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最後一道關口
有了李憙的幫忙,關將軍省了不少事。
大軍在晉陽休整了一天後,關將軍留少量人馬駐守晉陽,然後繼續領著大軍南下。
就在關將軍領著大軍離開晉陽時,馮刺史終於領著萬餘人,趕到了雁門塞下的廣武縣。
“拜見君侯。”
留守廣武縣的霍弋知道馮刺史到來,早早在關塞等候。
“免了免了,可有晾好的湯水?”
正值秋老虎發威的時候,馮刺史帶著人一路緊趕慢趕,人馬皆是又渴又累。
即便沒有披衣甲,僅僅是穿著緊衣窄袖,仍是讓馮刺史覺得乾渴難忍。
“知道君侯要來,所以末將早已備好飲食。”
“好極!”馮刺史麵露讚賞之色,從霍弋手裡接過晾好的白開水,咕咚咕咚喝乾淨,抹了抹嘴,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稟君侯,據傳騎傳遞回來的消息,關將軍已經衝破晉陽北邊的山口,已經兵臨晉陽城下。”
關姬與廣武縣之間,每日都有傳騎來回通報消息。
一是為了防止萬一南下不順,讓廣武的霍弋做好接應準備。
二是為了防備魏賊從幽州過來,偷襲雁門塞。
隨著關姬距離雁門塞越來越遠,兩者之間的消息也會跟著越來越滯後。
現在霍弋得到的消息,最快也是一天半以前,甚至兩天以前。
關將軍攻破晉陽的消息,還在半路上。
不過就算是這樣,馮刺史也很是滿意了,他點了點頭,吐出一口長氣:
“速度倒是不慢。”
詐取平城,智取雁門,襲取九原,輕取晉陽北邊山口,一路上簡直就是勢如破竹。
這麼一來,不管是洛陽的曹叡,還是關中的司馬懿,都已經是來不及救援晉陽了。
自家婆娘回到河東老家祭祖的時候,曹叡和司馬懿派來的援軍能同時到達河東,就已經算是最快的速度。
得知自家婆娘進展順利,馮刺史又問道:
“東麵的幽州有消息麼?”
霍弋搖頭:
“暫時沒有,不過這些日子末將不但詢問了不少當地土人,而且還派人往東麵查探。”
“據末將所知,幽州的賊人想要增援並州,隻怕不易。廣武縣東麵雖有飛狐道與幽州相通,但卻是崎嶇難行。”
“聽聞此道最寬處不過四丈,最狹處僅有一丈餘,山道常年不見日頭,隻有黑風呼嘯其間。”
“故就算是幽州賊人敢從此道而來,兵力也定然不會太多,否則糧草就會跟不上。”
馮刺史聞言,讚許地點頭:“霍將軍果然有心了。”
霍弋連忙道:“君侯過獎,不過是在其位,儘其職罷了。”
得知幽州方麵的威脅不大,馮刺史又在心裡把關中並州河東的局勢過了一遍。
然後突然嘿嘿笑了起來。
司馬老龜你在關中的龜殼再硬,能跟後世高盧雞的馬奇諾防線相比麼?
知不知道什麼叫德棍?
知不知道什麼叫閃電戰?
科學體係培養出來的優良戰馬,乾糧,騎兵三件套,一人三騎,可不就是這個時代的坦克大軍?
至於空軍……
算了,本君侯慈悲為懷,就不欺負古人了。
馮刺史又看向霍弋:
“現在城裡有多少軍士?”
霍弋一直垂首,似乎沒有看到馮某人的自鳴得意,直到聽到問話,這才出聲回答:
“關將軍給末將留了三千人,後麵又陸陸續續地收攏了後麵掉隊的將士,現在已有六千三百餘人。”
得知幽州方麵的威脅不大之後,那麼用六千多人守這麼一個小城,就顯得太多了。
馮刺史沉吟:
“我這一路趕來,也有不少將士掉隊,你繼續收攏後方的將士,城裡的將士兵我要帶走三千,南下支援關將軍。”
算起來,他僅是比關將軍遲三天半從五原縣出發,而關將軍,光是在平城、廣武、九原縣休整的時間,加起來就已經有三天半。
饒是如此,馮刺史的速度,也不算太慢——關將軍的行軍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馮刺史這一路上收攏了不少關將軍掉下的將士,自己也是一邊掉隊了不少將士。
霍弋重新收攏起來的人馬,正好作為補充。
涼州軍有著超越這個時代的基層組織,就算是被打亂了,也能快速地進行自我重組。
霍·工具人·弋麵對某夫婦一模一樣的要求,除了連忙應下,沒有其他半點異議。
就在馮刺史從廣武領軍南下,著急去支援自家婆娘時。
遠在兩千裡外的武功水東邊魏軍帥營裡,響起了魏國大司馬的咆哮聲:
“馮賊怎麼會從那裡過來?他不是還在陰山嗎?軻比能呢?他是死人嗎?馮賊殺了他那麼多族人,他就沒想著報仇?”
出身河內望族,一向講究儀態與涵養的大司馬,再沒有與大漢丞相對峙時的從容。
在這種燥熱的天氣下,因為緊張、憤怒,甚至還有恐懼等等不一而足的情緒。
司馬懿沉重的呼吸聲從肺腑裡湧出來,呼哧呼哧地,裡頭的衣裳已經變得有些粘乎乎的。
“大司馬,並州所報,隻說領軍進入並州的蜀虜,並非馮賊,乃是姓關……”
“就是馮賊!”
司馬懿已經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驚懼,還是怒不可遏。
“除了馮賊所領的涼州軍,還有誰能從那裡過來?那個姓關的,不過是馮賊的前鋒!”
大聲說完這一句,司馬懿有些頹喪地扶著案幾,嘴裡喃喃地說道:
“馮賊,狡悍至此,狠絕如斯……”
兩萬人馬啊!
為了能瞞過郭淮,為了能騙過自己,為了能欺過大魏君臣上下。
這廝竟是拿兩萬胡人的性命,在橋山作了一場驚天大戲!
夠狠,夠毒!
司馬懿已經能想像到馮賊領軍北返的場景了。
既然他敢在橋山殺了那麼多胡人,那麼北邊陰山的軻比能,十有八九也是凶多吉少。
司馬懿不相信軻比能可以逃得出馮賊早有預謀的絞殺。
是的,軻比能可能真的已經是死人了。
馮賊在誅殺了軻比能之後,立刻轉向東邊,突襲雁門……
想起這些年,軻比能盤踞陰山,受涼州所助,自以為得計。
司馬懿不禁從喉嚨裡發出幾聲滲人的慘笑。
他的後背,已然濕透。
馮賊這廝,把天下人都給騙了!
可笑的是自己竟是著了此人的道,把注意力放在北地郡以北的胡人身上,還拚命加強橋山的防備。
卻是沒有想到,馮賊壓根就是把軻比能當豬養,隻待時機一到,就宰豬作軍糧。
甚至在最關鍵的時刻宰豬,還能麻痹住大魏。
更可笑的是,大魏這幾年自以為並幽邊境安定,於是抽調了大量的兵力支援關中……
“數萬人馬啊……”
饒是魏國大司馬見過大風大浪,仍是有些哆嗦,喃喃自語地重複著,“心狠手辣小文和,果然不愧是心狠手辣小文和!”
橋山兩萬,再加上軻比能在陰山的人馬,三四萬肯定是有的。
就這麼被小文和拿來當作進入並州的踏腳石。
“大司馬,如今我們應當怎麼做?要不要立刻派出援軍,前往並州?”
大司馬軍師杜襲,看到司馬懿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頭大急,顧不得失禮,上前詢問道。
“來不及了,並州已經沒了。”司馬懿搖頭,麵色慘然,“並州本就兵少,更兼畢軌此人,不可能是馮賊的對手。”
按照眼下這情況,就算是立刻派出援軍,隻要蜀虜南下的速度夠快,恐怕雙方就會在河東或者平陽撞上。
不管是平陽郡的平陽縣、臨汾縣,河東郡的聞喜縣、解縣,都是在平地上的縣城,拿什麼去擋蜀虜的鐵騎?
河東郡的郡治解縣倒是背靠山勢,但那有什麼用?蜀虜又不用經過那裡。
五丈原上的葛賊不管了嗎?
司馬懿目光渙散,似乎沒有焦點,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冷靜無比: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河西之地,以黃河和洛水作溝壑,不讓馮賊渡水,進入關中。”
(注:西漢未取得河西走廊以前,河西專是指與黃河與洛水夾著的那一片地方,看文末評論)
杜襲聽得大司馬這個話,身子一震,失聲道:
“那樣豈不是把河東拱手讓給馮賊?”
“那也比讓馮賊進入關中,威脅關中大軍的後路強!”
司馬懿眼睛開始恢複清明,語氣中帶了一絲狠絕。
“大司馬,事關重大,還是要謹慎考慮才是。”
杜襲再上前一步,加重了語氣,“河東乃是大郡,若是拱手讓於馮賊,就算是大司馬,隻怕也難以在陛下麵前交代啊!”
司馬懿悚然一驚,下意識地看向杜襲。
他的目光有些複雜,最終還是在心裡暗歎一聲。
臉上的神情卻是迅速變得慶幸,連連點頭:
“子緒說得對,是吾失於考慮了。”
他沉吟一下,又緩緩地說道:
“我思慮了一番,想起蜀虜欲從太原南下河東,須經平陽郡。平陽郡北邊,有一山口險隘,名曰冠爵津穀。”
“冠爵津穀有數十裡間道險隘,乃是汾水穿流群山所形成的河穀,極為崎嶇陡仄,有言:唯力大無朋之鸛雀方可飛越。”
“冠爵津穀北屬西河郡,南屬平陽郡,若是在此處派兵把守,倒也不失為一個法子。”
杜襲大喜:
“如此,若當真能阻擋蜀虜南下,則大司馬實大魏之安危定國之棟梁是也!”
司馬懿擺了擺手,臉上卻是沒有半點喜色:
“吾所慮者,乃是對麵的葛賊,未必讓我們輕易支援並州,且待吾細細思量一番,才不虞葛賊趁隙而入。”
杜襲會意,當下便借口告退。
待帥營裡隻剩下司馬懿時,司馬懿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得如同要滴下水來。
郿城離平陽郡一千多裡,而且關中還要花費不少時間調兵遣將。
而太原郡呢?
南邊就是西河郡!
若是自己真要派大軍前往,就是如自己前番所言,隻怕未必有機會趕到平陽,九成的可能,會在河東與馮賊相遇。
可以肯定,蜀虜突襲並州的人馬,肯定全都是騎軍。
在河東的平地上與馮賊的騎軍驟然相遇……
司馬懿已經不敢去想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局麵。
若是援軍一敗,前有葛賊,後有馮賊,關中大軍危矣!
可若是不派援軍東渡河東,日後陛下必定會怪罪自己。
思來想去,司馬懿都沒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這讓他頓時就有些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這一刻,他是真正知道了什麼叫進退兩難。
也不知是不是猶豫太久,還是什麼彆的原因,大魏大司馬這一次,並沒有表現出以往的果斷。
在“細細考慮”了三天之後,司馬懿這才開始調遣關中兵馬,準備前往長安。
與留守長安的人馬集合,渡河前往平陽。
而這個時候,關將軍已經領軍來到界休(即後世介休市附近)冠爵津穀的北口。
望著眼前的這片隔絕了並州與司州的群山,同時也是南下河東的最後一道阻礙,關將軍長吐出一口長氣。
“情況怎麼樣?”
“稟將軍,南段的山穀裡,有賊人把守。”
“唔。”
關將軍點了點頭。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自己進入晉陽的時候,南邊的魏賊就算是再遲鈍,也會反應過來。
再加上河東郡乃是大郡,自古以來就是產糧之地,又是魏賊的屯田重郡,魏賊豈有不重視之理?
“南段津穀的賊人,具體情況如何,打探清楚了嗎?”
“稟將軍,聽說魏賊為了防止蒲子縣的匈奴南部跟著作亂,所以把匈奴人的青壯全都召集起來,驅於山穀。”
“然後魏賊再親自守在南邊穀口,以作後備,欲以此阻擋我軍南下。”
關將軍聽了,微微點頭,又問道:
“守在穀口的魏賊有多少人,知道麼?”
“不知。”
關姬沉吟:
“即便是並州,亦不過五千人留守,河東這等大後方,又要支援對岸的關中,怎麼也不可能超過五千人,想來三千人差不多……”
隻是冠爵津穀雖是汾水河穀,但卻狹小難行,地勢險要,數千人就足以讓數萬人裹足不前,如之奈何?
“來人,讓劉猛和劉豹過來見我!”
劉猛和劉豹很快過來了:“拜見將軍。”
“據探子所報,南邊的河穀,有南部部族的人駐守。”
關將軍目光清冽,看著二人,緩緩道,“你們說,吾當如何?”
劉猛和劉豹才歸附不久,兩人聽得關將軍的話,心頭齊齊猛然一跳!
對視一眼後,劉豹一咬牙,說道:
“稟將軍,我等二部與南部,雖為同族,但如今我等已歸大義,彼卻為賊人效力,此可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劉猛接著說道:
“沒錯,為表我等忠義之心,小人願意領族人前往河穀,為將軍開道!”
關將軍聞言,這才滿意一笑,目光深幽地看向二人:
“吾豈不知兩位部帥的忠心?這樣吧,我手頭上還有一些從雁門和新興裹脅南下的胡人,現在一並交給你們。”
“到時候你們驅使他們在前方探探路,也能讓部族減少一些傷亡。”
劉猛和劉豹齊齊打了個顫:“小人謝過將軍!”
眼前這位將軍,彆看他長得這般俊美,其手段之狠辣,卻是非一般人所能相比。
PS:平陽河東兩郡地圖,請點開評論,自古一樓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