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千葉寺。
千葉寺在東瀛也算是一個古刹,曆史悠久,信眾甚多,平日裡許多尋常百姓都來此處祈願。
此時正值下午,來來往往的百姓不時穿梭,腳步輕盈。
整個寺廟內,一片寂靜。
而在寺廟的後院,一處僻靜小院中,門口站著兩名持著武士刀的東瀛武士,一個個眼神淩厲,渾身散發著淩厲的氣息。
在院中屋內,榻榻米上跪坐著一名老者,頭發被梳理的一絲不苟,頷下一縷長須也被仔細的打理著。
此刻看似蒼老,可跪坐在榻榻米上仍舊是腰板挺直,一雙眸子更是異常明亮。
整個人氣質出塵,顯得儒雅。
在他麵上,同樣跪坐著一人,不過此人卻是個和尚,兩人正在相對下棋。
在兩人的身側,一名身著白衣、麵容絕美的女子在煮著茶水,旁有渺渺檀香,看起來幽靜異常。
真是一幅絕美的畫麵。
和尚執黑子,手臂懸在半空,雙眼看著棋盤,露出沉吟之色,似乎正在思索這一手該下在何處。
而坐在他對麵的老者,卻嗬嗬一笑:“上師,這一局看來又是我勝了。”
聞言,和尚卻不答,又是沉吟了半晌,這才將棋子放回盒中,歎息道:“柳生君棋力見漲,貧僧已然不是對手。”
“嗬嗬,上師太過謙虛了,若不是上師謙讓……”
話及此處,老者忽然戛然而止,神色一凝,抬頭望向某處。
“柳生君……”
望見這一幕,和尚一愣,下意識詢問道:“出了什麼事情嗎?”
“有人成就宗師之境了!”
“成就宗師之境?”
和尚再是一愣,但緊接著卻回過神來,麵上露出欣喜之色:“我東瀛又有一位宗師,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恐怕非福是禍啊!”
老者閉上雙眸,似乎在仔細感悟,過了片刻,這才道:“我能感覺到,這位宗師並非在我東瀛境內……依稀感覺,他似乎在海上!”
說到這裡,老者在和尚尚未回神的詫異目光中站起身來:“不管是誰,總要去看看……若是不然,我心裡總有些不安!”
說著,他下了榻榻米,穿上木屐,便要出去。
而就在此時,旁邊伺奉的白衣女子也站起身來:“父親……我跟你一起去!”
老者循聲望去,定定的看了一眼女子,想了想,道:“此行禍福難測,我也無法預測……不過跟我一起去也好,你也已經是先天二重境,便是遇到危險,想必也有自保之力,且看顧好自己,見機行事!”
說完,他轉身對著和尚道:“上師,等我回來在手談一局。”
……
天空中的異象,並未持續太久。
很快,艙門打開,顧鳳青從中走出。
“大人……”
一眾高手皆是上前,露出關切目光。
顧鳳青知道他們的想法是什麼,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隨後心神一動,便見到在他頭頂上,浮現出三朵刀氣之花。
三花聚於頂,上下沉浮中吞吐著絲絲細微的刀氣。
此花晶瑩剔透,看去猶若水晶,當它一經出現,在場的眾人皆是感覺渾身皮膚升騰,似乎身處於刀山之中。
此等情形,頓時讓傅青冥等人微微色變。
“三花凝聚,僅僅隻是自然散發的氣息便已經如此淩厲,若是融合真氣使出,又該何等恐怖?”
“大人這第三朵花明明才剛凝聚,但卻十分凝實,由此可見根基深厚。”
眾人心中都是如此想到。
因為剛剛凝聚第三朵刀氣之花,顧鳳青還不能很好的收斂氣息,眾人感受著從其身上逸散開來的無形刀氣,就仿佛麵對的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柄已經出鞘的刀!
鋒芒畢露、似可斬天裂地的寶刀!
“我等,恭喜大人凝聚三花,踏足武道宗師之境!”
心中百感交集,眾人回神之後,紛紛行禮。
“都起來吧!”
顧鳳青雙手虛抬,輕聲說道。
這一次海上航行,耗費了不斷的時間,讓顧鳳青又經曆了三次入夢。
真氣充盈,抵達先天三重圓滿之境。
且龍象般若功也踏足到第九層巔峰境界,舉手投足間,九龍九象之力充沛,威力無窮。
可謂是讓顧鳳青的實力暴漲一大截。
如今以他的實力,恐怕便是與超凡境界的對上,也能鬥戰一番。
更為重要的是,他邁入先天三重,東瀛之事便可吹枯拉朽的將之解決。
如此想著,他似乎心有所感,目光投注到東方遙遠之處,忽而一笑:“看來已經到了呀……”
……
“拋錨!!!”
悠長的聲音響徹,傳遍整個港口。
三是三艘鬆江造船局所造的寶船安穩的停靠在港口上。
隨後,一眾黑衣刀衛紛紛下船,將此處徹底控製了起來。
經過一番排查之後,江一川趕來彙報:“大人,已經排查過了,並無危險!”
聞聽此言,一行人這才擁著顧鳳青下船。
隻是,顧鳳青剛剛踏足岸上,忽然神色一動。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傅青冥、李清歡也是抬頭望向某處。
隨後,蕭十三郎、鳩摩智、段玉和絕無神四人也是先後抬頭,看向某處。
下一刻,六人頓時露出凝重神色,全都如臨大敵般。
這一幕,自然是讓江一川有一些遺禍,可還不等他說話,顧鳳青便輕聲道:“看來還真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下一刻——
“閣下遠道而來,不知所謂何事啊?”
虛空之中,陡然傳出一道聲音。
這聲音虛無縹緲,分辨不清方位,聽起來好似在耳邊,可細聽之下卻又仿佛在遙遠處。
千裡傳音!
而且是內功修為極為深厚的千裡傳音!
聽到這句話,江一川頓時臉色大變,大聲吼道:“有危險,列陣!保護大人!”
一語說出,刹那間,無數道身影飛快的掠過來,猶如兔起鶻落,將整個港口全都封鎖戒嚴,同時還有不少人紛紛湧到顧鳳青麵前,隱隱將之保護起來。
“給我搜!”
“刮地三尺,也要將這賊子給搜出來!”
江一川大聲吼道。
不用他吩咐,一眾刀衛們便成建製的進行搜索。
這個港口不算大,而到位門又足有三千人,很快便全部搜了一遍。
“錦衣衛果然名不虛傳,各個勢力強橫!”
似乎是無所遁藏,那傳音的人也不得不現出身形。
很快,一名老者和一名白衣女子便出現在顧鳳青的麵前。
兩人無視周圍一眾黑衣刀衛的目光,緩步走了過來,待走到顧鳳青麵前之時,這才行禮道:“閣下何人?遠洋來我東瀛是所謂何事啊?”
說話之時,他看著顧鳳青,雖麵上不動聲色,可心裡卻一顆心徹底的沉了下去。
眼前的這個男子,他此前從未見過,但這並不代表他心中的凝重——
他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人的眼神,是如此的明亮、如此的鋒銳、如此的深不可測!
他也從未見過,實力這麼深厚、龐大的隊伍!
三千人,各個都是二流境界,甚至還有近乎一半是一流境界的武者!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先天!
更為重要的事,居然還有六名武道宗師,以及一名即將邁入武道宗師境的強者!
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他們來到東瀛,又想要乾什麼?
老者心裡有太多的疑惑。
“你是何人?”
顧鳳青輕聲問道。
“老夫東瀛柳生新陰派派主,柳生但馬守,此是老夫小女,柳生飄雪。”
老者出聲說道,隨後他頓了頓,又道:“敢問閣下是……”
他後麵的話剛落下,便聽到江一川冷聲喝道:“站在你麵前的,乃是大夏太尉、錦衣衛指揮使顧大人!”
大夏太尉?
錦衣衛?
一聽這話,柳生但馬守頓時一愣,但緊接著額頭上卻頓時滲出一絲冷汗:“你是刀魔……”
“大膽!”
鏘!鏘!鏘!
他刀魔二字才剛出口,全場所有的黑衣刀衛頓時深情猛然一變,隨後抽刀出鞘聲絡繹響起。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怒目瞪著此人。
他們身上的刀意更是升騰而起,隱隱連成一片,將此人的氣機給牢牢鎖定,似乎隻要顧鳳青一聲令下,便要亂刀將其砍死——
此人竟然如此膽大!
妄稱大人為刀魔,簡直就是膽大包天!
他們不知道,此刻的柳生但馬守心中掀起了怎樣的滔天巨浪!
甚至若是仔細看的話,都能發現他的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這是恐懼,這是害怕!
他害怕、恐懼的自然不是這些刀衛,三千刀衛刀氣連成一片,若是一刀斬出便是大宗師無法阻擋,他也會殞命刀下。
可這不足以令他恐懼!
令他恐懼的是,大夏的錦衣衛指揮使,這位傳說中的刀魔,為什麼會來到東瀛?!
他怎麼就來到了東瀛?!
柳生但馬守雖然身在東瀛,但也知道大夏的事情。
他知道大夏除了一個新任的錦衣衛指揮使,他更知道這位錦衣衛的所作所為,所以他很清楚,這位刀魔,就是一把刀!
一把魔刀!
無論去到哪裡,都會帶來混亂和殺戮的魔刀!
一把讓整個大夏朝廷都為之顫抖的魔刀!
而如今,這把魔刀來到了東瀛!
他來到了東瀛!
“我東瀛……”
一想到顧鳳青到此之後,有可能會產生的後果,柳生但馬守頓時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他不敢想後果!
柳生但馬守的心緒波動,自然是被站在他身邊的女兒所察覺到。
是以頓時露出一抹詫異的神色。
柳生飄雪知道她的父親是一位劍道宗師,在整個東瀛被無數武士稱之為‘神’的存在。
柳生飄雪也已她的父親為榮!
在她的心目中,這世上就沒有自己父親做不到的事情,也沒有父親無法解決的事情!
因為她的父親,無論麵對怎樣的困難,都能很平靜、輕鬆的將之解決。
她在父親的身上,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心虛的波動了。
而現在……
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父親,身軀在微微顫抖,呼吸也略微有些紊亂,甚至連帶著心跳,都稍稍加快。
父親……在恐懼?!
他在恐懼麵前的這個男人?!
柳生飄雪有些無法相信,臉上不由泛起一抹震驚和匪夷所思。
“柳生但馬守?”
顧鳳青似笑非笑道:“本官聽說過你!”
“據聞你柳生新陰派在東瀛屬於兩大流派之一,實力很強,便是三大幕府都要拉攏你。”
“如今看來,你的實力也已是武道宗師境,看來傳言非虛!”
說到這裡,顧鳳青忽然一揮手,讓眾人退後一些,而後上前一步,輕聲道:“柳生但馬守,本官可以給你一次出招的機會!”
“讓本官見識一下,東瀛劍道宗師,到底有何玄妙之處!”
顧鳳青手持一柄繡春刀,沒有絲毫的廢話。
然而,恰恰就是這一句話,卻讓柳生但馬守和柳生飄雪握著武士刀的手,頓時為之一緊。
此時的柳生但馬守,內心十分的不安。
他不知道顧鳳青來到這裡到底想乾什麼。
可此時此刻,他明白一點——
若是自己當真出刀,他會死!
不僅他會死,他的女兒也會死在這裡!
對於麵前這個早已經聽說過無數次,但卻是第一次見的刀魔,他心中非常忌憚!
甚至忌憚到,很難輕易的拔刀!
他不是怕死!
而是怕自己死了,東瀛……很可能會毀在這位刀魔的手中!
所以……
他不敢拔刀!
柳生飄雪再一次的被驚到了!
因為她看到……自己的父親雖然手掌已經附上了刀柄,但卻一直未曾拔刀。
他的手臂在顫抖,似乎想要拔刀,卻不敢拔刀!
他在猶豫,他在畏懼!
這怎麼可能!
眼前這人,分明還沒有顯露出自己的刀意,而父親也絕對是才第一次見麵,可為何卻對眼前這人如此忌憚?
甚至還有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
柳生飄雪完全無法理解父親的表現。
但她身為柳生新陰派最為出色的傳人、劍道宗師柳生但馬守的女兒,如此年紀便已經踏足先天二重境的天才,她頃刻間便已經壓下了內心的驚疑。
然後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氣機釋放出來,與父親融合為一,鎖定在了顧鳳青的身上。
“你想對我出刀?”
顧鳳青感受到了這一絲刀意,不由將目光賺到了柳生飄雪的身上。
隨後又轉到柳生但馬守身上,似笑非笑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看來你的女兒,要比你出色很多。”
他一遍說著,一遍緩步朝著柳生但馬守走去。
與此同時,配在腰間的繡春刀也已經開始輕輕顫抖,發出微弱的刀鳴,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鞘!
顧鳳青體會到了刀的想法。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握住刀柄,刹那間——
轟!
磅礴的氣息陡然升騰而出,無形的刀氣猶若颶風一般從其身上席卷而處。
一股恍若可以斬天滅地的恐怖刀意,猶如實質般從他體內狂湧而出,瞬間便籠罩全場!
這一刹那,就在柳生但馬守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當中,顧鳳青周身十餘丈的區域已經完全被刀氣所籠罩。
在這個區域內,刀氣將之填充的密密麻麻。
無數刀氣交織穿梭,虛空都泛起無數道細微的漣漪,似乎承受不住這可怕的刀意。
“這怎麼可能!”
“如此可怕的刀意,簡直聞所未聞!”
“聽聞此人殺武道宗師如殺狗,可即便如此,又怎會又如此之強的刀意?!”
柳生但馬守瞳孔急劇收縮,有些不敢置信的呢喃道。
而柳生飄雪,身為柳生新陰派最出色的弟子,自然也是感受到了這股刀意。
瞬時間,一股死亡的氣息籠罩全身!
就放佛置身刀山之間,讓她的身體、血肉、靈魂都在隱隱發顫。
“父親!!!”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她大喝一聲,隨後竟是硬扛著這恐怖的刀意,硬生生的將手中的武士刀拔出!
“鏘!”
清脆的刀鳴之聲陡然響起,四周的溫度也瞬間變得冰寒,在這冰寒之中,一道雪亮的、散發著森然寒意的刀光似乎從虛空之中陡然生出,欲要朝著顧鳳青狂斬而去。
在顧鳳青雄渾刀意籠罩的空間內,也隨之出現了一片雪花。
隻有一片!
柳生飄雪的最強一刀,名為雪飄人間。
一刀站出,無窮的雪花漫天飄舞。
可此時此刻,在顧鳳青的刀氣領域之中,無窮雪花全都消失不見,隻剩下唯一一朵!
這是柳生飄雪的‘飄雪人間’之中,最為核心的一朵雪花!
這一朵雪花,很是耀眼、奪目。
因為這其中,蘊含著磅礴刀無以複加的刀氣!
然而,這朵雪花剛剛出現,卻瞬間就消失的不見蹤影。
因為——
一隻手,握住了一把刀!
柳生但馬守的手,握住了柳生飄雪的刀!
因為這千鈞一發之際的一握,使得這一刀並未真正的完全斬出。
“父親?”
柳生飄雪的刀還有一半未曾出鞘,出鞘的一半卻被柳生但馬守緊緊的握住——這隻手掌,鮮血淋漓。
是被她的刀意所傷!
“滴答~”
鮮血滴落地麵。
柳生但馬守搖了搖頭。
“不要出刀!”
女兒的刀氣入體,讓他體內掀起了驚濤駭浪,但他卻強忍著。
隻是身軀還是有些不可避免的發顫。
可他卻恍若未見。
一雙眸子,一直緊緊的盯著麵前的顧鳳青,臉上露出一抹無奈而又苦澀的表情。
“你不能對他出刀!”
“因為這一刀若是斬出……其後果你遠遠無法承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