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興在前廳也沒心思坐下,正有些心焦地走來走去,還想著馮永會什麼時候過來。
沒想到這才轉了兩個圈,門口就出現了馮永的身影,“兄長,到底出了什麼事?”
關興臉色一喜,正要迎上去,但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退了兩步,上下打量了一下馮永,眼中露出懷疑之色,“你……你這麼快就清洗完了?”
“什麼清洗?”馮永有些莫名,“衣服濕了而已,換下就行,還需要清洗?”
聽到這個話,關興又悄悄地退了一步,“哦……那隨你。”
馮永看到關興這一副如避蛇蠍的模樣,再想起剛才他闖入自己房中看到自己的古怪舉動,心道這舅子哥莫不是誤會我了?
“呃,前些日子我被打了軍棍,方才我隻是在看看傷口如何了……”
馮永乾笑一聲。
關興聽到這話,這才明白自己好像是誤會了,當下也乾笑一聲,“有甚好看的?花花綠綠的……”
“兄長如何得知?”
馮永這一下倒是驚了,心道這些天來,我除了自瞄兩眼,也就樊啟看過。
但他真要有膽子亂說出去,不怕老子弄死他?
“將門子弟,哪個沒挨過板子?就是三娘,小時候被督促讀書認字,也沒少挨打。”
關興卻是渾不在意地一笑。
得知馮永隻是濕了身,沒有臟了身,舅子哥終於放下心來。
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是一拍自己的腦袋,“糟糕,差點忘了急事。”
說著看向馮永,臉色又換上了焦急無比的神色,語速急促地說道,“興武受了傷,醫工說是得了金創瘈疭,過兩日就要到冀城了!我問你,你的師門學問裡,有沒有法子醫治?”
“金創瘈疭?那不就是破傷風?”馮永在南鄉推行新式醫療體係,當然知道會對戰場上最有可能產生的創傷並發症有過了解。
隻是這個時候還沒有破傷風的說法,它的名字叫金創瘈疭。
破傷風是和各種創傷緊密關聯在一起的一種特異性感染。
它不是看你受了多大的傷,也不是看你的傷口有多深,因為各種類型和大小的創傷都可能引起破傷風。
有可能你被一把刀劃破肚皮,腸子都露出來了,隻要處理得當,也會大概率地活下來。
但若是你踩中了一枚生鐵的鐵製尖銳物,或者隻有小小的一個傷口沾了泥土,甚至連血都沒流兩滴。
也會因為你沒有處理好傷口而感染上破傷風,從而導致喪命。
這個要看命。
不要說是在三國時代,就算是在醫療技術發達的後世,在戰場上因為受傷而引發的病症,破傷風一直都占著不小的比例。
所以處於一線或者是經常處於緊急戰備狀態的部隊,都會針對那些因為創傷而引起的常見病症進行科普。
也正是因為如此,馮永這才知道這麼一個數據:隻要是確定感染上了破傷風的人,死亡率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間。
但如果已經進入嚴重後期,那就高達百分之七十。
“破什麼?”
關興一時間,沒聽清楚馮永說的啥。
“破傷風,我師門的叫法。”馮永沒時間跟關興解釋,眉頭緊皺地問道,“張家阿兄如今病情如何?嚴重不嚴重?”
“這得了金創瘈疭,哪還有嚴不嚴重一說?就算是現在不嚴重,後麵也會逐漸加重,醫工根本就是束手無策!”
關興說起這個,比馮永還要著急得多,“你究竟有沒有辦法?”
“嘖!”馮永不滿地說道,“病情若是不嚴重,我還可以想想辦法,若是已經到了時常發病的地步,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關興本就是抱著萬一的心理過來,沒想到竟然能聽到馮永說出這番話來,當下就是大喜過望,連忙回答,“眼前還是剛剛發病,一天也就是隻發一到兩次,你當真有法子?”
馮永看了關興一眼,“街亭一役後,我營中將士得了金創瘈疭的人,能活下來有六成,你說我有沒有法子?”
百分之四十的死亡率,在後世的醫療體係下,那就是一個極為恐怖而可怕的病症。
但在這個連最基本衛生知識都沒有的時代,特彆是在戰後的傷兵治療過程中,這是一個奇跡。
連樊啟都稱讚不已的奇跡。
更重要的是,隻要發現受傷的將士有破傷風發作的跡象,就可以在最早期進行針對性治療,所以才有這麼高的治愈率。
也正因為是奇跡,所以關興一聽,眼睛一下子就瞪得跟銅鈴似的,斷然地說道,“不可能!”
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小子還敢吹牛?
關興心裡本就焦慮無比,此時就越發的惱火起來。
“這種病,越早發現就越好治,若是剛發病時就馬上醫治,至少有七成的治愈可能性,時間拖得越久,治愈的可能性就越低。”
馮永一副愛信不信的表情,“我知此病在大戰後發病最多,所以早早就做了準備,可惜的是藥材不好找,而且也隻在越巂那邊做了點試驗。”
“再加上手頭的合格醫工也不算多,所以不少營中將士還是沒能救回來……”
說到後麵,馮永又歎了一口氣。
醫療體係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建成的,南鄉醫療體係能有今天的規模,除了馮永刻意大力支持,還有樊阿李當之兩人的徒子徒孫作為基礎。
關興一聽,眼中爆出精光,拉住馮永的手就往外走。
馮永一個不防,差點跌倒,“阿兄你要帶我去哪?”
“你不是說這個病,越早醫治越好麼?興武正被人從臨渭那邊送過來,我們從冀城往東走,半路上就能遇到他們,少說也能提早一天給興武醫治。”
關興頭也不回地說道,他的手如同鐵箍一樣牢牢抓著馮永的手臂,後怕手稍微一鬆,馮永就會跑掉一般。
馮永心裡雖然著急,但聽到張苞病情還沒到晚期,當下就冷靜了一些,“急什麼?總得讓我把醫工叫過來,還有藥材也需要準備。”
關興這一路上心如焚,聽到馮永的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態了,回過頭有些歉然地問道,“是吾太過於心急了,要準備多久?”
“不用太久,估計最多也就一個時辰。”
藥材是早就備好的,雖然前些日子大量使用,但應該不至於會全部用儘,留一點底存,以防萬一,這是規矩。
主要是不知道樊啟需要準備什麼東西。
“好,那便再等一個時辰。”
關興說道。
馮永安排完了事情,這才想起一件事,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阿兄,我們騎馬過去?”
“自然是騎馬。”
“那我不過去行不行?我過去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讓樊啟過去就行了。”
馮永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屁股。
“不行!你必須也得過去!”關興一口否決了馮永的提議,“隻要你跟著,就是什麼也不做,也能讓人安心一些。”
老子是大祭師?薩滿?牧師?給你加狀態光環的?
“我不騎馬!”
馮永哆嗦著嘴唇說道,“渭水能行船不?我坐船,不比騎馬速度差。”
按關興這個狀態,真要騎馬的話,十有八九就是一路狂奔,到時候自己屁股的新肉未生,又要磨去一層皮,這還用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