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4章 兩邊風月不同天(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355 字 2個月前

裴潛壯士斷腕的下令,避免了吳軍全軍覆沒的命運。

就連岸上的田豫都不得不讚了一聲:

“吳虜亦是有能人的。”

田彭祖一臉的欣喜,身上沾了不少血,手上還拎著一個人頭:

“大人,吳虜賊頭,已經梟首。”

說著,他把手上那個猙獰的人頭舉到田豫麵前,“聽那些俘虜的賊人說,此人正是這撥吳虜的賊頭。”

田豫略有意外地看了一眼人頭:

“這倒是意外之喜!”

然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在退回海麵的船隊,“這麼說來,此時主持吳人船隊的,是另有他人?”

想到這裡,他的神色稍有些凝重。

能在大敗之下當機立斷的人物,怕是不簡單。

就在這時,前方又傳來報告:

“稟將軍,程使君已經領著諸軍,準備上船追擊!”

田豫的臉色終於變了:

“不好!立刻傳令給程使君,隻管殺敗岸上的賊人,不得入海追擊!”

隻是想起程喜一直對自己的軍令陽奉陰違,田豫又改口道:

“來人,備馬!吾要親自與程使君說!”

田彭祖看到自家大人焦慮無比的神情,當下不敢怠慢,連忙讓人牽來坐騎,親自扶著田豫上馬。

田豫不等坐穩,就一抽馬臀,卷起一陣塵土,領著人向海岸奔去。

岸邊的廝殺來得快,結束得也快。

畢竟吳人本就不善陸戰,再加上又是亂哄哄,被人出其不意來這麼一下,連點像樣的抵抗都沒有,就被全部拿下了。

戰鬥雖不激烈,但收獲卻是不小。

裴潛的當機立斷,隻是挽救了船隊的主船。

但因為指揮的混亂,一些吳人的船隻仍是靠在岸邊,被魏軍俘獲。

在一隻船上,發現了一個箱子,箱子裡頭全是明晃晃的北珠,也就是遼東所產的明珠。

在日頭的照耀下,明珠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紅了魏軍所有人的眼。

看著四周仍有不少吳船隨著海浪飄蕩,還有不少吳船在吳人的操縱下,正向遠處飄走,程喜急得大喊:

“快,快,快派出人手,把那些船都拖回來!還有,不許讓吳人逃了!”

早在準備征遼時,青州就已經準備了不少船隻。

隻是倉促之下,又如何拉得出來?

也就是在設伏時做了準備的一些船隻能用。

有的魏軍將軍急了,不管不顧地驅使士卒登上吳船,就想去拖那些散船。

甚至還有人想要入海追趕逃走的吳船。

田豫趕到後,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亂像。

他忍不住地怒問:

“程使君,正值臨敵之際,為何軍紀這般渙散?”

程喜悄悄地把手頭的一個大明珠藏入袖中,同時示意底下的人把裝著明珠的箱子搬走。

這才擋在田豫麵前,打著哈哈說道:

“田將軍,我軍已是大勝,如今正在追趕潰兵,混亂一些也是正常,何須對將士們苛刻太過?”

“程使君,吳人善操船,在海上對他們有利。若是讓他們反應過來,到時隻怕悔之晚矣!”

田豫沒有心情點破程喜的小動作。

當年武皇帝駕崩後,青州兵“以為天下將亂,皆鳴鼓擅去”。

現在的青州諸軍雖說與武皇帝收編的青州兵不一樣。

但同樣是繼承了武皇帝青州兵軍紀敗壞的傳統。

田豫在督青州諸軍後,深知這一點。

故意丟落財物,讓追兵哄搶,自己則趁機逃脫。

這種情況很常見。

但讓田豫沒有想到的是,堂堂一州刺史居然也這般見利而忘義。

“田將軍多慮了,”程喜哈哈一笑,指了指四周飄浮的吳船,說道,“吳人膽已破,連船隻都丟棄了,現在逃命都來不及呢!”

田豫臉色鐵青,舉符節厲聲說道:

“諸將聽令,誰敢擅自追吳人,則視作違反軍令,斬無赦!”

幸好田豫還能還有汝南軍可號令。

後方很快響起了鳴金聲。

程喜的臉色同樣難看之極。

因為追擊吳人船隻是他下的令。

現在田豫的這個做法,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臉。

他恨恨地甩袖而去。

直到走到田豫看不到的地方,這才陰沉著下令:

“讓人去鳴鼓,繼續追擊吳人!”

“可是使君,那田將軍持有陛下賜的符節啊,萬一……”

程喜大怒,“啪”地打了手下一巴掌:

“那匹夫的符節是陛下賜的,吾還可以直接上奏陛下呢,隻管去就是,吾自有計較!”

鳴金聲剛停,“咚咚”的戰鼓聲又響了起來。

青州諸軍對自家的戰鼓聲自然是熟悉,一聽這鼓聲,紛紛重新掉頭,去打撈那些飄浮的吳船。

田豫看到青州軍如此,氣得全身發抖,這些日子以來的忍耐終於破功了,跳腳大罵道:

“匪兵!簡直就是一群匪兵!堂堂大魏,竟然還有這等匪兵!”

“國之大敗,就是敗在爾等這些短視之徒手上……”

嚇得田彭祖臉色大變,連忙拖著自家大人回到自己軍中。

魏軍的這一番混亂,讓退回海上的裴潛趁機收攏了一部分船隻。

他也沒有心情在這裡多待,開始向南逃去。

故田豫覺得吳人會趁機反撲的擔心,倒也沒有成為事實。

青州諸軍把吳人丟棄的船隻拖回岸邊,果然搜刮到不少珍寶。

程喜更是得意洋洋,當下便和諸將私下裡瓜分了,根本沒打算通知田豫。

諸將得了好處,隻言程喜指揮有方,哪裡還去看田豫臉色?

打完虎頭蛇尾的這一仗,田豫氣得連通知都沒有通知程喜,第二天就領軍返回汝南。

程喜也樂得田豫離開青州,他收買完諸將後,後腳又連忙寫了軍報,並讓軍中諸將畫了押,然後連同自己的奏章一起,讓人連夜送去洛陽。

成山一戰的兩份戰報很快傳到曹叡的案頭上。

一份自然是程喜寫的,一份則是田豫所報。

兩份戰報都是寫成山大勝,而且又同時提到了軍紀敗壞的事情。

不同的是,田豫直言青州軍軍紀敗壞,不聽軍令,建議陛下派人整肅。

而程喜則是說田豫雖立下戰功,但軍令鬆弛,從吳人手裡搶到了許多珍寶,卻是發放給軍中諸人,而不是上交官府。

同時又說幸好自己也領軍奮勇作戰,搶到了一些戰利品,並從中精心挑選了遼東所產的明珠,派人送到宮中。

曹叡看完這兩人的戰報,臉上現出猶豫之色,一手拿著一封戰報,沉吟許久,突然問向在一旁服侍的廉昭:

“程喜與田豫皆奏,指責對方軍紀鬆馳敗壞,你怎麼看?”

廉昭身為尚書郎,算是皇帝的顧問,議政正是在自己的職責範圍內。

隻見他躬著身,陪著笑道:

“成山大勝,正是陛下用人有方,若是說軍紀鬆馳敗壞都能打勝,那麼吳人的軍紀又是何等不堪?”

“不過是程使君與田將軍對軍紀要求過高罷了。此時陛下所要做的,非是軍紀,而是如何賞罰的問題。”

“不然打了勝仗,陛下反而要整肅軍紀,豈不是寒了將士的心?”

曹叡聞言,點了點頭,笑道:

“此言有理。”

這麼說著,他手裡所拿的田豫的戰報,似乎不小心沒拿穩,飄落到案上。

廉昭一看,心裡已經明白過來:陛下看來是有了決斷。

看來還是程使君更了解陛下啊,知道陛下喜好明珠……

不久之後,曹叡下令賞賜參與成山一戰的將士,青州諸將皆得賞。

而陣斬周賀的田彭祖,僅與青州諸將同賞。

至於田豫,則是功不見列。

田彭祖得知此事,憤然大罵:

“定是那程喜,背後作祟,大人何不上奏言明此事?”

田豫卻是默然許久,終是化作一聲歎息:

“此乃是吾失言,陛下對吾加以警告吾爾,與他人何乾?”

言罷,不再論及此事。

話是這麼說,但田豫心裡心明白,陛下向著程喜而不向自己。

極有可能自己在陣前所言“國之大敗”,被人告到了陛下耳中,引得陛下不悅,所以故意壓下了自己的功勞。

更重要的是,自己沒有背景,沒有世家大族的背景。

無論是王雄也好,程喜也罷,他們的身後的背景,皆遠勝自己……

已經快要到年底的建興十年,最東邊的成山之戰,大概就是已經過去的大半年裡,唯一一個比較大的衝突。

原本是聚集了漢魏兩國大部分兵力的關中一帶,卻是難得的風平浪靜。

長安的司馬懿,仍是在默默地屯田,安心當起了老農民。

長安南邊,隔了一個秦嶺的南鄉,則是迎來了它特有的熱鬨期。

南鄉學堂現在已經擴建到了小半個南鄉內城。

幾乎是每年都要擴建一次。

而南鄉學堂原本用來培養工頭的那一部分資產,早就已經剝離出去,重新成立了南鄉預科學堂。

現在南鄉光是進出的大門,就足足有七個。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這七個大門,每個門口都熙熙攘攘地圍了許多人。

每個人都想拚了命往裡擠,實在是擠不進的,就掂起腳步,伸長了脖子,想要往裡麵看。

就連平日裡給人當腳夫,扛麻袋的苦力,今天都集體放了假,圍成一圈,死死地盯著學堂的門口。

準確地說是盯著門口那張大大的紅榜,每一個人都豎起耳朵,想要努力地捕捉最裡麵傳出來的名字。

今天是南鄉一年一度的最大盛典,南鄉學堂入選學生名單公布的日子。

上至富豪財主,下至蒼頭黔首,不管有沒有人參加學堂考試,都停下了手頭的事情。

當然,權貴們和頂級家族是不用參與的。

畢竟他們各有門路。

交易所今天也特意關門一天,給南鄉學堂讓出主角位置。

以前的南鄉學堂,控製著工坊等管理人才的輸出。

隨著涼州考課的展開,第一批學堂的學生被馮刺史帶往涼州,標誌著南鄉學堂正式開始為大漢輸送管理人才。

太學是暫時搞不成了。

因為幾年前天子都跟許慈說過了,當前緊要之處,是如何還於舊都,恢複太學的時機暫不成熟。

言外之意就是太學在收複長安之前,是搞不成了。

所以南鄉學堂就成了太學的過渡,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畢竟皇家是學堂的原始股東。

早在幾年前,就開始派太監宮女到裡麵學習。

現在管理內府的皇家奴仆,有相當一部分就是從南鄉學堂出來的。

而最受大漢士子愛戴的向朗,又一直是住在南鄉學堂裡。

喊“恢複太學”喊得最響亮的許慈,前年也跑去南鄉學堂混吃混喝……

可以說,“官產學媒”四項,南鄉學堂都沾了,已經開始形成某種奇怪的混合體。

為大漢輸送官吏人才。

為各個種植園、工坊等新興經濟輸送管事人才。

打破世家的智力壟斷,給各個階層打通一條學問的通道。

至於媒,則是南鄉學堂所特有。

雖說以前的風評,也算是媒的雛形。

但對於南鄉所流行的說書,評書,說唱等新型媒體來說,傳統的風評就有些不夠看了。

想要進入南鄉講武堂的學生,都會有一個實習期。

這個實習期,就是跑去各處說書,說唱,或者組織說唱啥的。

美其名曰鍛煉演講能力。

據某些小道消息說,講武堂的學生在進入軍中後,會經常給將士教識字,講學等。

最重要的是,他們很能鼓動將士的士氣。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從上到下,牽動了不知多少個集團的利益,所以能通過考課正式入學南鄉學堂的學生,確實有資格受南鄉所有人的矚目。

“王勝!王勝!

“王勝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的人,都想知道這個幸運兒是誰。

很快,遠處傳來一陣歡呼。

當然,更多的人,卻是齊齊歎息一聲。

又少了一個名額……

特彆是對於蒼頭黔首來說,這可能是改變家庭命運的唯一機會啊。

“羅黑,羅黑……”

聽著從裡到外傳遞出來的名聲,有不少人臉皮一抽。

這特麼的都什麼破名?

苦力腳夫的人群裡,一個漢子猛地挺直了腰板,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神色。

他屏住了呼吸,黑黝黝的臉泛起了油光,耳朵豎得直直的。

倒是旁邊的工友推了他一把,興奮地叫道:

“羅黑,是黑娃,是黑娃吧?”

“是……再聽聽,再聽聽,莫要聽錯了……”

黑臉漢子反手緊緊地握住工友的胳膊,嘴裡喃喃地說道。

“錯不了,是黑娃!”

前頭又有人擠過來,大聲地對黑臉漢子喊道:

“七班的黑娃,我聽得可清楚咧!沒錯!”

“真的?莫要騙我!”

身為正主,黑臉漢子反是有些不敢置信。

“莫得錯,莫得錯!”

“噫!入了!”黑臉漢子雙手一拍,狠狠一跺腳,臉上現出狂喜之色,有些顛狂地大笑起來。

陪著他前來的工友們皆是歡呼起來。

聽得這些苦力腳夫毫不掩飾的大笑聲,有人忍不住偷偷罵了一句:

“當不是人子!憑什麼南鄉這些匹夫就能不花錢入學?”

想起自己出了老大的價錢,都沒能把孩子送入學堂,這人就是狠狠地“呸”了一聲:

“入娘的!連入院生娃都是南鄉人優先,還有沒有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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