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4章 拜訪(二)(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301 字 2個月前

馮大司馬發現,自己來古代這麼多年,在某些地方,仍是不能完全理解古代人的想法,或者說是思維方式。

比如說現在。

馮某人從來沒有想過,作為奠定了司馬晉的基礎,同時也是曆史上影響力頗大的司馬懿,會在這種情況下投降。

他也知道,司馬懿不可能會在眼下投降。

但蔣琬這個真正的古代人就不一樣了。

他覺得現在大漢優勢很大。

如果司馬懿有降漢之意,那是一點也不意外。

這種想法的區彆,讓置身其中的馮大司馬覺得頗為有意思,甚至讓他忍不住地再次大笑起來:

“蔣公倒是敢想!想那司馬懿,不但是魏國元老,如今手中更是有二十萬精兵,又據太行天險,坐擁河北之地。若非行至絕路,他怎麼可能會投降?”

蔣琬一聽司馬懿不是投降,臉上微有失望之色,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也跟著自失一笑道:

“也是,老夫也是一時迷了心竅,有些想當然了。”

他又有些疑惑地看向馮大司馬:

“不過雒陽是大漢的舊都,可也算是偽魏的國都,若是司馬懿主動把雒陽讓出來,那與來降又有何兩樣?”

提起這個,馮大司馬臉上亦是斂起笑容,正色道:

“他守不住了,又不想空耗兵力在雒陽,更不想在明知必失的情況下,損兵折將。”

“由此觀之,此人當斷則斷,心誌狠決,絕非簡單之輩,怎麼可能輕易言降?”

當下便把司馬懿的“禍水東引”之計細說了一遍。

蔣琬聽完,不由心生感慨:

“原來如此。”

然後又搖頭:

“此人就算是如明文所言,非簡單之輩,但心性終是太過自私狹隘,就算是能趁一時之勢,恐怕亦不能長久。”

“偽魏以這等人物為輔國大臣,看來也是氣數已儘。”

說到這裡,又笑了一下:

“不過這也算是大漢之福。”

馮大司馬點頭讚同:

“世間之事,小至個人安身立命,大到一國創立基業,最好還是能腳踏實地做事,打好基礎,百折不撓奮鬥,以創功業。”

“正所謂根基不穩,地動山搖。若是投機取巧,就算能一時成事,亦不能長久,即便是以力智拖延時日,一旦反噬,遲早會遺禍子孫。”

“大善!”蔣琬麵露出讚賞之色,“大司馬有這等見識,大漢何愁不興?”

“那司馬懿雖說以機巧取得一時之機,欲以一己力智,拖延時日,但在大勢麵前,也不過如跳梁小醜罷了。”

對於蔣琬的話,馮大司馬笑了一下。

想起司馬懿原曆史上的表現,再看看現在的表現,可謂讓人感歎。

但有一點是沒有變的。

那就是他的骨子裡世家本性。

無利可圖時棄之如敝履。

有利可圖時毫無底限——有時僅僅是為了一己一家私利。

偏偏就是這些世家,掌握著世間絕大部分社會資源。

若是世間歌舞升平還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如果遇到華夏曆史轉折點,乃至存亡危機,你能指望這些家夥站出來,力挽狂瀾?

創造曆史和傳承曆史的,從來都是百姓。

沒有了百姓的支持,再頂尖的人物,也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故而但凡明智的上位者,都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司馬懿此人,先棄守關中,後棄守雒陽,雖皆有不得不棄守的道理,但同樣可以看出,此人恐非是能為偽魏儘忠死戰之輩。”

司馬懿或許現在還算得上是曹魏的忠臣,但這種忠臣,是因為他還有選擇的餘地。

蔣琬提醒道:“話雖如此,但亦不得不承認,此人確實有才智,雒陽之事,明文還是要小心些,以防有詐。”

馮大司馬笑道:

“蔣公但且放心就是。蔣公不說,我倒還忘了,此次過來,我還帶了一物過來。”

“相信蔣公見過之後,想必會對三興漢室,更加有信心。”

“哦?”蔣琬果然被馮大司馬的勾起了興趣,問道,“是何物?”

馮大司馬轉向屋外,吩咐道:“來人,把東西呈上來。”

很快有人捧上來一樣東西。

蔣琬的目光,很快被此物吸引住。

馮大司馬從侍衛手裡拿起那件板狀鋼鐵,然後屈起手指,在上麵敲了敲。

“當!當!當!”

再看向蔣琬:

“蔣公可看出這塊精鐵,與往日所見到的精鐵有何不同?”

作為大漢的總管家,蔣琬自是對精鐵這等國家戰略物資了如指掌。

故而他一眼就看出了馮大司馬這塊精鐵的特殊之處:“這般輕?”

馮大司馬微微一笑,把手裡的精鐵遞給侍衛,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

侍衛會意,把精鐵綁到自己的胸腹上。

馮大司馬“鏘”地一聲,拔出自己隨身佩戴的兵器。

舉刀,屈指輕輕地敲了敲刀身。

斬馬刀發出輕微的顫音,猶如龍吟。

“千煉斬馬刀,萬金難求,可謂一煉逾十金。”

馮大司馬撫了一下刀身,刀身的反光,映到他的臉上:

“將作大匠蒲異度(即蒲元)曾拿這種刀,劈開裝滿鐵珠的竹筒,被譽為神刀。”

言畢,馮大司馬舉刀猛地向著侍衛劈劃而去。

在馮大司馬標準的軍中劈砍動作下,刀身如白練,矯若驚龍。

隻聽得一陣刺耳的摩擦聲起,同時侍衛的胸腹間,呲出一溜火星!

號稱削鐵如泥的千煉斬馬刀,竟是僅在這塊精鐵上留下一道不算深的劃痕而已。

蔣琬看清之後,猛地瞪大了眼,竟是下意識地從榻上坐了起來。

“槍來!”

槍雖說是短槍,不是那種長達一丈多的長槍,但槍身乃是實心硬木,槍頭更是大漢軍中最適合刺殺的槍頭。

馮大司馬退後幾步,深吸了一口氣。

雖說他武藝不咋樣,但常年在關將軍的督促下,身上的力氣還是不小的。

輕喝一聲,猛地舉槍衝上去,對著侍衛就是狠狠一刺。

侍衛站立不穩,踉蹌退後幾步,但很快站穩,毫發無傷,胸腹上的精鐵,僅是出現了一點點凹點。

蔣琬呼吸頓時急促起來,招手道:

“快,速拿來與我仔細瞧瞧!”

待侍衛把精鐵塊放到榻上,蔣琬試著拿了一下,果然如意料中的那般,分量不算重。

至少比起現在軍中所用的精鐵來,已經算是輕了。

關鍵還是比較薄,很明顯,它的防護力不是靠厚度,而是靠硬度和韌度。

“好哇,好鐵哇!”

蔣琬翻來覆去地看,不住地稱讚:

“不重,防護又好,如此一來,不但能為將士節省體力,又能保住將士性命,好!這東西,是怎麼來的?”

馮大司馬回答道:

“前些日子,我府上有兩位夫人,咳,就是那個梅夫人和慕夫人,去了一趟九原。最近不是回來了嘛,就給我帶回來這麼一塊精鐵。”

據阿梅講,這本是封藏的實驗失敗品。

對於打造蒸汽機來說,這玩意確實不合格。

但阿梅可是常年為軍中設計武器的人,一眼就看出此物大有可為,這才特意把它帶了回來。

聽到是九原那邊生產的,蔣琬倒也沒有意外。

畢竟這幾年來,大漢軍中所需鐵器,一半都是由興漢會供應。

而九原和平城的貨源,至少占了三成。

然後他忽然想到一事,又有些懷疑地抬起頭:

“這等精鐵,所耗幾何?”

馮大司馬會不會賺錢?

那肯定是會的。

但同樣會花錢。

從丞相到馮某人,一直是大漢管家的蔣琬,深知大漢這二十餘年來,軍中所耗的變化。

那真的是一年比一年高。

上黨一役,是大漢改軍製後第一戰。

關中八軍集體出動,就差點讓在丞相時代一直足衣足食的蔣琬信譽破產。

這塊精鐵,怎麼看也不像便宜貨……

馮大司馬收起刀槍,咳了一下:

“不太便宜。”

然後在蔣琬再次出聲之前,又連忙解釋道:

“不過蔣公放心,我確有意以這等精鐵打造一批全身披甲的精兵……”

“全身披甲?”

“對,從頭到腳,全是披甲,刀槍不入,弓弩難進,用來衝陣。蔣公請看。”

馮某人乃是有備而來,再把所有人都支出去,這才拿出一張紙給蔣琬看。

看著上麵畫著一個從頭到腳都裹在鐵皮裡,隻是極為吝嗇地露出小半張麵門的家夥,蔣琬心裡一抽。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榻上的精鐵上。

全身披甲,這在以前根本無法想像。

現在大漢軍中的披甲率,不可謂不高。

但真要說全身披甲,他是真沒見過。

因為鐵太重了,以鐵製作的盔甲,若是覆蓋全身,不但太過消耗體力,而且行動不便。

在戰陣上,既沒有體力,又行動不便,防護再高,要有何用?

故而將士的披甲,要在防護力和戰鬥力之間,作出一個平衡。

可是想想,如果陣前,突然出現這麼一支刀槍不入,不懼弓弩的鐵甲步兵,除非賊軍早有準備,否則還真不好應付。

至少在蔣琬的想像裡,就算以大漢的精銳步兵,也難以在正麵打敗這等鐵甲步兵。

除非是出動鐵甲騎軍。

想了又想,蔣琬終還是有些遲疑地問道:“可行麼?”

“可不可行,總是試過了才知道。”

看到蔣琬臉色不善,馮大司馬立刻又改口道:

“不過經過我的計算,想來當是不差,這等精鐵打造出來的全身披甲,也就是比現在軍中陌刀營負重重一些。”

“而且就算是不成,其實這等精鐵,也可以配合劄甲鎖子甲混合搭配,同樣可以減輕將士的負重,提高將士的防護。”

馮大司馬一邊說著,一邊再次拿出另一張紙。

正是板甲和劄甲,以及鎖子甲的混搭。

看到這張圖紙,蔣琬的臉色,這才恢複正常,點了點頭。

看到蔣琬點頭,馮大司馬連忙問道:

“蔣公這是同意了?”

真要說繞開尚書台,馮大司馬利用興漢會的財力,倒也能按自己的心意打造出自己想像中的鐵甲步兵。

但以私財補貼國家,馮大司馬腦子抽了才這麼乾。

再說了,興漢會私自打造出這麼一批盔甲,那可就真是不反也得反了。

“正如大司馬所言,總是要試一試才知道。隻是……”

蔣琬遲疑了一下,又問道:

“卻不知大司馬打算組建多少這等鐵甲步卒?”

“蔣公放心,兵在精而不在多,這等鐵甲步卒,不會超過一千人,甚至可能隻有數百人。”

這個就是用來衝陣破陣的。

組建太多,不但會造成極大的財政負擔,而且未必能挑選出足夠的合格步卒。

聽到這個數字,蔣琬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軍中之事,大司馬自然是要比老夫懂得多,既然大司馬願意試一試,那就試試好了。”

這個事情,就算是應了下來。

“倒是雒陽之事,大司馬打算怎麼做?”

“這個事情,就交給薑伯約去做好了。他與柳休然領軍駐於函穀關,最是方便。”

馮大司馬隨口道,“從長安另派他人去,反倒顯得不信任他們二人。”

蔣琬對此倒是沒有反對。

畢竟薑伯約也算得上是丞相最看好的年青一代,有傳聞說,他與馮明文都曾得丞相傳授兵法。

“關中一戰,我記得,就是薑伯約第一個領軍到長安城下吧?”

蔣琬意有所指地說道,“若是此次再派他前往,就算是無甚戰功,但這收複雒陽舊都的功勞,那也不小了。”

馮大司馬也不知聽出了蔣琬話裡的意思沒有,隻是笑笑:

“正是因為他第一個到達長安城,所以這一次,才讓他去雒陽啊。”

雖說上一次,薑伯約是第一個到達長安城下,但他並沒有機會入城,反是被丞相調去堵鄧艾了。

丞相還特意把自己叫過去,一起入城。

這一次收複雒陽,就算是馮大司馬還給薑伯約的。

反正不管怎麼樣,自己也有領導的功勞,沒必要去搶底下人的功勞。

“橋山破敵,涇水滅賊,偷渡桑稠原,再加上一個收複雒陽,看來大司馬與丞相一樣,對薑伯約很看好啊。”

“再這樣下去,恐怕他就要成為大司馬之下的軍中第一人了。”

馮大司馬搖頭:“他成不了。”

蔣琬一怔。

“哪天等鎮東將軍厭倦了軍中之事,願意卸甲梳紅妝了再說。”

蔣琬聽到這個話,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最後甚至把精鐵拍得邦邦響。

“你啊你……”

蔣琬指著馮大司馬,有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這麼想來,薑伯約也算是夠慘。

關鎮東有馮大司馬的支持,薑伯約這輩子,怕是都沒辦法超過了。

畢竟數萬鐵騎席卷並州河東這等戰績,就足夠薑伯約仰望了。

——

延熙六年九月,一封密信送到函穀關。

薑維看完之後,忍不住地一砸案幾,興奮滿麵通紅:

“吾之大功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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