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山,藏劍峰。
平山海坐在草屋的屋頂處,將【神劍】平放在雙膝之上,閉目吐納著。
很快,他便接收到了密法傳音。
他猛得睜開雙眼,手持【神劍】,化為一道流光,向著西洲界外飛去。
“界碑破空而去了?”平山海一開始甚至覺得這句話像極了惡作劇。
但他心裡知曉,駐守弟子不可能拿這種事情惡作劇,也不敢說出這麼離譜的謊言。
平山海與錢正一一直有所推測,覺得界碑內或許有著劍山老祖殘留的一縷神魂。
也正因此,它才會挑選傳承者,給合適的劍修們劍道傳承!
而這個猜測,在上次路潯進入界碑後,有了側麵的證實。
路潯說了,他最大的收獲,便是在界碑內結交了一位朋友。
這不等於是實錘了嗎?
也正因此,他聽到界碑破空而去的消息時,第一反應是震驚加難以置信,細想之後,居然覺得可以接受,且覺得這件事情之中,或許暗藏著老祖的某些深意。
邏輯縝密,有理有據……
因此,不管是界碑破空這件事情本身,亦或者是為了去領悟老祖的深意,他都需要第一時間親自前去坐鎮。
一個人去還不夠,他還立馬催動了一道劍印。
一瞬間,數道流光自一劍山各峰處飛出。
一劍山的大修行者們,有過半緊隨著平山海,朝著西洲界外快速飛去!
而同樣的事情,也在一劍山隔壁的萬劍山發生著。
平山海剛飛出藏劍峰沒多久,就看到了飛來的錢正一。
二人對視一眼後,便沒有任何停息,以最快的速度,繼續前行!
而在他們的身後,還有大量的劍光!
這陣仗,在西洲可是不常見的。
這些人加在一起,甚至能把整片迷失林,給直接推平!
……
……
迷失林處,路潯控製紙鶴,落在了深坑旁,問道:“你還好吧?”
林蟬與季梨麵露疑惑,不知道路潯在跟誰交流。
她們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被眼前所發生的事情給震驚到了。
好端端的西洲界碑,怎麼就從天而降了?
而且就這麼恰好的落在了這隻怪物身上!
要說不是來救他們的,根本沒人信!
此刻,滴噠稍顯虛弱的聲音在路潯心中響起:“我……我沒事噠……那邊,那邊危險,我過不去的……”
滴噠看起來隻是有些虛弱,而它的話語,讓路潯瞳孔一縮。
此處距離貓南北那邊已有較遠的距離,但滴噠的感知範圍明顯很廣,它肯定是察覺到了那邊的危機!
路潯二話不說,在把林蟬與季梨放下紙鶴後,就快速升空,體內靈氣運轉,大聲道:“四師姐!往我這邊來!”
他可以肯定,一劍山與萬劍山的人肯定在往這邊飛,安全基本上得到了保障。
貓南北隻要往這邊趕來,兩撥人應該就能在半路碰上。
那樣她就安全了。
可糟糕的是,他並沒有收到貓南北的回應。
路潯心中一緊,渾身緊繃。
在看到遠處飛來的兩道劍光後,他二話沒說,就往貓南北的方向飛去。
口中則嘶吼著:“救人!!!”
來到此處的,是界碑前的那兩位長老。
“路潯等人怎麼在這裡?”他們齊齊一愣。
緊接著,他們就看到了界碑下方,那死的不能再死的異獸,以及那巨大的深坑!
他們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思路跟不上。
特彆是路潯看到他們後,立馬就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去了,口中還喊著:“救人!”
什麼情況!?
但好在二人是見多識廣的大修行者,一路修行至今,玄妙難測的事情也不是沒遇到過,千鈞一發的事情也遇到過很多。
他們深知,很多關鍵時刻,容不得你去思考,去細想。
你要行動起來!
路潯等人身份同樣特殊,不容有失。
因此,二位長老僅僅是在瞬息的功夫,就有了決斷。
萬劍山的那位長老留在此處看著界碑,而一劍山的那位長老則朝著路潯飛去的方向,快速追去。
……
……
遠處,陰添的左眼瞳孔依舊閃爍著妖異的紫芒。
他手中的鐮刀不斷揮舞的,臉上的表情卻由嗜血轉變為了凝重。
剛剛的“白晝流星”,從他這個角度,也能看到。
他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心裡知曉:“出事了!”
果然,下一刻,他就感應到了自己的異寵,在瞬息之間,便失去了生命!
在悲痛與憤怒的同時,他也知曉,必須速戰速決了。
剛剛的流星是從西洲的方向飛來了,他不傻,知道這種異象,肯定吸引到了西洲劍修們的注意力。
甚至很可能就是西洲劍修出手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在心中想著。
但若要讓他就這樣離開,他又覺得有些可惜。
因為眼前的貓南北,已經要撐不住了。
那道【仙符】的力量早就透支的乾乾淨淨了,如今,【仙符】之所以還在運轉,是燃燒著貓南北體內的靈力。
她是第六境的修行者沒錯,可這張恐怖的【仙符】極其耗費靈力,憑借她的修為,也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現在的貓南北已處於透支的狀態,不隻是靈力、神識的透支!
她整個人已經有些混沌了,神誌不清。
隻在依靠自己的本能行事,或者說是僅剩的意誌。
她死死地擋在前方,不讓陰添朝著路潯的方向靠近。
小師弟……我罩著的……
承諾過的,我會一直罩著小師弟的……
在她周身環繞著的金色字符,已經隻有薄薄一層,它是那般暗淡,好似隨時都會消散。
“幾息時間,她最多再撐幾息時間!”陰添在心中道。
漸漸的,他舔了一下自己猩紅的嘴唇,神色變得有些瘋狂。
他深知,自己本就是【二祭祀】大人挑選出來的棋子。
他的任務便是殺死先生的弟子,無論付出任何的代價,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他是可以作為一枚棄子的。
這便是他的使命。
既然如此,那又有什麼好退的?
隻要破開了這層淡淡的字符,他隻需要一揮手中的鐮刀,便可輕鬆的取走貓南北的性命。
到時候,哪怕西洲的劍修們趕到了這裡,無非也就是一死。
隻要完成任務,那便值了!
黑色的鐮刀在空中劃過詭異的弧度,破開空間,又一次擊中了【仙符】產生的護盾。
字符模樣的護盾光芒忽明忽暗,好似風中燭火,隨時都會熄滅。
就在此時,路潯的聲音不斷傳來。
貓南北已經聽不清了,而陰添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他能感知到路潯正在往這邊靠近。
而且有一人的速度比路潯還快!
來者的修為竟是第六境巔峰!
陰添並不覺得對方是自己的對手,隻是要解決一位第六境巔峰的修行者,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
而且經過仔細的感知,他發現在遠處,居然還有一位第六境巔峰!
按照這個距離,自己還未將極速靠近的這位劍修給解決掉,另外一邊的那個就可以達到此處支援。
最要命的是,若是被這二人拖住,西洲那邊肯定還會有人往這邊趕!
該死的,縝密的計劃本來萬無一失,卻硬生生的被那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天降之物給破壞了!
但好在下一刻,他的鐮刀向前一揮,便直接擊碎了【仙符】。
陰添眼睛一亮,麵色猙獰,沒有絲毫的停留,宛若一位真正的死神,收割著眼前鮮活的生命!
周圍的空間在一瞬間就扭曲了起來,黑色的光芒如同能吞噬一切。
而就在它即將觸碰到貓南北那嬌小的身軀之時,陰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聽,他隱約之間,聽到了一聲貓叫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明是貓叫,他卻從中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
如人間神祇!
一道巨大卻朦朧的黑色虛影自貓南北身上向外擴散。
它有些模糊,就像是一大片黑色的濃煙。
唯一清晰的,便是那一雙眼眸!
眼眸中的威嚴,給人一種不容侵犯的感覺。
而在瞳孔裡,有著九縷火焰彙聚在一起的印記。
隻是其中五縷火焰是半透明狀,另外四縷則熊熊燃燒著。
此時此刻,這四縷燃燒著的火焰,有一縷正在向外不斷擴散。
黑色的火焰在空中爆開,不僅將陰添的進犯給抵擋住,還讓他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這一縷火焰,堪比第七境巔峰的全力一擊!
“不!這是第八境才該有的力量!”陰添忍著身上的劇痛,在心中得出了結論。
至此為止,他的整條右臂已經被撕扯得乾乾淨淨,連骨頭都化為了齏粉。
他很清楚,這並非什麼法寶,也並非什麼符。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力量,是離他的境界無比遙遠的力量!
就在此刻,一劍山的長老已經飛至附近,且很果斷的祭出了飛劍。
陰添用自己僅剩的左手抓住了鐮刀,抵擋著劍光。
他看著空中消散的如同黑霧般的虛影,以及那無比詭異的火焰,嘴角有了一抹瘋狂的笑容。
身受重傷的他一邊與一劍山的長老周旋,一邊猛得閉上了左眼。
下一刻,他那紫色的眼眸便爆了開來。
一道細微但卻鋒銳的紫色光芒朝著半空中不斷下墜的貓南北刺去!
沒了黑霧般的虛影的保護,貓南北必死無疑!
“不好!”一劍山的長老丟出了一塊青色的正方形的布。
這件法寶擋向紫光,卻被紫光給直接洞穿!
紫光雖然有被削弱很多,但依舊向著貓南北墜落的方向飛去。
避無可避!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此刻飛到了貓南北的身邊。
正是路潯。
他一把接住了貓南北,【粉墨】在周身環繞。
他什麼也沒想,直接將貓南北死死地抱在懷中,用自己的身體將她給護住。
甚至沒去考慮過自己是否可以擋住這一擊。
紫色的光芒先是洞穿了紙鶴,然後擊碎了路潯的劍意與【粉墨】,在路潯的後背處,留下了一道可見白骨的傷口。
雖不至死,但觸目驚心。
沒了紙鶴後,還不是大修行者的路潯是無法禦空飛行的。
而且靈力耗儘的他,哪怕從儲物戒指內再取出一隻紙鶴,也無法催動。
他就這樣懷抱著貓南北嬌小的身子,從半空中不斷下墜。
憑借他堪比【上品靈劍】的體魄,他深知自己死不了。
在下墜的過程中,他忍著背部傳來的劇痛,口中嘶吼著:“四師姐!貓南北!貓南北!”
被他緊緊抱在懷中的貓南北已經意識很模糊很模糊了。
“嘭——”
路潯本就受傷的後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砸出了一個深坑。
他聽到了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悶哼一聲後,明顯的感受到了身體上傳來的無儘痛楚。
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緊抱著貓南北,儘他所能的護著她。
就像貓南北守護他時一樣。
“四師姐……”路潯雖然虛弱,但口中卻未停。
路潯清楚的看到,貓南北的眉心處多了一個黑色的火焰印記。
由九縷火焰組成的印記。
其中,六縷火焰已經半透明了,還有三縷好似真實的火焰一樣,在燃燒著!
這個印記僅僅持續了幾秒的功夫,便消散不見,好似未曾產生過一樣。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意識模糊的貓南北,似乎終於聽到了路潯的話語。
“小……小師弟……”她聲音很輕,語氣很弱。
“是我!四師姐,是我!”路潯忍著身體的疼痛,儘他所能地大聲道。
貓南北聽著路潯的話,好似終於放心了一般。
路潯抱著她,清晰地感覺到她在“變小”。
貓南北的黑色外衫慢慢的變得寬鬆。
黑袍下的她,變回了一隻小黑貓。
她閉著眼睛,但好在呼吸綿長,好似睡著了一樣。
路潯看著她,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也不知道是因為實在太疼,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在貓南北睡著前,路潯隱約間聽到了一句話。
其實,貓南北作為師姐,她一直有著自己的一些想法。
像三師兄在路潯每次下山前,都會給路潯靈石,而二師姐也送過路潯劍氣,還曾通過劍意纏身,訓練過他。
唯有她,好像一天到晚隻會惹是生非,隻會叫路潯給她做吃的。
她這兩次陪路潯下山,除了離不開路廚子以外,也是真的想保護他。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她記得很清楚,三師兄每次給路潯靈石時,小師弟雖然嘴上推辭,手上也推辭,但笑容那叫一個燦爛啊。
她看得出來,小師弟很愛錢!哼!
可她沒有錢啊。
她的錢也都是三師兄給的,哪怕轉贈給小師弟,那也隻是借花獻佛,沒什麼意思。
貓南北心裡清楚,路潯很寵她的。
可她是師姐呀,她才是長輩呀!
她也想守護小師弟的。
因此,她在昏迷前,迷迷糊糊地對路潯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我沒錢,但貓有九條命,師姐……師姐送你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