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0章 幾經征討(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412 字 2個月前

大司馬府內匆匆跑出一個下人,對著眾護衛喊道:

“大司馬有令,讓此人入府晉見。”

護衛們聞言,這才收了刀。

驚魂未定的拓跋沙漠汗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本想爬起來,可是隻覺得身體癱軟,手腳僵硬,根本沒有辦法動彈。

那下人走上來,打量了一下拓跋沙漠汗的狼狽模樣,臉上有著不解:

“你個胡人倒是好運氣,居然能讓鎮東將軍在大司馬麵前說情。”

“鎮東將軍?”

拓跋沙漠汗就是一怔,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大司馬府的隔壁。

鎮東將軍府就在大司馬府的隔壁。

鎮東將軍是大漢軍中僅次於大司馬的人物。

如果早知鎮東將軍會這般好說話,那……

拓跋沙漠汗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有人搭上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來。

“多謝。”

拓跋沙漠汗對著大司馬府的下人道謝。

“不用,拓跋郎君還是莫要耽擱了,快些去見大司馬和鎮東將軍才是。”

“是是是。”

待邁入大司馬府的門口時,拓跋沙漠汗腳下踉蹌了一下,也不知是太過激動還是腳上的血氣尚未完全通暢導致腳步不穩。

以前就聽說過大司馬府是陛下特詔修建,占地屬長安第二——第一是陛下自己。

如今能走進來,拓跋沙漠汗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

也不知走了多遠,終於被帶到一個客廳。

餘光感覺到最上麵坐著人,拓跋沙漠汗連頭都不敢抬,很是乾脆地匍匐在地,高呼:

“草原胡人拓跋沙漠汗,拜見大司馬大人。”

“起來吧。”

大司馬的聲音讓拓跋沙漠汗微微一怔,這個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但他也沒有多想,連忙謝禮,然後站起身來,垂目肅手。

“抬起頭來。”

拓跋沙漠汗依言抬頭,當他看清坐在主位上的人時,心神大震,一時間竟是控製不住自己,失聲叫道:

“是你……”

話剛一出口,他就已經後悔了。

兩道利劍般的銳利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讓他感覺到遍體一寒。

拓跋沙漠汗悚然一驚,看了一眼坐在馮大司馬左下首的貴人。

此人正是方才在門口見到的貴人,很有可能就是方才下人所說的鎮東將軍。

“小人方才心有所驚,故而失禮,求大司馬恕罪。”

拓跋沙漠汗連忙對著馮大司馬行禮道歉。

“心有所驚很正常,”馮大司馬倒是沒有在剛才的失禮上追究,“我也沒有想到,與拓跋郎君在平城一見之後,居然要這麼久才能再次相見。”

(見第1169章至1171章)

聽到馮大司馬親口承認平城的相見,同時也是間接承認了對自己隱瞞了身份,拓跋沙漠汗心裡五味雜陳。

“按理來說,故人重逢,乃是人間快事,拓跋郎君可知,為何我與你在平城相談甚歡,在長安卻避而不見?”

仿佛是看透了拓跋沙漠汗心裡的想法,馮大司馬主動提起了這個問題。

“小人……”

拓跋沙漠汗頓了一下,不知道是馮大司馬一見麵就提出這個問題沒有準備,還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停頓了好一會,這才重新開口道:

“大司馬日理萬機,負興漢重任,塞外胡夷部落內亂,在大司馬眼裡,不過是無關緊要之事。”

聽出了拓跋沙漠汗話裡的幽怨,馮大司馬麵容有譏誚之色,但見他淡淡一笑:

“你錯了,其實自平城一彆,我就一直在等待著與你的第二次相見。”

“啊?”拓跋沙漠汗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頭。

馮大司馬目光幽遠,緩緩道:

“在平城時,我曾問起你的大人拓跋力微,你力言拓跋力微欲與漢家交好,不欲行軻比能之覆轍。我當時還道他是個目光長遠之輩。”

再看向拓跋沙漠汗,目光開始變得冷森:

“你可還記得,當時你對我說過的話?”

拓跋沙漠汗冷汗“唰”地就是一下子流了下來。

“你當時對我說,你代表拓跋力微過來,是欲與大漢交好,而且隻要大漢願意承認索頭部是草原主人,拓跋鮮卑願作大漢的臣屬,年年進貢。”

“而且你還承諾,你部願意仿南匈奴舊事,聽從大漢的召喚,派出族中勇士,幫助大漢平亂滅賊。”

說到這裡,馮大司馬的語氣已經是越發嚴厲。

而拓跋沙漠汗的前心後背,皆已經是濕透。

“當時你說隻要大漢願意資助你部,你部就會全力向南,隻待時機成熟,大漢從西向東,你們則是由北向南,夾擊魏國。”

“啪!”馮大司馬猛地一拍案桌,厲聲大喝:

“你當時是不是這麼說的?!我可有半句記錯?”

拓跋沙漠汗雙腿一軟,“噗通”地跪了下去,五體投地,不敢爭辯。

隻聽得上頭的馮大司馬冷冷笑道:

“我是真沒想到哇,拓跋部把你派過來,故意麻痹大漢,令大漢對你們沒了防備之心,你們卻轉身就與魏賊勾結。”

“你部以身作餌,魏賊又悄悄地在幽州邊境埋伏,那一次,可真是令我大漢將士死傷慘重哇!”

拓跋沙漠汗額頭的汗水,已經滴到了地上。

“大,大司馬,小人死罪!小人也不知道為何,大人會突然改變主意。”

“待小人知道此事時,已是成了定局,就算如此,小人也力勸大人不要與魏賊結盟,奈何,奈何大人不聽啊!”

“這一次,也正是因為小人力主投靠大漢,所以這才被奸人所害,不能回到族裡,隻能流落長安。”

本來拓跋沙漠汗心裡,一直有個疑問,為何張苗與自己合夥開拓商路,會有漢軍精兵喬裝隨行。

現在他終於完全明白過來了,想來這背後定有馮大司馬的授意。

想來也是,張苗的姨母,好歹也是大司馬的妾室,自己與之合作,又怎麼可能逃得過馮大司馬的眼睛?

甚至自己在長安的一舉一動,早就落入了馮大司馬的眼中。

之所以沒有驚動自己,其實就是在靜靜等自己履行許下的諾言。

若非自己一直以來,是真心想要交好大漢,沒有異心,就憑幽州一事,自己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吧?

世人常道:深謀遠慮……咳,大司馬。

果真是誠不欺我。

那麼“心狠手辣”,想來也是真的了?

一念至此,拓跋沙漠汗頓時又是冷汗直冒。

誠惶誠恐之下,心裡哪還敢有半點怨言?

果然,隻聽得大司馬的聲音傳來:

“若非這樣,你還以為自己能在長安呆著?”

“害我大漢五千將士命喪草原,拓跋一族,罪不容誅!”

拓跋沙漠汗聞言,心底就是一沉。

還沒有等他說話,大司馬又幽幽地說道:

“昔西部鮮卑未經大漢同意,就屢屢南下,甚至劫掠漢家子女財帛,我奉漢家天子旨意,鎮守涼州,幾經征討,這才算是平了涼州北方草原騷亂。”

拓跋沙漠汗咽了一口口水。

西部鮮卑覆滅之事,他當然知道。

畢竟大人當年,就是與沒鹿回部大人竇賓一起對抗西部鮮卑為敵,誰料到差點全族被滅。

後來率族人北居北川,避開西部鮮卑,這才有了今日的索頭部之盛。

而誰又能想到,當西部鮮卑遇到漢軍,竟是大多都被抓去當了勞力。

大夥辛辛苦苦才從北邊南下,在那一次不少人又被逼得逃回北邊。

還有一部分,則是逃到了東邊,自己的部族,也收了好些西部鮮卑的人。

“還有那軻比能,在他落魄之時,是大漢接濟了他,讓他能在九原再次興起,誰知道他居然起了狼子野心,欲與大漢平分關中。”

“我奉漢家天子旨意,從涼州領軍東進,幾經征討,這才算是滅了此獠。”

拓跋沙漠汗的冷汗,已經是第三次冒出來了。

軻比能儘收匈奴故地,自雲中、五原以東抵遼水,皆為鮮卑庭,是檀石槐之後鮮卑最大的雄主。

誰想遇到馮大司馬,竟是數萬精騎被焚於山林之間,數萬族人被誅於大河之畔。

“如今拓跋鮮卑……”

馮大司馬才提了名字,拓跋沙漠汗已然是不顧失態,連忙連連叩首:

“大司馬,請口下留情啊!我族中之人,並非全是欲向魏賊,那不過是有人受了蠱惑,這才做出糊塗事。”

他是真怕了馮大司馬再來一句“幾經征討”。

真要那樣,拓跋鮮卑說不得就要像西部鮮卑和軻比能那樣,落個淒慘下場。

拓跋沙漠汗從來沒有像在這一刻,能如此深刻地領悟到“心狠手辣小文和”這個傳言的真實性。

來之前想著跟大司馬討價還價的念頭,早就已經是不翼而飛。

在漢地呆得越久,他就越是看得明白,漢國強盛,非自己部族可敵。

而且拓跋沙漠汗從來不覺得拓跋鮮卑以比西部鮮卑強,更不可能比軻比能強。

大司馬真要對拓跋鮮卑動手,那麼自己部族的下場,恐怕比西部鮮卑好不了多少。

一念至此,拓跋沙漠汗突然福至心靈:

“小人願意率族人將功贖罪,隻求大司馬手下留情。”

西部鮮卑是被滅了,但軻比能的部族,可是被保存了下來。

聽說軻比能的阿弟若洛阿六,及時認清了形勢,背叛了他的阿兄軻比能歸附了大漢。

這才得以在漢軍的屠刀下,不但保全了性命,甚至還能保下了一部分族人。

(草原上的狗都不相信沒背叛自家兄長的若洛阿六:我當時真沒背叛……)

聽說此人在長安,活得可滋潤了!

還有那泄歸泥,對,泄歸泥!

他本是投了軻比能,後又叛軻比能複降魏賊,最後再降大漢,現在不照樣領著自己的族人在雁門那邊放羊做工?

這種人都能帶著族人活下來,沒道理自己這等心向大漢的人反而不行。

這個時候,拓跋沙漠汗是真的相信自己是一心向往大漢的。

“大司馬,小人是真的心向大漢,族裡也有不少人是支持小人的,隻求大司馬給小人一個機會。”

拓跋沙漠汗心如電轉,腦袋卻是叩個不停:

“隻要能大司馬能讓小人重歸族裡,小人願率部族歸附大漢,不求其它,隻求大漢能允許族人在邊郡或做工,或放牧。”

“不求其它,能被大漢賞賜點衣食,再不用像以前那般,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年年受白災而凍死就足以!”

聽到拓跋沙漠汗的話,馮大司馬咂了咂嘴,而鎮東將軍已是眼睛發亮。

拓跋鮮卑現在號稱控弦之士二十萬呢!

那得有多少勞力?

就算是誇張了些,那打個對折,也得有十萬。

多少年沒有做過這麼大的生意了?

咳了一下,馮大司馬努力保持著自己的人設:

“若非在平城那一麵,我觀你所言,確是真心,又看你往來長安,皆是為了交好大漢,以圖開通商路,你以為你能入住蠻夷邸?”

“這一次,你能出現在我麵前,不過是有鎮東將軍作保,說你尚有用處。”

馮大司馬說著,示意了一下坐在左下首一直沒有出聲的鎮東將軍。

拓跋沙漠汗這才連忙又對著鎮東將軍叩首:

“鎮東將軍之恩,小人念茲在茲,必不敢忘,將來隻要鎮東將軍有所吩咐,小人就算是摧身碎首,亦無所懼。”

清冷的聲音響起,很是乾脆直接,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不需要你摧身碎首,大司馬令我來年開春出塞征討拓跋鮮卑,我在大司馬麵前求了這個情,就是想讓你給帶路。”

“啊?”

拓跋沙漠汗再次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

“怎麼?你不願意?”

鎮東將軍長得很俊美,但俊美中帶著冷酷,讓人望之而生敬畏之心。

“征……征討拓跋……”

難道自己前麵求了那麼多情,自己的部族,還是逃不了被征討的命運麼?

拓跋沙漠汗可憐地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大司馬。

馮大司馬沒有說話,而是舉起茶杯,輕飲一口,這才淡淡說道:

“你不是說要將功贖罪麼?這便是你將功贖罪的機會。”

目光冷漠地拓跋沙漠汗的身上掃了一眼,“我前番與你費了那麼多口舌,就是想要告訴你,拓跋鮮卑本該是要被滅族的。”

“但是因為你,我或許可以留一線,至於你能保下多少族人,就算你的表現了。”

如墜深淵之後,忽然又被人拉了上來。

拓跋沙漠汗狂喜之下,不顧自己已經磕得滿麵是血,再次叩了下去:

“多謝大司馬仁慈,多謝鎮東將軍大恩!”

向大漢借兵回到族裡,本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沒想到卻是在無意中知曉了大漢對部族恨意之深,竟是要讓鎮東將軍親自領軍出塞征伐部族。

鎮東將軍是什麼人?

往來漢地多次,又在長安呆了這麼長時間,拓跋沙漠汗豈會不知?

跟隨大司馬越過數千裡的大漠,轉戰萬裡,席卷並州河東,驅胡人如牛羊,威逼魏賊偽帝遷都……

如此赫赫大功,地位僅次於大司馬。

所以若是鎮東將軍領兵,那大漢肯定是動了真格。

渾渾噩噩地出得大司馬府來,日頭已經是隻剩下半邊在山頂。

拓跋沙漠汗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心裡不由地又是後怕又是慶幸。

這一次,自己不但能保下族人,而且借兵重回族裡之事,已經算是有十足把握。

原本來時還有的那點羞愧,早就煙消雲散。

一想起草原上被追殺的一幕,他甚至還有些暗自咬牙:

大人啊大人,你莫要怪孩兒,你受了奸人蒙蔽,孩兒這是替你清理你身邊的奸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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