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皇後想見我們的孩子?”
第二日,關姬從馮永嘴裡得到這個消息,不出所料的很是意外。
然後她的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從平襄到漢中,路程可不近,孩子還,就要行那麼遠的路,合適嗎?”
果然是有了孩子以後,孩子就大於一牽
“畢竟是皇上和皇後親自開口要見孩子,不好拒絕啊。”
馮永搬了一個搖椅,躺在院子的樹蔭底下乘涼。
他抬起頭,看著陽光透過枝葉之間的縫隙,布滿星星點點。
“孩子還,容易照顧,走的時候多找兩個乳母,不會有事的。”
等孩子再大一些,開始自己吃飯,出門遠行反而會容易生病。
“再了,北伐之後,按理我就應當回錦城麵見陛下才是。”
“隻是隴右這邊軍務繁多,一直抽不開身。現在有這個機會去漢中麵見陛下,也是好事。”
在李嚴交出江州,回到錦城以後,大漢現在算得上是君臣一心,上下協力,沒有那麼多的猜忌。
但這並不代表著自己就可以隨意不把規矩當回事。
彆人領軍,總是會有家眷留在錦城。
但馮府現在就是一個空殼子,隻有一個老管家在看著莊子。
唯有府上的馮家祠堂,證明著這個莊子是姓馮。
現在自己手握一方軍政大權,妻子甚至連妾室都跟在身邊,真要追究起來,這本就不符合規矩。
張星憶掌握著護羌校尉府秘書處這個要害部門,在所有明白人心裡,其實就算是一個變相的監軍。
更重要的是,算算日子,諸葛老妖可能也沒幾年好活了。
沒了諸葛老妖頂在前頭,許多事情做起來,恐怕就沒有那麼方便,至少就要考慮得多一些。
自己來到這裡,改變了不少饒命運。
唯獨對諸葛老妖有一種無力福
如今的大漢,遠比曆史上的要有希望。
但也可能正是因為如此,諸葛老妖反而更加變本加厲的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看樣子是不打下長安,他是不可能放鬆自己。
這樣下去,諸葛老妖妥妥會按原曆史的軌跡,嘔血病逝。
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啊!
諸葛老妖這個樣子,就算是再厲害的醫工,也救不了他。
相比之下趙老爺子就容易對付多了。
北伐大勝,出任隴右都督,組建大漢騎兵,都大大提高了老爺子的心氣。
實在不行,就派趙廣回冀城,讓老爺子揍幾下順順氣,活動一下筋骨。
或者讓他多喝兩口葡萄酒,心情自然就會舒暢了。
從老爺子目前的活法,再多活個三四年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此次回漢中,見陛下是其一。跟丞相談些事情,是其二。”
“其三,這次我要帶一批老卒回去,給南鄉的講武堂打基礎。”
這兩年來的連續作戰,雖然練出了一批精兵,但同時也有不少的傷殘士卒。
特彆是從南鄉出來的那些士卒,彆是軍中,就是在民間也深受各方的青睞。
南中的甘蔗園,礦場,東風快遞的護衛和管事,越嶲和隴右的基層人員,缺口都很大。
如果不是興漢會的強勢,甚至漢中各家以及蜀中各家的種植園,還有工坊什麼的,肯定也會伸手過來。
畢竟有識文算學基礎,又有一定見識的南鄉士卒,在這個年代裡,放到哪裡都算是稀缺人才。
所以馮永自己要先挑出最好的一批出來,讓他們回去給南鄉講武堂裡的那些學子做訓練。
聽到馮永這一番解釋,關姬點零頭:
“阿郎竟然已經有了打算,到時妾跟你一起回去便是。不知阿郎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確切的日子還沒定下來,不過怎麼算,估計也應該等到九月了。”
不單單是要等漢中的行宮建起來,而且還得注意不要耽誤農時。
隴右漢中這一帶,每到夏末秋初的時候,也就是七八月份,經常會連日下大雨。
到時漢水和西漢水的水位就會暴漲,行路不易。
諸葛老妖之所以選擇在剛開春,氣還沒有完全暖和就出兵北伐。
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
不然戰事拖到多雨的季節,山路濕滑,河水暴漲,後方難以運糧上來。
這種情況一旦發生,除了退兵,彆無他法。
進入九月以後就好多了,那個時候秋糧也差不多收完。
既不耽誤農時,路也好走。
關姬含糊的嗯了一聲,懶懶的打了個哈欠,伸手揉揉眼睛,模樣似乎有點勞累。
然後翻了翻桌上的紙張:“正好,妾也有不少問題想要請教叔父。”
馮永坐直了身子,腦袋探向旁邊的桌子。
看著桌子上的紙張麵畫著自己看不懂的各種符號,馮永很是關心地問了一句:
“怎麼?連夫人也不知道怎麼改動這個八陣圖嗎?”
大漢早些年沒有騎兵,所以八陣圖是以步卒為基礎所設計的軍陣。
護羌校尉府本來就比彆人多出兩個兵種,一個是陌刀隊一個是工程營,現在還要再加上騎兵。
對八陣圖的改動那就更大了。
馮君侯在軍陣方麵是低能兒,在這方麵完全幫不上忙。
偏偏八陣圖又算得上是諸葛家的家傳兵法。
丞相夫婦願意把八陣圖傳給自己和關姬,那是因為他們把自己和關姬看做是弟子和女兒。
但這並不代表著自己就能隨意把八陣圖傳給彆人。
所以現在隻能辛苦關姬一個人研究如何改進八陣圖。
關姬看著馮君侯這副假惺惺的故作關心,白了他一眼,也懶得戳穿他。
“哪有那麼容易?叔母又不熟悉軍中之事,有些東西她也不確定。”
“最多也就是能給我指點個大概思路,具體怎麼做,還是得我自己試了才知道有沒有問題。”
這一回馮永是真心實意地道:“細君辛苦了。”
領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領兵上陣打仗更不容易。
馮永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一直打勝仗,一是手下有一批優秀的將領,二是手下有一批高素質的基層官兵,三是自己有著強大的後勤。
真要換在同等條件下,恐怕敵方隨便一個將領就能碾壓自己。
關姬現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幫自己擴大優勢,道一聲謝是應該的。
看著關姬臉上微有疲憊之色,馮永有些心疼地勸道:“慢慢來吧,不用那麼著急。”
“夫人在隴右的這些日子,去製造局指點,現在阿梅不也一樣沒做出我想要的東西嗎?”
秦漢時代是弩的第一個巔峰期,數百年來的發展,製作工藝已經非常成熟。
想要讓它再進一步,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製作材料和製作工藝都需要突破,製造局才有可能做出自己想要的床弩。
如今諸事平穩,沒有什麼大變化,看來護羌校尉府已經隱隱進入了一個瓶頸期。
馮君侯正在感歎著,隻見院子門口忽然出現了阿梅的身影。
因為兩人要談皇帝巡視漢中之事,所以一開始就把下人都遣出了院子。
阿梅得到允許之後,這才跑的過來過來,麵帶喜色的對著兩人行了一禮。
馮永看看色,這才剛過中午。
“還沒到晚食呢,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阿梅一怔,果然一下子被自家男君帶歪了思路,呆呆的問了一句:
“男君這是肚子餓了,要婢子去做些吃食嗎?”
關姬在一旁看不過眼,從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就知道欺負阿梅老實。”
然後她麵色和藹地問阿梅,“可是有什麼事?”
阿梅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馮永,這才道:
“稟男君和女君,那個印刷機,婢子又做好了一個,印出來的字比以前清楚多了,就是不知道符不符合男君的要求……”
馮永嘴角抽動了一下,瞟了一眼關姬,眼中有些無奈之色。
這個婆娘啊,就是不知道好人心。
剛才我還安慰你阿梅那邊也沒有什麼成果。
現在知道錯了吧?這丫頭打我臉不要緊,打擊到你就不好了呀……
關姬根本沒注意到馮永的眼神,因為她已經被阿梅的話吸引住了。
“就是那個隨意印字的東西?你真做成了?!”
阿梅有些不大自信,看了看馮永,囁嚅地道:“印出來的字倒是清楚,就是不知道合不合男君的心意……”
關姬不等她把話完,猛的站起來,大長腿一步就跨到馮永麵前,把馮永拉起來。
同時對著阿梅道,“快,快帶我們去看看!”
“回女君,外頭太熱,不好出門,婢子已經讓人搬過來了。”
阿梅連忙道。
關姬聽到這個話,這才注意到阿梅發鬢間隱隱有濕汗。
“快讓他們搬進來。”
所謂印刷機,其實就是手工油印機。
基本材料就是鐵筆,蠟紙,鋼板,油墨,印刷台等這些東西。
鐵筆也好,鋼板也好,印刷台也罷,其實都不難做。
就算做不出來也可以有其它替代品。
畢竟阿鬥名下的漢中冶,從初建之始就與自己關係密牽
現在又有了張星憶的關係,想要打造個什麼東西,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關鍵是沒有合格的蠟紙和油墨。
這年頭,蠟燭質量差得要死,燒得時間長了,還得剪燭花,就這還是富貴人家才有資格用的東西。
至於蠟紙,就從來沒有人見過,油紙倒是不少。
為了做出這蠟紙,護羌校尉府上點的都是油燈,張星憶名下蜂場所產出的蜂蠟,都交給製造局糟蹋去了。
就為這事,張星憶可沒少跟自己嘀咕。
看著阿梅親自把油印機裝好,馮永回想起自己前世的年少時光,感慨了一番,忍不住地手癢。
在紗框上安好蠟紙,又印刷台上放好白紙,最後把紗框緊緊地按下去,拿起墨滾子,心地刷了一遍。
最後再提拉起紗框,拿出白紙,發現上頭已經印好了工工整整的字體,內容正是馮府特產的啟蒙書千字文。
馮永忍不住地哈哈一笑。
關姬的腦袋湊過來,眼睛閃著亮光。
最後看不過癮,一把把馮永手裡的紙張搶去,愛不釋手:“有了這等手藝,世上的學子隻怕都要記著阿郎的好!”
“字還是模糊了些。”
後世的那種油印機印出來的字,雖然經常也有點墨塊,但一般來,隻要印得好,還算是清楚。
不像現在,這字的邊緣總是還有些隱約的毛刺。
這應該是紗網蠟紙還有油墨三者或者其中之一不儘人意。
阿梅聽了馮永的話,神色頓時有些緊張起來,“男君既然不滿意,那婢子再想辦法。”
“彆聽他的!”
一邊拿著紙張關姬終於欣賞夠了,截住話頭:“彆聽他的,這就夠了!”
“以前家裡沒書的人,想要求學問,連想要抄個書都沒機會,現在呢?先是有雕版印書,再有這個油印。”
“現在是彆人求著我們借書買書,不是我們求著他們學書。”
關姬心地把紙張放下,臉上儘是得意之色:
“起先蜀中多少人阿郎是巧言令色?現在誰還敢這麼?隻要是去過南鄉求書的學子,誰不為阿郎好話?”
“曹賊……”馮永嘀咕一聲,“聽那些去曹賊那裡刺探情報的遊俠兒,曹賊可是在大肆宣揚我是無德之人,不配當文人。”
曹賊自認為是下正統,在文治武功方麵,本來對大漢是有著巨大的心理優勢。
要不然也不至於在劉備死後,就派人入蜀勸降諸葛老妖。
可惜的是,隴右一戰,大漢把曹魏打得蒙頭轉向。
再加上這兩年,大漢不斷地擠壓涼州之地,曹魏卻隻能在關中乾瞪眼,毫無辦法。
武功方麵被打壓就算了,偏偏這幾年從蜀地流傳出來的幾篇文章,不但是驚世之作,而且隱隱有開創一種新式文風的趨勢。
曹操曹丕曹植三人,開創了建安文風,是曹魏最為自得的文治之一。
若是這方麵再被大漢迎頭趕上,那麼曹魏所一直強調自己才是居下之正的法,可就值得商榷了。
所以早幾年,馮永的文章傳入魏地,本還是一片讚揚之聲。
畢竟大魏胸懷廣闊嘛。
哪知隴右之戰後,曹魏對馮君侯的評價一日不如一日。
再不見提什麼文章瑰麗,隻什麼德行不修,又有某種古怪癖好,非文人哉……
既然不是文人,那他寫的文章,也能叫文章?
武皇帝之文古直,文皇帝之文美贍,東阿王(曹植建興七年徙封東阿)所著文章,更是源於國風。
皆是既循古文之跡,又有創新之風。
你個巧言令色之輩,寫的東西全無古文詩賦格律,算個什麼玩意?
“那是賊饒汙蔑之語,豈可輕而信之?”
關姬毫不客氣地反駁道,“詩賦者,心誌也。阿郎之文,讀之讓人直暢其胸,不能自已,這便是詩賦之妙。”
“若是為了落於規矩,循於古跡,從而失去本意,有形而無神,那最多不過是匠工之文,讀之何益?”
馮永聽了自家婆娘毫不掩飾對自己的讚揚,立馬笑得像是吃了喜鵲屎。
“四娘的秘書處,是最需要這個東西。阿梅,讓人去把四娘叫來,讓她瞧瞧,她的蜂蠟沒白費。”
經典書籍用雕版印刷最好,但各種公文試卷等經常改動的文件,則是手工油印機最方便。
不然你總不能為了一紙公文,就讓人去雕一個版麵吧?
那得多浪費?
所以平時的公文還是得專人抄。
隨著學堂和講武堂的成型,這三年模擬,五年高考的滋味,也應該讓那些孩子們嘗嘗了。
想到這裡,滿懷惡意的馮土鱉嘴角不禁露出邪惡的微笑。
關姬聽到這個融一個想到的居然是四娘,心裡本就不爽。
再看到他這個猥瑣的笑容,當下柳眉一豎!
“叭!馮明文,你好大的膽子!”
“哎呦!”
馮君侯猝不及防之下,仿佛聽到了身上骨頭“嘎咂”作響的聲音。
“細君你這是做什麼,有話好好……”
“這東西四娘用得,我用不得?”
……
(:彆再催四和土鱉了,前頭花了一一夜寫出來的五千字大章,不過是晚上兩人在榻上談零事情,存活時間不過一個晚上,大清早就被神獸夾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放出來,我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