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意今年三十一歲，他活了這麼多年，在他的印象中，從未覺得一個時辰會如此的漫長而又短暫，哪怕他在去年正式接受天師之位的儀式上，心情都沒有今日這麼複雜過。

入秋的蜀地早已沒有盛夏的燥熱，然而張意卻感覺口乾舌燥，渾身熱汗淋漓。

林澤沒有過多的催促張意，甚至都沒特意打擾他，反而頻頻向玄明示意，兩人無聲的乾了一杯又一杯蜀地山茶。

然而一個時辰還是很快就過去了，林澤淡然說道：“天師考慮的如何？是願意為蜀地子民奉獻一份心意，還是選擇明哲保身，離開蜀地？”

張意隻覺渾身微微顫抖，苦澀道：“難道就沒有其他的選擇嗎？我天師道願像其他蜀地百姓一樣，繳納賦稅，這般不行嗎？”

林澤點了點頭道：“可以啊，按大秦律，蜀地百姓，需無條件響應官府征召，若天師道真的如普通百姓一般，願意接受征召，本官立刻起草征召文書，屆時若天師道拒不響應的話，就會以謀逆罪論處，天師想要選擇這個嗎？”

張意大驚，連忙說道：“不不不，大人誤會了，容我再考慮一二。”

林澤搖頭道：“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本官再給你十息，十息之內，若不回答，視為選擇天師道全體成員退出蜀地，終身不再踏足蜀地。”

張意身體忍不住頓了一下：“大人……”

林澤視若無睹地念道：“十，九……”

張意又求助地看向玄明，玄明早就看出林澤心意已決，自己恐怕也勸不住，遂把頭彆向一邊，不去看張意。

“八，七……”林澤卻沒有因此停下，繼續念著。

“三，二，……。”

“慢著，大人，小道已考慮清楚了，”到了最後時刻，張意連忙喝止道，若不喝止的話，天師道真的要離開蜀地了。

林澤不以為意道：“天師可以說出自己的選擇了。”

張意微微咬牙道：“天師道願遵從總督府調遣，替蜀地除去蠻族這個毒瘤，還蜀地一片安定，還請大人允許我天師道留在蜀地。”

犧牲一部分弟子，換取整個天師道的利益，其實並不符合天師道的教義，相比而言，天師道更提倡互惠互助，而不是“英雄”式文化。

然而身為天師道天師，張意卻不得不替天師道大局考慮。

先不說天師道離開蜀地，會根基動搖，就憑天師道九成弟子都蜀地人，一旦自己說要帶天師道離開蜀地，終身不再回來，恐怕天師道立刻就要分離崩析了。

答應臣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林澤提出的條件太過苛刻了。

林澤微微笑道：“那本官就代總督大人歡迎天師道的協助了，天師道既為總督府門下，自然可以在蜀地暢行。”

張意沉默不語，隻是微微低頭，以示臣服。

林澤接著說道：“既然天師答應出手相助，那本官再跟天師說說具體的事。”

“天師回去後，就立刻發動天師道弟子，挑選道術精湛的弟子，來蜀都待命，總督府征討蠻族之時，自會挑選一定數量的天師道弟子跟隨。”

“哦，對了，不管是過來待命的，還是隨軍出征的，均能獲得總督府武道修煉資源補貼，若有在軍中立下大功者，資質又不算差的話，獎賞的資源應該能讓一個三品武者突破到中品所需。”

張意愣了一下：“還有修煉資源補貼？還有其他獎賞？”

林澤不以為意地說道：“那是自然，難不成我總督府還會虧待替自己出生入死賣命的手下不成？誰人不知大秦最重軍功，天師道弟子若真能立下大功，本官定然不吝賞賜。”

張意轉念一想，這麼說來好像還挺不錯的，至少自己回去也能給長老和弟子們一個交代。

隻聽張意輕輕咳了一聲：“不知大人可願幫小道一個小忙？”

林澤凝神看了他一眼，笑道：“天師請說。”

張意臉上浮現一絲尷尬之色說道：“小道不想讓天師道弟子知道自己是被迫協助總督府征討蠻族的，故想請大人莫要說出實情，隻對外宣布天師道是主動協助總督府的，如何？”

林澤微微沉思了一會，暗中想道：“答應還是不答應的好呢？答應的話，好處就是天師道弟子心裡不會有被脅迫的感覺，會更加用心協助大軍征討，天師道的高層也會感恩戴德，方便自己更好的掌控天師道。”

隻是如此一來，天師道弟子的心態就會不一樣，會自以為自己是過來幫忙的，不會那麼順從地服從命令，容易產生隱患。

反之亦然。

林澤反複思量下，開口拒絕道：“不行，天師道弟子必須服從總督府的管轄，若隻是幫忙的話，名不正，言不順，總督府如何調動天師道弟子？”

在林澤看來，天師道的作用，隻是儘量減少天狼軍傷亡，以更好的達到練兵的作用。

畢竟經曆幾戰而不死的老兵，才更容易變成精兵。

至於天師道上下的想法，林澤可懶得去管，對他來說，得到人就夠了，心不心的沒所謂。

若天師道敢因此心懷怨念，忍住了也就算了，要忍不住，想整什麼幺蛾子的話，直接鎮壓好了。

張意輕聲試探道：“大人，真的沒有商量嗎？”

林澤一聽，最後一點耐心終於耗儘了，冷斥道：“看在道宮麵上，我才與天師好生說話，天師莫非認為什麼事都可以討價還價嗎？”

張意臉色羞紅，不敢說話，隻是看了看玄明。

玄明滿心無奈，隻得開口道：“大秦官府最講究名分一事，天師還是莫要再說了，至於天師道弟子，先賢哪怕看在道宮的麵上，也會照顧一二的。”

“若真有天師道弟子心懷怨念，貧道願從道宮派遣一部分曆練的弟子，隨天師道弟子一同歸屬先賢管轄。”

“連道宮弟子都心甘情願接受調派的話，天師道弟子恐怕也就無話可說了吧。”

林澤聽了，臉上浮現一絲喜色，難不成今日還做了筆買一送一的生意，若有道宮弟子加入的話，那保命的事就更有把握了。

張意聽了玄明如此之說，隻得點頭道：“願服從大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