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新的局麵(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180 字 2個月前

世間的事情,大部分都可以歸到利益二字。

很多人希望大漢早日收複關中,那樣的話,大夥可以更方便地把毛料賣往東邊。

有人不希望馮鬼王歸來,同樣也是因為有利可圖。

“憑良心說話,君侯這些年來,沒有虧待過大夥吧?這世間沒有白得的好處,拿了這些好處,大夥就得按君侯立下的規矩行事。”

“隻是這世間啊,貪心的人太多,像蜀地的李家大房那樣,就是既想要好處,又想不按規矩行事。”

張星憶似在感慨,語氣卻是越發冷峻:

“李家大房是個什麼下場,想必大夥也清楚。這才過多少年,為什麼偏偏就是有人不信邪,總想著要試一試大漢的底線。”

她的目光掃向全場,最後停留在某一個方向。

有人的汗流得更厲害了。

“張家二郎,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張家?

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甚至有人麵露震驚之色。

怎麼可能是張家?

更有想得多一些的人,心裡不禁就是有些嘀咕:

莫不成是有人想要拿張家開刀?

張星憶從李慕手接過一個文件夾,打開念道:

“入冬以來,邊郡發生了十八起胡人襲擊事件,這些胡人,大多是從北麵草原越過關塞南下。”

“在這十八起襲擊中,百姓傷亡三十七人,其中有一家四口被屠戮怠儘。”

張秘書念到這裡,一字一頓地說道,“張二郎,你有什麼話要說的麼?”

被張秘書點名,張二郎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應道:

“張秘書,我敦煌張家,在涼州也算是略有薄名,即便你是刺史府的秘書,也不能隨意汙張家的名聲……”

張星憶“嗤”地一聲,冷笑:“你能代表張家?張公在時,寧失親子,不附叛逆,更彆說會與胡人勾結,為禍涼州。”

不等張星憶把話說完,張二郎就差點跳了起來。

隻見他粗紅著脖子,大聲反駁道:

“胡說,我們張家何時與胡人勾結了!”

換作以前,勾結了就勾結了,那又如何,整個涼州,誰不是這樣乾?

但現在不一樣了。

勾結塞外胡人,那是犯禁忌的。

不僅僅是官府的禁忌,同時也是涼州豪族的禁忌。

畢竟這可是斷大夥財路的事。

張星憶說話被人打斷,也不著惱,她又從李慕手裡接過一份文件,然後往桌上一扔:

“不要一口一個張家,我相信,你還代表不了整個張家。張太守在居延郡保一方平安,為君侯出征籌備糧草。”

“張郎君(張就)為了宣揚大漢威信,遠赴西域,數年未歸,這才是張公想要的張家。”

“而你們,為了一己之利,不惜與私下裡交易,不但從他們手裡收羊毛,甚至還賣給他們糧食與毛料。”

張星憶冷笑不已:

“君侯連續兩年派人出塞,清掃周邊胡人,這才過去不到一年的時候,胡人就敢越過關塞,襲殺邊郡百姓。”

“說實在的,若不是有人借給他們膽子,我是不相信他們敢這麼做。”

不是說不讓與胡人交易,要不然這麼多年來,出塞的商隊那麼多,又不是出去觀光旅遊。

但馮刺史知道,毛料這個東西是戰略物資。

因為有了這個東西,不但可以大幅度提高大漢對小冰河氣候的抵抗能力。

而且還可以利用它來控製胡人,化解胡人南下對漢人造成的衝擊。

所以從涼州出塞的商隊,隻要是帶著毛料,那你要賣多少,賣到哪裡,那都是有規劃和目的性的。

絕不能是你的毛料,你想怎麼賣就怎麼賣。

而且在很多時候,這些商隊裡,還有一些身負特殊任務的夥計,對目的地的地形,各部落的情況等等都比較感興趣。

為了統一協調各家的利益,涼州甚至成立了紡織總商會,李總裁就是商會的會長。

私下裡與塞外的胡人交易羊毛毛料等物資,不但會對官府的計劃造成破壞,同時也是損害了各家的利益。

所以張二郎才會急得跳腳辯解。

但張秘書既然敢當眾這麼說,那她自然是掌握了不少證據。

她也懶得跟對方爭論,隻是轉過頭去,示意了一下,馬上就有親衛押著兩人進來。

被押著的兩人,一漢一胡。

胡人沒人認識,但與張家有往來的人發現,那漢人正是張家某個商隊管事。

張二郎一看到這兩人,頓時麵色如土。

“張二郎,你打算怎麼解釋?”

看著主位上坐的兩個女人,張二郎叫道:

“不關我的事,是他擅作主張……”

話沒說完,他就立刻閉嘴。

但卻已是來不及了,僅僅是憑這句失言,眾人就知道,張家的商隊,確實有問題。

張星憶有些不耐:

“你在張家是負責商隊的主事人,你跟我說你不知道這個事情?一次不知道,兩次不知道,一年交易了近十次,你還不知道?”

“你好歹也是敦煌張家子弟,能不能有點擔當?”

張恭歸降大漢,雖說給敦煌張家帶來了機遇,但他死的太不是時候,而家主的繼承人張就偏偏又去了西域。

張恭的族弟張華,雖身為居延郡太守,不過他僅是張家旁支,非宗房出身,本身的威望並不足讓張家宗房信服。

同時他也不過是一個武夫,沒有足夠的能力和手段,去協調張家內部的利益分配。

麵對特意分配給張家的巨大紅利,張家內部很多人早已紅了眼。

利益分配不均,有人頂著張家的名頭,給自己圖謀私利,並沒有什麼意外。

若僅僅是張家內部的爭權奪利,她吃飽了撐的,才會去管?

但你張家內部的爭鬥,把邊塞百姓牽扯進來,那就不要怪她出手。

而且張二郎所為,實在太過出格。

“張秘書也知道我是敦煌張家的人,那也應該知道,我們張家,可是為大漢立過大功,你這般做,是打算鳥儘弓藏嗎?”

張二郎聽到張星憶的話,卻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地揮動著手臂,竟是略含威脅地說道。

張星憶歎息一聲:

“我說過,你代表不了張家。”

可能知道張家就是自己最大的護身符,張二郎顧不上失禮,不斷地強調自己地身份:

“我現在就是代表張家坐在這裡,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們張家指手劃腳?”

張星憶沒有再說話,隻是看向門外。

門口再一次走進來一個人。

當張二郎看到來人是,再一次麵如死灰,癱坐在地上。

因為遠赴西域數年的張就,竟是突兀地出現在這裡。

大概是西域的風沙太大,張就的皮膚不但變得粗糙了許多,同時也黝黑了不少。

原本的蹁躚世家子,胡子長和從西麵而來的胡人差不了幾分,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老了十多歲一般。

身上的衣著有著強烈的西域胡人風格,風塵仆仆的模樣,看起來極有可能剛趕到武威,連衣物都沒有來得及換洗。

張就沒有看張二郎,他對著張星憶深深鞠躬行禮道:

“張家治家不嚴,致使家有不肖者違背法令,給官府添了麻煩,就甚是羞愧。”

張秘書麵對張就,臉色變得緩和,安撫道:

“張校尉不須如此,舜猶有不肖子商均,孔子門徒三千,賢者亦不過七十二人。”

“張家人丁眾多,偶有不肖者,最是正常不過,何須自責?”

能坐在這裡的眾人,沒有一個家世是簡單的。

因為底蘊稍微薄弱一些的家族,都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參與工坊的事情。

所以他們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深知大家族內部的複雜。

更彆說像張家這種在短時間內獲取了巨大利益,又恰好沒有足夠威望的主事人的大家族。

這個時候,有人已經開始回過味來:

刺史府這是打算明目張膽地要給張就撐腰了?

亦或者,張就想借助刺史府之手整頓張家,進而真正確立自己的家主之位?

但不管如何,這個事情的影響,絕不是僅僅是張家一家的事情。

“張秘書,小人隻是一時糊塗,願意出錢贖罪。”

張二郎終於扛不住了,連連求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通賊者,按律是要處死並抄其家產,妻室兒女皆流放邊塞。”

張大秘書麵無表情地說道:

“當然,具體如何,有司自會判決。”

看著如狼似虎的侍衛衝進來。

張二郎終於不甘心地嚎叫起來:

“我不服!馮君侯出征在外,你不過一個婦人,如何有權力如此行事?”

“婦人乾政!”

“牝雞司晨!”

……

張大秘書絲毫不為他的言辭所動,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一絲波動。

看著親衛把癱軟的張二郎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出去,眾人的臉色頗是複雜。

有凝重,有冷漠,也有幸災樂禍,不一而足。

資本是貪婪的。

張秘書跟了馮鬼王這麼久,自然非常清楚這個道理。

更彆說那些世家豪族長久以來所擁有的特權,隻會放大他們的這份貪婪。

才短短幾年的時間,就已經出現了有人想要越過紅線的苗頭。

此次涼州軍大舉出征,不可避免地造成內部空虛,再加上關中一戰,久而不決。

而刺史府今年以來的日常,又都是圍繞關中之戰來進行。

於是有些人趁著這個機會,想要試探刺史府的底線。

大概大漢收複涼州時太過輕鬆,沒有經過大規模流血(馮鬼王:精準清洗)。

讓有一部分人混水摸魚,輕易就吃到了涼州的發展紅利。

導致他們產生了某種錯覺,以為朝廷對他們的態度,與蜀地世家是不一樣的。

就如後世某些人,以為自己在海王眼裡,是最特殊的一個。

殊不知馮鬼王就是一個最無情的渣男。

當然,張大秘書也是一個渣女——政治意義上的。

或許在他人眼裡,張大秘書的做法,是在支持張就。

但實際上,在關中大勝的消息傳到涼州後,張大秘書就已經立刻下定決心,對涼州豪族進行敲山震虎。

至於張就的歸來,不過是一個巧合,或者說,她幫張就儘快穩定張家隻是順便。

而張二郎,就是用來教猴的那隻雞。

沒有張二郎,遲早有一天也會有李三郎,閻四郎……

當然,張二郎的身份,確實也達到了震懾的作用,讓不少人處於心神不定的狀態。

接下來的議程,是一些關於涼州工坊與毛料供應的事情,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

讓人意外的是,張秘書還帶給大夥帶來了前線送過來的一個消息:

軍中明年決定加大采購皮革的力度。

這讓不少人怦然心動。

畜牧業的發展,自然也帶動了涼州皮革加工的興起。

畢竟就算是大漢再有錢,也沒有辦法讓每個士卒都披上鐵甲——最多也就是儘量提高軍中的披甲率。

更何況大漢軍中還有鐵甲騎兵這種吞金怪獸。

利用涼州的畜牧業,讓軍中的士卒穿上皮甲,提高他們的防護能力,那就成為一個可能。

而且關中這一戰,算是大漢與魏國最大一次規模的戰役,同時也是全麵的一次對抗。

涼州軍更是在各種複雜地形與賊人屢次作戰。

根據前線參謀總結出來的經驗,鐵製鎧甲並不能適應所有環境。

甚至在某些時候,它們反而會成為累贅。

所以輕便而又具有一定防護能力的皮甲,就成為了一個選擇。

在眾人離開後,張星憶仍是坐在原處,臉上有些許的疲憊之色。

隨著大漢不斷收複故地,各方勢力的博弈也越發地激烈。

“這不過是個開始而已,就算是殺了張二郎,恐怕也隻是能震懾一段時間。”

張星憶揉了揉額頭,“等風頭一過,不知又有什麼人要掉腦袋。”

張二郎也算是世家子,但在貪婪的資本麵前,其性命卻是這麼地不值錢。

明明是局勢一片大好,但張大秘書的政治本能,卻讓她越來越有某種說不出來的擔心:

大漢打壓了老舊世家,而新貴的勢力卻又急促膨脹,誰又能保證新貴將來不會走後漢豪強的老路?

若是丞相在,自己自然不會有這種擔心,隻是丞相的身體……唉!

眼下的局勢,阿郎入中樞已成定局,到時候若不能壓製住這些新貴,隻怕會遭到反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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