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9章 抉擇(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270 字 2個月前

誰都知道,高祖皇帝被封於漢中,後出關中而據有天下。

而昭烈皇帝又是在漢中稱王,後才在錦城登基稱帝。

說漢中是大漢的龍興之地,那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羊祜喝下一口熱湯。

炎漢,油脂,人油,漢中等等念頭,如同走馬燈似的,在他心裡亂閃。

再想起馮某人以油助火,燒了隴關。

還有那什麼龍化二水自有油……

雖說羊祜信奉“子不語怪力亂神”,對這些事情向來是敬而遠之。

但如今不能遠之,又事關己身及家族,心思就未免有些雜亂。

雖說都是在漢中開國,但季漢的三興漢室之路,比起前漢定鼎天下,無疑遠要曲折和困難得多。

至少同是從漢中出兵,季漢與前漢在北邊遇到的對手,大不一樣。

高祖皇帝所麵對的關中,是一個一分為三,又各不屬統的關中,可以輕易地各個擊破。

而且項羽遠在江東,根本不可能趕過來支援。

但季漢不同。

季漢所麵對的關中,不僅僅是一個統一的關中。

而且關中後麵,還有一個統一的中原北方。

遠非項羽那時的勢力所能相比。

不但魏國的中心洛陽,可以隨時支援。

甚至涼州方麵,還能從西邊威脅季漢的北伐軍。

所以季漢根本沒有辦法像高祖皇帝那樣,直接進軍關中,最好的辦法,就是繞道隴右。

隻有拿下隴右,切斷涼州與關中的聯係。

再以隴山為屏,東擋魏軍,西取涼州。

事實上,就算是那一年的春天,漢國拿下了隴右,魏國仍是有著極大的優勢,有著極大的可能奪回隴右。

曹子丹(即曹真)佯攻漢中,實欲圖隴關蕭關,正是為此。

隻是沒有想到,曹大將軍的十餘萬精兵,居然在蕭關下被馮某人的兩萬人馬一舉擊潰。

從此徹底斷絕了魏國越過隴山的希望。

無論是隴右一戰的輕取隴關,還是街亭一戰的誓死不退,亦或者是蕭關一戰的以寡勝眾。

馮某人皆是出現在最關鍵的時候,扭轉了最重要的局麵。

羊祜胡思亂想著,莫不成,這鬼王不是鬼王,而是油脂王?

喝下最後一口熱湯,羊祜滿腹心事地回到客舍。

不一會兒,就有下人前來稟報:

“郎君,打聽清楚了,馮明文確實來了雒陽。”

“哦?”羊祜聞言,輕輕地點了點頭,有些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

雒陽好歹也算是漢國舊都,攻取雒陽這麼大的事情,就算是天子不過來,但至少也要有一個足夠份量的人過來。

更兼又是處於最前方的城池。

馮明文過來,一來可以震懾各方,二來可以主持布置雒陽的防守。

羊祜想了想,又問道:

“可曾打聽到他住在哪裡?”

本來還想著要去長安呢,沒想到在這裡就能遇到。

雖說心裡還是有些不太想去見馮某人,畢竟上一回已經拒絕了對方的招攬。

此時又主動送上門,說不得要被人所輕。

隻是……

唉!

我是在求學,並非是求官。

求學不丟人。

……

羊祜心裡默默地念叨著,試圖驅散自己臆想中的尷尬。

“聽說是住在太傅府上。”

“太傅府?”

“正是。”

也就是原來司馬懿住的地方?

皇宮肯定是不能住的,就算是偽魏建的皇宮,那也不能住,這關係到皇權的威嚴。

但偽魏大臣的府院就無所謂了。

大漢的大司馬是真大司馬,但偽朝的太傅,那也配稱太傅?

所以偽朝的太傅府,真大司馬住進去,是看得起他。

假太傅府在雒陽城內的位置不錯,而且地方也夠大,正好給馮大司馬暫時落腳。

不過這個時候,馮大司馬並不在洛陽城內,而是在大河邊上看風景。

雒陽有八關拱衛,基本都是依山隘而建。

北麵的小平津和孟津兩個渡口,既是渡口,也是關口。

雖說山勢不如其它六關,但有大河作為阻隔,同時又有嵩山餘脈的山地丘陵作為防線,亦足以保證雒陽的安全。

小平津是靈帝所設。

而孟津,則是曆史悠久。

此地最有名的曆史事件,莫過於八百諸侯會孟津。

“武王上祭於畢,東觀兵至於盟津,為文王木主,載以車中軍”。

“隨至盟津,諸侯不期而至者八百”。

當是時,天下三分,其二歸周。

這一次會盟,其實就是周滅商前的戰爭演習。

兩年後,武王再次會盟諸侯於孟津,這一次,再不是演習,而是正式渡河北上,與商戰於牧野。

這就是曆史有名牧野之戰。

而如今,天下同樣是三分,季漢,已經隱隱有占半之勢。

後人站在前人的曆史轉折點上,總是容易心生感慨。

而此時,馮大司馬站在孟津古渡口邊上,看著滔滔的大河,有似曆史的長河,麵容沉靜,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他的身後不遠處,站著薑維、張翼、柳隱等人。

虎步軍輕鬆攻取了雒陽,雖說讓原本作為後備軍的武衛軍並沒有發揮出計劃中的作用。

但武衛軍緊跟著虎步軍進入雒陽,正好鞏固了雒陽的防衛。

馮大司馬到達雒陽,虎步武衛二軍的主將,自然也是跟了過來。

再遠一些,則是侍衛們,正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雒陽剛下,情況複雜,誰也不能保證什麼時候會有意外情況發生。

柳隱與薑維的關係好,看到馮大司馬隻是站在河邊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於是低聲問了薑維一句:

“你覺得大司馬在想什麼?”

薑維不假思索地說道:

“肯定是想著如何渡河北上,攻下河內。”

河南與河內分彆在大河南北兩側,隔河相望。

因為有小平津和孟津兩個關口,想要從河內南下河南,除了渡過大河,還需要越過嵩山餘脈。

但從河南北渡河內,則隻需要想辦法渡大河即可。

所以拿下了雒陽,薑維隻覺得無論是東進、南下、北上,放眼望去,全是大功。

隻恨不得有三個分身。

如今大司馬來到孟津渡,想來定不會是單單欣賞風景——說不定已是有了決斷。

畢竟從大司馬一貫以來的風格看,真要露出真正目的或者手段的時候,基本都是事已成定局。

深謀遠慮,豈是說笑的?

當真是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名號。

雖然薑維等人離得不太遠,渡口的流水也比較平緩,但馮大司馬站在大河邊上,耳中仍是響著隆隆的大河水聲。

再加上薑維與柳隱又刻意降低了聲音。

所以他自然沒有聽到兩人的議論聲。

長歎一口氣,語氣滿是遺憾:

“可惜沒有帶魚杆,這麼好的釣點,浪費了……”

似乎覺得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情,再次唏噓一下:“浪費了啊!”

聽到馮大司馬終於說話了,隻是被河水的流水聲蓋住了,聽得不太清楚。

薑維三人眼神示意了一眼,悄悄推讓了一陣,終還是由早年被大司馬舉薦的柳隱上前:

“大司馬,什麼浪費了?”

“哦,沒有什麼。”馮大司馬麵色如常,語氣沉穩,“隻是想起武王時八百諸侯會孟津的故事。”

“昔日武王伐紂,就是從此處渡河,最後定周八百年天下。”

“撫今追昔,不免有些感慨,如今大漢又何嘗不是正待討逆賊,重定天下。”

“隻可惜啊,如今糧草不足,不能立刻渡河北上,白白浪費了這麼一個好機會啊!”

跟上來在旁邊聽著的薑維聞言,頓時大喜。

果然,自己猜的沒錯,大司馬就是欲渡河北上啊!

“大司馬所言甚是!”

想到激動處,薑維忍不住地開口道,“以前逆賊還可以仗山險,據關口,阻止王師進入河內。”

“如今雒陽已下,河內可謂被三麵合圍,隻待糧草準備完畢,一軍從上黨,一軍從河東,一軍從河南,且看逆賊如何抵擋!”

隻待河內一下,無論河北還是山東,再無險阻可以擋住大漢的鐵騎。

“伯約莫要激動,大勢已成,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冷靜,徐徐推進,逆賊戰亦亡,逃亦亡,何須擔心?”

馮大司馬的眼睛仍是盯著水麵,沒有回頭,嘴裡漫聲地說了一句。

這個位置不拿來釣魚,實在可惜了!

渾然不曉得馮某人此時心裡在想什麼的薑維,聽到如此漫不經心的語氣,心裡頓時就是悚然,然後肅然起敬。

是了,大司馬深謀遠慮,如何會看不到這一點?

河內恐怕早就在大司馬的算計當中。

說不定此時大司馬已經在考慮如何進軍鄴城乃至山東了。

張翼的性格,比較耿直。

此時聽到馮大司馬與薑維的對話,也忍不住地提醒道:

“河內尚有太行與大河為屏,而雒陽東麵與南邊,王師未至而逆賊喪膽奔走,此可謂傳檄而定,大司馬難道無意乎?”

馮大司馬聽到這個話,想起了曆史上張翼的“抗維之銳”,不禁就是轉過頭,眼神略有古怪地看了一眼兩人。

這兩人……莫不成是天生的性格不合?

“渡河也好,傳檄也罷,那都非如今可說的事情。”

馮大司馬仍是語氣平淡,“畢竟現在大漢準備不足,賊人尚有時間做出應對。”

“如今適合渡河,以後未必適合。同樣,如今傳檄而定,日後未必不會反。”

壓下兩人分歧,馮大司馬指了指大河對麵:

“雒陽八關,以小平津和孟津最易被賊人所趁,所以我需要一人親自守在這裡。”

“末將請命!”

三人齊齊抱拳道。

“那就讓休然來守吧。”

雖說都是同為大漢的將軍,但不能指望人人都能和睦相處。

隻要不讓私心淩駕於公事之上就可以了。

馮大司馬也相信薑維和張翼的人品,定然不會因私廢公。

而柳隱與薑維交好,又與張翼同為蜀地人士。

正好居於兩人之間調和。

“末將領命。”

“伯約,你鎮守雒陽,負責河南的防衛。”

“末將領命。”

“張將軍,你領武衛軍駐於滎陽,如何?”

“敢不從命?”

這番安排,看起來倒也算是合理。

但卻又是讓薑維有些迷糊了。

莫不成大司馬當真要先向東?

若不然,何以讓整個武衛軍駐於滎陽,而虎步軍卻是分守兩處?

隻是他又不敢多問。

畢竟事關大局,他自然是不能在這種場合當眾問出來,隻能憋在心裡。

馮大司馬巡視完大河渡口,本是要回去,可是心心念念著那個釣魚的好地方。

不行,不能就這麼放過。

於是馮大司馬讓薑維三人各自回去。

自己則是在第二日,特意讓人準備了小火爐,馬紮,釣具,然後開始釣魚。

耽擱了兩日,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雒陽,準備返回長安。

一直派人在打聽馮大司馬何時歸來,早就等得焦躁無比的羊祜,立刻登門送上拜帖。

“羊叔子?”

馮大司馬倒是沒有想到,羊祜居然又會再次過來。

按理來說,羊祜在山東的名聲再大,也大不過馮某人。

再加上又不過是一個後輩。

根本沒有資格直接登門拜訪。

上一回是因為護送夏侯氏。

這一回,則是代送曹誌的回信。

倒是讓他有幸連續兩次受到了馮大司馬的親自接見。

“羊叔子?沒有想到又這麼快見麵了。”

滿足了釣魚的欲望,心情大是愉悅,馮大司馬看起來很是高興,似乎是完全沒有在意羊祜上一次拒絕了自己的招攬。

羊祜看到馮大司馬這番模樣,原本一直有些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祜,拜見大司馬。”

“無須多禮,叔子說是前來送信?真是辛苦了,讓你來回奔波。”

羊祜從懷裡拿出信件,雙手捧上:

“大司馬過獎了,祜不過是祜順路,舉手之勞罷了。”

左右接過羊祜手裡的信,再轉給馮大司馬。

馮大司馬沒有當場拆開,而是把信放到案幾上,笑了笑:

“說是順路,其實是這一路過來,不算太平吧?叔子倒真算得上是急公好義了。”

羊祜連道“慚愧慚愧”,解釋道:

“其實祜這一次替濟北王送信,實有他圖。”

說著,便把欲前去皇家學院求學一事說了。

然後,又再遞上曹誌的舉薦信。

“哦?”馮大司馬彆有意味地看著羊祜,“原來如此。”

要說羊祜此人,還是有幾分傲氣的。

不說沒有答應自己的招攬,單單說在魏國那邊,先是屢屢拒絕在魏國出仕,後又遊離於司馬氏與曹大將軍兩大勢力之間。

但為了求學,卻又能向自己那個曹大侄兒低頭求舉薦信——還是曹二侄兒來著?

真是為了求學?

馮大司馬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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