吧!”
但這時候李三怎麼可能上?
但凡做大盜,飛賊的人,並且還能做得全國聞名這種,必然是心思十分縝密的人。
因為偷東西說起來很是不雅,也是犯罪行為,卻絕對是一件技術活兒。
從事前的踩點,布局,尋找空當,再到現場的開鎖,破解機關,掩蓋聲音,乃至得手之後的撤離,治療,躲避追捕,甚至銷贓,都是需要非常縝密的思維和團體協調能力。
李三當然也是這樣,他現在聽了兩人的對話,頓時就明白了狗日的李沮來找自己的用意,那就是讓自己打頭陣當消耗品!然後李沮在後麵摘桃子。
這個王八蛋的計劃倒是不錯,可是他有想過自己的感受嗎?
也是虧得王五卡在了宗師門口足足十來年,積蓄格外深厚,所以初入宗師就對自身的缺點了解得十分透徹,居然開發出了手刀來作為常規演武的手段。
鋼刀施展殺招,能放不能收,但是手刀對於王五這個江湖大豪來說,還是可以控製的。
當然威力肯定比鋼刀就要差多了,若是用鋼刀的話,李三是不可能有尋求發射毒針,兩敗俱傷的機會。
在想明白的其中的關竅之後,李三二話不說,鐵青著臉先瞪了李沮一眼,然後朝著王五拱拱手,轉身就走。
他其實和鐵蝴蝶之間的關係並不好,對於鐵蝴蝶的事情平時也是頗有微詞。
。隻是畢竟與之師兄弟一場,若是李三對鐵蝴蝶之死徹底不聞不問的話,江湖上說不定就有什麼“李三個慫包,師弟被打死都不敢吱聲”這種流言蜚語出來。
但現在的局勢很明顯,王五已經是為了那位胡少爺出了死力。
不要說自己豁出命去多半都給鐵蝴蝶報不了仇........就算是以受重傷為代價,百分百能給鐵蝴蝶報仇李三也不願意。所以他還不走留在這裡做什麼呢?
對於李三來說,對王五和方林岩的恨意有三分的話,那麼對於李沮的恨意都怕是有七分......這泥馬完全是在誘導自己掉坑兒了。
李三一走,李沮居然看起來還不想罷休的樣子,因為他另外一個身份可是香教中人,身後還跟隨了十幾個人呢!那打的顯然是單挑不成就群毆了。
好在這時候,旁邊的人堆裡麵已經擠進來了一個皮膚粗糙黧黑,濃眉大眼的男子,看起來三十出頭,比王五要小七八歲,最醒目的是,這個人的雙臂非常的長。
在傳聞當中,諸葛亮的老板劉備就是有“異相”,雙手過膝。這個男子的雙手雖然趕不上他,但也是差不多了。
。而這男子一現身之後都懶得說話,隻是揮了揮手,周圍的很多人都默默的圍了過來,手裡麵則是提著長長的扁擔,同時看向了李沮等人,眼神當中充滿敵意。
看得出來,這些圍過來的漢子都是常年做苦力的,身上的筋肉十分明顯,少說也有四五十個,他們的吃飯家夥扁擔此時拿在了手裡麵,就是最好的武器。
李沮和帶來的香教手下被這幫人默不作聲的圍在了中央,本來身上的氣勢也是瞬間為之衰落了下去。李沮也是很光棍的一跺腳,直接帶著人走了出去。
這時候,那男子才看向了王五,露出了微笑道:
“五哥!好久不見了,怎麼來了都不進我的鋪子去?”
王五走上前去,重重的在他胸口錘了一拳,滿臉笑容的道:
“好久不見啊,石頭!”
然後王五就將方林岩拉過來介紹道:
。“這位是胡家的六公子,也是我的大恩人!他現在中了拳教當中的腐屍毒,特地來找你給他瞧瞧。”
然後給方林岩介紹道:
“這是我的知交好友,你叫他霍師傅,霍郎中都可以,大家都是自己人。”
霍師傅含笑和方林岩打了招呼,然後對著旁邊的人都拱了拱手表示謝意,人群就紛紛散開了,接著便往他的藥鋪走去。
到了藥鋪之後,霍師傅瞧了瞧方林岩的傷口,點點頭道:
。“能治,不過若是再拖兩天的話,毒入骨髓就麻煩了。”
。因為治病乃是大事,所以他立即就去張羅著配藥之類的去了,王五當然就一道同他過去敘舊,方林岩知道馬奎乃是王五的心腹,便對著他笑道:
“看起來五哥與霍師傅情同手足啊?怎麼會叫霍師傅石頭呢?”
馬奎本來就是個話癆,聞言立即道:
“他們小時候就認識,在一起生活了兩三年,霍師傅小時候體弱多病,前麵的兩個哥哥都夭折了,母親怕他還是養不大,按照天津這邊的風俗,就找道士瞧了瞧,給他認了個乾哥哥。”
“不過,這個乾哥哥卻不是人,而是土地廟前麵的一塊大石頭,所以霍師傅的小名就叫小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