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講述的很慢，很細致。

白石秀並不介意這一點，很有耐心的聽他講述。

這個過程中，沒有了後續的影響。

東京都的人們逐漸從妖氣的負麵影響——恐慌與恐懼中恢複。

許多人喜極而泣。

成功的活了下來呢！

不光是影視作品，現實裡的東京都也迎來了這般災難，大城市真的好危險啊……

不過，剛剛那種詭異的事情，一定是什麼邪魔出世了，被神明或者佛陀解決了。

一定要抽出時間，去神社、寺廟裡還願，感謝神明佛陀拯救了我們！

人們的信仰變得愈發虔誠。

恰好時間臨近過年，估計今年新年期間，各個神社、寺廟的香火會格外興隆。

人們都已經逐漸恢複了行動，更彆提神明們了。

黃泉所布置的手段，並沒有多少攻擊型，隻能限製神明們片刻，為他爭取封印的時間。

因此，幾分鐘後，沒有了後續力量補充。

天照大神與稻荷神終於擺脫了黃泉布置的手段的糾纏，趕到了澀穀區的一棟高樓頂端。

這裡，白石秀正在溫柔的用手撫摸黃泉的頭頂，聽它講述過去的故事。

“……”

已經解決了啊。

看到這一幕，稻荷神的嘴角抽了抽，將自己的金穗弓放到身後。

祂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比如，白石秀用手撫摸祂心愛的孩子們的畫麵。

明明很溫柔的一副畫麵，為什麼令神明感覺這麼怪異呢？

相比較稻荷神，天照大神的想法就單純了很多。

就在剛剛，祂看著那天穹的封印術法落在這個鬼物的身上，最終合體形成的怪物，擁有令祂都感到忌憚的氣息……

這樣一個可怕的強者，卻被麵前這個和尚，見麵秒了。

而這個和尚在此前，已經解決了連天照大神都覺得危險的七個新型妖術，消耗了許多力量……

太強了吧？

怎麼會有這麼強的人類？

帶著這樣的想法，天照大神抵達高樓後，隻是靜靜地向這位和尚點了點頭。

隨後，沒有打斷黃泉的講述，而是一同靜靜的傾聽。

隻是聽著黃泉講述的內容，祂心中升起無儘的震撼。

這個鬼物，是前段時間引起神明內部動蕩的神秘“黃泉”？

它說的，是輪回轉世？化人為妖？

這可比黃泉之神伊邪那美，所擁有的神力還要更進一步！幾乎觸及到了生命的本源！

這個黃泉竟然已經掌控了這種力量？

和尚秒掉的，是這種級彆的存在？

……

當年靈明寺所遭遇的一切，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聽完黃泉講述的，幾十年前被埋葬的秘辛。

白石秀那好看的眉毛，不由微微皺了起來。

這也太過離奇古怪了一些。

不過，黃泉所說的故事，與老住持所說的故事結合在一起，恰好能夠完美的解答白石秀曾經的一些疑惑——

為什麼老住持及其三位兄長，都是如此的天資橫溢？

他們都是這個世界罕見的、絕無僅有的轉世者，帶有些許前世宿慧，所以才能表現的如此天才。

為何通靈師伯會一夜墮落，此前沒有任何預兆？

他意外覺醒了前世記憶，被混亂的記憶衝突，因此變得瘋狂、墮落、甚至轉化成妖。

這符合白石秀研究的妖怪成型理論。

活人在強烈的執念與情緒下，會扭曲生成妖怪，通靈師伯顯然是遭遇了這一點。

老住持，則由於黃泉的“四魂”理論，誕生時，並沒有攜帶前世的記憶，僅僅繼承了前世的智慧與學習能力等。

因此，沒有三位兄長那樣的缺陷。

理論上來說，是一個相對成功的轉生者。

想到這裡，白石秀稍稍鬆了口氣。

自己回去還是要為老住持檢查一下靈魂，希望不要看到什麼隱患。

畢竟，老住持年紀大了，一生經曆了太多風雨。

如果在陽壽接近極限的時候，出現什麼意外，那就太令人悲傷了。

至於，老住持的靈魂來源於黃泉……

這並沒有令白石秀產生什麼異樣的感覺。

雖然按照這種理論來講，老住持前世是組成黃泉百鬼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說是殘缺的黃泉……

但是，老住持已經經曆了輪回轉世。

轉世後的老住持，沒有了黃泉的記憶，沒有了黃泉的意識，所思所念，皆源於自身……

他便是他，不是黃泉。

就如同鬆樹妖王，雖然它是山雀妖王的轉世，但它從不曾將自己當成山雀。

它便是它，不是山雀。

至於老住持身為黃泉一部分時，與其共同所犯下的罪孽……

早已償還了。

此世，老住持所經曆的悲歡離合，家庭破碎，以及用儘一生去償還的那些債務……

又何嘗不是用儘一生，去償還曾經身為黃泉時，所犯下的罪孽？

紅塵落儘，煩惱遠去。

現在的老住持，不過靈明寺內，一個有些故事的老和尚罷了。

他可能會在白石櫻再懂事一些後，給她講自己曾經如何“鎮壓東京都、橫掃日本島”的老套故事。

或是等到年紀大了，走不動了，坐化於寺廟中。

那都是他的經曆了。

與黃泉再無任何瓜葛——

更何況，對於老住持來說，他也是受害者。

是被黃泉弄到家庭破碎、勞苦一生的受害者。

從這一點來說，黃泉就完全沒法洗了。

它所觸碰、所沾染的罪孽，已經難以洗清。

暗中戲弄靈明寺眾僧，殺害前任住持普直，焚燒千年古寺，屠戮靈明寺群僧……

隻不過是黃泉所沾染的如海罪孽中，微不足道的一盆罷了。

這般可怖、可憎、可怕的罪孽……

白石秀完全束手無策。

隻能請我佛出手，消弭它的罪孽，勸其向善。

不過，在直接超度黃泉之前，白石秀還有一些要問的問題——

它在這個世界上，是否還有其他的合作者？

例如：幫助黃泉發射妖力導彈的人類，與黃泉進行了什麼合作？

黃泉的妖力導彈又是從何而來？

本州島的本我派妖怪嗎？

黃泉研究靈魂的過程中，所得到的那些副產品……

例如複活妖王的妖魂珠、改造人類的洗魂珠……

這些技術，白石秀雖然不感興趣。

可是，黃泉是否將這些技術，散播了出去，交給了其他組織或勢力？

這些技術，不僅是從罪惡中誕生的技術。

同時，這些技術本身都涉及到了許多血腥與可怖的部分，是必須抹去的！

想到這些事情，白石秀向麵前的黃泉問道。

“黃泉施主，小僧還有一些問題要問……”

“您的犯罪同夥分彆是誰？居住在哪裡？”

“嗯，請不要否認。”

“小僧已經知道，幫助您釋放妖力導彈的，是一些出自於個人意願、或是受到上級安排的人類。”

“您的妖力導彈，應該也不是自己製造的，是從妖怪那裡獲得的……”

“隻要您供出自己的合作者，也算是迷途知返，償還了一些罪孽。我佛寬宏大量，會原諒你，讓你少念幾年經的。”

“此外，您是否將洗魂珠等技術，交給過其他勢力？”

聽到白石秀的話。

一旁的天照大神與稻荷神，不由一愣。

有你這麼拷問的嗎？

一點也不委婉，也不進行套話，直接詢問對方的同夥是誰……

並不利誘、也不威脅、甚至明言“哪怕你供出同夥，也是一個死！”……

“？”

您這表現，根本不是為了找到黃泉的合作者。

而是生怕黃泉供出自己的合作者吧！

這操作把天照大神與稻荷神看呆了。

如果不是負責問話的是心正法師，祂們甚至會以為，友方中出了個內鬼。

黃泉的回答，則同樣讓天照大神與稻荷神聽呆了。

“嗬嗬，既然被你知道了，那我就不瞞著你了，和尚。”

“雖然我是鬼物，是世間生靈皆厭惡、憎恨的惡鬼……”

“但是，有一句話我很喜歡：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敵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幾千年間，我的合作者實在是太多了……”

“想要打造輪回的鬼神、想要達成自己目的的神明、想要獲得永生的人類、想要超越種族極限，不想做人了的人類、甚至有想要成為我的一部分的人類……”

“我的合作者，太多太多了。”

“例如，神明中……”

這一段話，令天照大神與稻荷神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黃泉有很多合作者？

這一點，天照大神與稻荷神並不奇怪。

敵人通常是有組織的。

祂們悠長的生命裡，早已習慣了這一點，並不會驚訝。

但是……

竟然有神明跟黃泉合作了？

誰？為什麼？祂有何理由與黃泉合作？

要知道，神明是誕生於人類的信仰中，受到人類的供奉，是人類正麵情感的集合體……

也因此，正統的神明，往往是善良的，庇護人類的。

祂們對人類充滿了好感。

同時，由於一個人類可以同時給多個神明提供信仰的力量。

因此，神明們不缺信仰、不缺香火、不需爭奪。

祂們不需要食物來維持生命、不需要金錢、也沒有肉欲、沒有私欲……

這樣的神明，沒有任何特殊的需求。

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理由與黃泉合作！

天照大神與稻荷神，下意識的就想要反駁黃泉。

但是，祂們本能的感覺到——

黃泉說的是真的。

它沒有撒謊。

這種感覺，令祂們下意識的集中注意力，去傾聽黃泉接下來的話語——

就連白石秀也沒有例外，認真的傾聽著。

就在這時！

白石秀掌下的黃泉，忽然爆炸了。

並非是物理上的爆炸，而是外表意義上的瞬間爆炸。

那瘦弱的人類般的身軀，炸裂開來。

內部的一個個殘缺的魂魄，竟然如同被引爆的手榴彈的鐵片一般，四散開來，向著四麵八方湧去！

它想逃走！

但是，黃泉的本體，是由百鬼構成的，它體內每一個魂魄都是殘缺的、破損的。

這樣散開來逃走，哪怕真的逃了。

魂魄也會因為太過殘缺，而隻能留存短暫的時光，便會自然崩潰。

這麼逃，有意義嗎？

雖然白石秀升起了這種想法。

這卻並不妨礙他，將法力彙聚在手掌上，按了下去。

既然逃了，那就算了。

這些信息，不必急於一時。

耐心等待，緣分遲早會上門。

一掌佛緣，佛光綻放。

溫暖的光芒橫掃而過，黃泉試圖逃走的殘魂，一個個被光芒追上，照耀，然後悄無聲息的融化。

它們甚至難以使光芒蔓延的速度，變慢哪怕一點點。

在這光芒的追趕下。

最先逃離的一個殘魂，瘋狂的向一個方向逃去，躲避著身後的佛光——

它承載了黃泉的靈、承載了黃泉的記憶、學識……

是黃泉最後的希望！

隻要它能夠活下來，成功逃走……

在一定的時間裡，吞噬彆的鬼物，用其魂魄對自身進行補完……

那麼，黃泉就可能重生！

或者，哪怕它找到一個正在孕育生命的孕婦，占據其胎兒，也可以勉強的苟活下來……

哪怕是失敗的輪回轉世，也好過死亡。

隻要還活著，就有重新研究，彌補缺陷的可能！

隻要能夠抵達那個地方！

未知之境！

那隻有鬼物才能看到、才能摸索、才能進入的世界……

它的一個入口縫隙，其實一直就在黃泉與白石秀交談的旁邊，距離不到兩米的地方！

隻要能夠到達那個地方！

黃泉殘魂的手指，觸碰到了未知之境的縫隙，並順利的鑽進去了半個身子！

成功了！

哈哈，和尚，最終還是讓我黃泉逃入了這個地方！

我成功的戰勝了你的佛光，活下來了！

接下來就是我黃泉，尋找其他鬼物填補自身，或是轉世重修的機會了！

我還會回來的！

……等等。

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了，我後半段身子，還沒有進入未知之境？

哪怕被佛光找到了，也應該是融化、消失了啊……

黃泉臉上剛剛浮現的笑容，僵硬住了。

它明白為什麼了——

它遺留在外麵的半截身子，被光芒形成的鎖鏈，牢牢的束縛住、捆住了。

與此同時。

未知之境外麵的白石秀，用手拉扯著對於鬼物來說，與實質無異的法力鎖鏈，頗為好奇的站在了黃泉殘魂的這半截身子旁邊。

“這就是未知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