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 世道變了(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331 字 2個月前

對於夏侯霸沒有好臉色給自己,馮永不但不以為意,反而是道:

“夏侯伯父,這世上之事,有得必有失。反之,有失則有得。”

“若不是你我在月氏城相見,隻怕你此生,再無有機會到令尊與令弟墓前,你是也不是?”

夏侯霸聽到這話,當下就是悶哼一聲。

這個馮文和,果真是巧言令色!

這一番話下來,不陰不陽的,讓人反駁不是,不反駁也不是。

反駁則是不孝不悌,不反駁卻又讓人如同吃了一隻蠅子,想吞吞不下。

倒是張夏侯氏,聽到馮永提起這事,不由地感慨一聲:

“我亦多年未曾去叔父與五郎(即夏侯榮,與夏侯淵共同戰死在軍定山)所葬之地,這麼多年來,也不知那裡變成什麼樣了。”

馮永一聽,連忙接口道:

“老夫全請放心就是。我自到漢中以後,每年都會托人去清掃,那裡方圓半裡之內,不讓人割草拾柴。”

此話一出,不但是張夏侯氏,就連夏侯霸都驚異地看過來。

“馮侯,這,吾竟不知此事,若是早知此事,當要麵謝馮侯。”

張夏侯氏站起身來,激動道。

馮永哪敢接張夏侯氏這一禮,連忙也跟著站起來:

“老夫人莫非忘了,早年我來南鄉,與四,咳,四娘常有書信往來,老夫人也曾借四娘之信,托晚輩去定軍山看看那夏侯老將軍之墓。”

自古講究死者為大。

再了,夏侯淵也算是威名赫赫的將軍,此時在張夏侯氏與夏侯霸麵前喊一聲夏侯老將軍,不算是失禮。

而馮永讓人照看夏侯淵的墓地,那也是有緣由的。

南鄉是劉備封給張飛的食邑。

當年馮君侯的身份遠不如今日,為了能在南鄉順利開拓事業,上到張夏侯氏,中到皇後,下到張星憶,無不用心打點一番。

當時張星憶的年紀還,馮永又與張星憶有書信往來,張夏侯氏生怕兩人之間越了什麼規矩,於是對這書信管得倒是挺嚴。

她借了張星憶給馮永的書信,托馮永去看一下夏侯淵之墓,其中未必沒有提醒馮永注意在信中言辭之意。

隻是沒有想到,她千防萬防,防得住時候的女兒,卻是防不住長大後的女兒。

她更沒有想到的是,當初她的一句無心之托,馮永竟是默默做到了這一步。

她突聞此事,心裡的感激之意不可以言語表達,同時對當年沒有讓四娘與馮永定親的悔意更是無以複加。

這五味雜陳之下,她幾乎又要落下淚來。

隻見她哽咽道:

“老身……謝過馮侯!”

夏侯霸亦是麵色複雜,最後對著馮永拱了拱手,以示謝意。

馮永連稱不敢。

其實他做這個,也隻不過是舉手之勞。

雖大漢仍有女子亦能襲爵的規矩,但黃舞蝶並沒有繼承黃忠的爵位。

但劉備為了紀念黃忠之功,把定軍山那一片山澤耕地劃給了黃家,讓黃舞蝶後半生也有個安身之地。

所以黃舞蝶在馮永來漢中前,乃是名副其實的漢中首富,而且還是女首富。

而馮永到漢中後,黃舞蝶就是前期以錢糧入股的幾個原始股東之一。

後來麼,兄長想要劃她家的一丟丟地方出來,那也叫事?

讓府上的佃人每年去清一下墓地周邊的芳草,那就一句話的事情。

張夏侯氏哪裡知道這其中的關節?

她隻當馮君侯是重情重諾,心裡對馮君侯那點點不快早不知丟哪去了。

甚至心裡還有些愧疚:馮侯與四娘之間的錯過,究其根本,實是我造成的,怪不得他,唉……

馮君侯見張夏侯氏與夏侯霸這般模樣,連忙熱心道:

“老夫人與夏侯將軍難得來漢中一趟,這幾日不如就選個好日子,去定軍山一趟?”

張夏侯氏拭了拭眼角的淚,點頭道:“正有此意。”

“既如此,那我便知會那邊一聲。畢竟……咳,那裡算是黃家的地方……”

此話一出,張夏侯氏倒沒什麼反應,夏侯霸一聽這“黃”字,便是暗恨咬牙不已。

阿鬥在旁邊聽到這裡,心裡越是奇怪:這馮明文,怎麼對這事這般上心?

這娃子老實,心裡這麼一想,臉上就露了出來。

坐在身邊的皇後注意到後,悄悄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撓了一下他的手背。

阿鬥果然轉過來看張星彩。

張星彩看了一下馮永,然後又對著阿鬥略一點頭。

意思很明白:馮永看起來自有主張,陛下且安心看著就是。

阿鬥素知自家皇後智謀過人,當下回了個明白的眼色,便安然不動。

倒是張星憶,坐在那裡雖然不言不語,但視線卻在馮永與夏侯霸之間來回掃動,眼珠骨碌地轉個不停。

夏侯霸哪裡想得到,那馮永皇後張星憶三人,對他來雖是後輩,但竟無一人是省油的燈,皆是心思過人之輩。

唯一的老實人阿鬥,因為有皇後罩著,竟也是不露破綻。

再加上有張夏侯氏的真情流露,他心裡怎麼可能會沒想到其他?

再了,他願意來漢中,一半是為了自己這位從妹,一大半是為了去父親和五弟的墓前祭拜。

此時聽到馮君侯這般有心,當下便也應下來,到時一齊去定軍山。

馮君侯一看夏侯霸答應了,嘴剛一咧開,然後馬上又收起神情來假正經。

媽個雞的,老子前後被人夾擊時,你明明答應了我去漢中,沒想到背後居然還想搶我那“巧言令色”的名頭,慫恿胡遵反水。

不讓你看看老夫手段,你如何知道什麼叫心狠手辣文和?

張夏侯氏這兩來情緒連續波動太大,她本就是為了給夏侯霸求情而來,如今得償所願,終於感覺到了些許疲倦。

皇後見狀,便與張星憶扶了她去休息。

張夏侯氏不在,夏侯霸自然也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

不一會兒,皇後安排好張夏侯氏後,終於正式召見了李慕。

這一通折騰下來,馮永這才能趕在日頭落山前,辭行了阿鬥,準備出了行宮。

哪知他剛被宮裡的黃門送出宮門,剛轉過宮牆無人處,突然就有人竄了出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好你個馮文和,居然敢拿那死去的夏侯淵來算計夏侯霸!”

馮君侯聽到這話,立馬嚇了個魂不附體!

今日好不容易才討得那位丈母娘對自己改變一丟丟看法,要是這個話被她聽了去,隻怕自己的形象比以前還要崩塌。

他脖子“嘎嘎”地轉過去,發現這話的,卻是個古靈精怪,麵帶狡黠笑意的女子,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四娘,莫要胡鬨,我豈是那等人?”

張星憶“呸”了一聲:“你是何等人?豈能瞞得過我?常人隻道心狠手辣文和,可沒聽過古道熱腸馮郎君。”

古道熱腸乃是南鄉流行的俠義常用之語,由此看來她可沒少看那俠義。

“我還穀道熱腸呢!”

馮君侯看到四娘輕嗔薄怒的模樣,當下就是嬉皮笑臉地一笑:

“外人我,那我是無奈何,四娘你又不是外人,怎麼也跟著那些人這般呢!”

張星憶聽到他自己不是外人,心裡就是一甜,輕踢了他一腳:

“我偷偷出來,就是想告知你一聲,不管你對那夏侯霸存了什麼念頭,總是要念及一下阿母。”

“阿母幾十年來今日才重新得見夏侯家的人,視那夏侯霸如親兄長,你到時可彆讓夏侯霸誤會了她。”

馮永笑道:“四娘且放心就是,今日我好不容易才讓老夫人改變對我的看法,又豈會做那不知輕重之人?”

“那就好。”張星憶聽到這話,這才放心,轉而看向旁邊的李慕,“這一回,你家的如夫人可算是出風頭了。”

“先是丞相召見,然後又是皇後召見,以後誰還敢欺負她?”

“難道以前就有人敢欺負她了?”馮永知她這是在日常吃酸,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哪知張星憶聞言,當場就是嗬嗬:

“以前她是有你馮君侯挺著,明裡是沒有人敢,但暗地裡不知又有多少人相信她能這般風光下去?”

她這一番話當著李慕的麵出來,竟也是不怕得罪李慕。

馮永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慕,她被皇後召見以後,臉上的欣喜就從未消失過。

此時對張星憶這番話似乎是不甚在意,喜色一直未變。

“但經過此事,那就是相當於朝廷認可了她的地位,她這輩子,可就算是立穩腳跟了。”

馮永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張星彩一定要正式召見李慕。

原來還有這麼一層意思。

“那都是沾了男君的光。”

李慕看向馮永時,臉上的笑意終於忍不住地溢出來,眼中閃著熾熱。

“倒還是有自知之明。”

張星憶點頭,“也不枉特意給了你這份恩典。”

氣那麼冷,馮永突然覺得額頭有些癢,不由地用手擦了擦,似乎是冒汗了?

他還是想得太過簡單了。

還以為是自己立下大功,所以恩澤妻妾。

沒想到還有未入門的四在妾室麵前施威,以防妾室驟得恩典,生出不該生的心思這一層。

“這一回,大漢的不少女子,隻怕也要感謝阿郎呢。”

張星憶點了一下李慕,又轉過來對著馮永柔聲道,“即便是妾,以後也不用怕彆人妾掌校尉府機要是牝雞司晨。”

“什麼意思?”

馮永才想通一層,沒想到張星憶又對他起另一層。

想起前頭所提起的大漢丞相,馮永猛然清醒過來:這諸葛老妖能親自參與的事情豈是那般簡單?

果然隻見張星憶臉上露出跟李慕一樣欣喜之意。

隻是她看到馮永如同呆子一般還沒反應過來,又是忍不住地踢了馮永一腳:

“你這人,平日裡深謀遠慮的,現在怎麼突然就傻子了一般?”

“阿郎以前不是常,女子亦能頂半邊?如今丞相皇後親自召見南鄉幕娘子,不但是認可了她,甚至也是認可了南鄉的女子當家之事。”

“想當初,阿郎因為南鄉女子當家之事,不知受了多少饒詬病,現在有了朝廷的認可,誰還會拿這個放到台麵上阿郎的不是?”

“經過此事,以後不拘是南鄉越巂校尉府,其他地方的女子隻要有能力,亦出來做事,亦或當家,那就會越來越多。”

“阿郎這些年來,所謀之事,不正含了這一個麼?如今得所願,怎麼反而迷糊起來了?”

臥槽!

不過就是召見我家妾室而已,你們玩政治的居然還能玩出這麼多的花樣,心真臟!

馮君侯聽到張星憶這番話,頓時震驚無比:我難道還是太年輕了?

隻是想起這毛紡工坊委實是暴利無比,偏偏織工絕大部分隻能用女工。

如今不拘是朝廷,還是那些權貴,轉型世家,都迫切需要給女子一個地位和名份,以便讓她們名正言順地進入工坊上班。

再了自古以來,都是男耕女織。

現在你總不能讓男人進入工坊紡織吧?

那誰去服兵役打仗?

誰去耕作種地?

想到這裡,馮永心裡突然又覺得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那簡直就是理所當然。

“此事,你們更要謝你們的大姊。”

馮君侯感慨一聲,“此次蕭關之戰,當推她首功。”

“這一戰,證明了誰言女子不如男之,她才是下女子的楷模。”

張星憶沒有聽出馮君侯話裡的陷阱,隻見她點頭讚同道:

“下就一個關阿姊,也隻有一個馮郎君。”

“阿姊也了,若不是關阿姊在蕭關一戰立下大功,朝廷還未必能下定決心推行此事。”

“所以下也幸好有這麼一位關阿姊,有這麼一位馮郎君……”

外人不知道蕭關之戰的詳情,皆道是馮君侯之功。

但朝廷的各位大佬,又豈會不知關家四郎是誰?

倒是馮君侯,卻是突然想起一事,他先是悄悄地握了一下李慕的手,然後這才問道:

“這慕娘終究是妾室,妾室掌家業,在外人看來,未免是以妾淩妻的嫌疑,難道就沒有人三道四?”

張星憶聞言,就是一聲冷笑:

“怎麼可能沒有?隻是若換作以前,隻怕下洶洶,不知要把朝廷編排成什麼樣。”

“不過換了現在,要麼是有人裝作看不見,要麼是有人替朝廷去辯解。”

“這等事情,隻要有人爭論就行,讓他們去逞口舌之快,我們自做我們的……”

“而且,”張星憶意有所指地道,“馮府有哪個妾敢淩妻?”

馮永一聽,也是哈!

再厲害的妾,有關大將軍厲害?

四娘是以權謀政略立身,而關姬卻是大智若愚,堂堂正正坐穩了大姐頭的位置。

當然,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世道變了。

想起後世的資本炒作,馮永心道果然資本的本質是永遠不變的。

隻要有利潤有好處,就算是黑的也能成白的。

不過輿論的陣地嘛,自己不占領,敵人就會去占領。

現在自己是站在資本這一方,自然是對有人替自己衝鋒陷陣樂見其成。

“世道開始變了啊……”

“呸!從你去了南鄉之後,世道就開始變了!”

張家娘子一口拆穿了馮君侯的假惺惺,“不對,應該是從你出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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