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郎君大發雷霆,在牢房裡暴打馬謖的消息很快就傳入了張苞的耳裡。
張苞大吃一驚,連忙帶著人趕去牢房,隻見守衛牢房的幾個士卒正堵在門口,悄悄地往裡頭看著什麼。
張苞上前就是一陣亂抽,同時大聲罵道,“看什麼看呢?不好好在自己位置上呆著,到處亂跑,打抽是不是?”
門口的士卒嚇得連忙散開。
張苞腳下不停,直衝進牢房裡。
隻見馮永正發了瘋一般揪著馬謖在猛捶,嘴裡不斷地破口大罵。
“趙括知道不?人家好歹還敢親自領精兵突圍戰死沙場呢,你連個趙括都不如,還敢好論軍計!”
“馮明文,你在做什麼?快住手!”
張苞一看這情況,連忙阻止道。
馮永恍若未聞,手腳不停,仍在口沫橫飛地喝罵著:
“張郃是名將,懂嗎?結硬寨,打呆仗,以力破巧,那才叫打仗!”
“哪有那麼多的奇謀巧計?哪來那麼多的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
“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張苞正要上前拉住馮永,一聽這話,腳下竟是頓了一下,暗道這小子也是奇了,打人的時候竟然還能口出佳句。
他還想著下一句是什麼,哪知道隻聽得馮永又罵道,“小虜你打不著,大虜你打不過,強虜你就得灰飛煙滅……”
這話聽得張苞一陣皺眉咧嘴,這都啥跟啥?
也就是猶豫了這麼一下,馬謖於是又多挨了兩拳三腳。
“行了行了,趕快住手!”
如今全街亭也就張苞敢這麼上前拉住馮永。
馮永估摸著也是打累了,被張苞這麼一拉,就喘著氣順勢一屁股坐到地上。
張苞看到馬謖蜷縮成一個團子,倒在角落裡不吭聲,心裡咯噔一下,“這不會是被打死了吧?”
他連忙上前把馬謖翻過來一看,隻見他兩眼腫得已經睜不開了,眼角嘴角都已經被打開裂,鼻子還在冒著血,臉上足足大了一圈,如同一個大豬頭。
幸好胸口還有起伏,出氣進氣正常,張苞這才鬆了一口氣,喝令道,“快傳醫工過來看看!”
他又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馮永,當下走過去,直接夾起馮永就走。
“張家兄長……輕點,輕點,喘不過氣來了!”
馮永沒被累死,差點被夾死,“我不是敵將,你莫要用這等擒將手法……”
隻是張苞武藝豈是馮土鱉這等花拳繡腿所能比的?
馮永也算是身材高大了,隻是張苞那胳膊就如鐵鑄一般,竟是把他牢牢地擒著,讓他掙紮不得。
張苞一路急行,回到營帳裡,直接把馮永扔到地上,怒其不爭地指著他罵道,“你要真是敵將,那我還省心了!有你這麼一個感情用事的敵將,不知省了多少事!”
“都跟你說了那馬謖就是一個廢物,沾了晦氣,你去打他做什麼?北伐大功,當數你最高,你好好地等著朝廷的賞賜不就完了?”
“丞相最重法度,如今你來這麼一遭,指不定大功就變成小功,看你到時候找誰哭去?”
馮永悶頭咳嗽幾聲,用手在鼻前扇了扇,嘟囔一聲,“你幾天沒洗澡了?怎麼狐臭這麼重?”
“你說什麼?”
張苞一下子沒聽清。
“我說我爽就行了,大不了打涼州,打關中的時候再立一次功,怕什麼?”
馮永提高了聲音說道。
打了馬大嘴一頓,出了一口惡氣,神清氣爽,心情終於愉悅了一些。
功勞?老子這幾年立下的功勞難道還小了?
張苞當場就被噎得直翻白眼。
“看什麼看,都出去!”
張苞說不過馮永,又把氣撒到手底下的將士身上,直接把人全部趕了出去。
等營帳裡無人,他這才轉過身來,圍著馮永打量了兩圈,然後在對麵坐了下來。
隻見他原本緊繃的臉色終於放鬆了下來,換了一副神情,唉聲歎氣地說道,“你這般肆意任為,當真不怕丞相罰你?”
“丞相罰我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心裡憋屈,難受,堵得難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不打他一頓,這氣就不順。”
馮永滿不在乎地說道,“再說了,丞相能罰我什麼?再怎麼大罪,也大不過馬謖吧?私下裡毆打同僚,大不了被罰些軍棍,我正好回後方養傷。”
聽到馮永這個話,張苞的目光就有些狐疑:這小子並不是做事莽撞之輩,如今突然來這麼一出,總讓人覺得有些古怪。
隻是想了半天,張苞也想不出這其中的原因。
張苞雖是一軍主帥,但馮永也同樣是一軍主帥,在諸葛亮的軍令到來之前,兩者之間並沒有相互節製的關係。
所以他隻能對馮永說道,“於公呢,你在軍中用私刑,打得又是將軍……”
“他算個屁的將軍!”
馮永咕噥一聲。
“在丞相沒有撤消他的將軍號之前,他就仍是將軍!”
張苞瞪了馮永一眼,“所以我不但要阻止你再做這事,而且還要讓軍司馬把事情報給丞相,不然軍法軍紀何在?”
說著又歎了一口氣,“隻是這於私呢,安國在我出發前,讓我多看著你點,三娘也早來過信,讓我有機會要照顧你一些,就連四娘……”
馮永聽到張苞這後頭的轉折,本要咧嘴一笑,但一聽“四娘”二字,當下就是有些莫名的心虛。
打馬謖他沒怕,聽到張苞提起四娘,他的眼神反而開始飄忽起來。
張苞自己都差點說漏了嘴,當下隻顧掩飾自己的失言,卻也沒有注意到馮永的臉色,自顧地說道,“咳,反正不管如何,你總是要叫我一聲兄長,我也就跟你說說這心裡頭的話。”
“這一路領軍過來,我在心裡都不知想過多少次要打死那馬謖,但也就是隻敢想想。方才看到馬謖那副模樣,其實我這心裡不知有多痛快。”
說到這裡,張苞竟然還豎起了大拇指,“不止我痛快,隻怕你手下的那些將士,還有駐守街亭的將士,聽到這等事情,隻怕會更痛快。”
“經此一事,你的軍功可能要折一些,但卻能贏得將士之心,也不知是賺了還是虧了。”
換到彆人身上那肯定是虧了。
首先丞相既然重法度,所以自然不喜歡目無法紀的人,其次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本不把這功勞放在眼裡。
但擱這小子身上……
想到這裡,張苞起身拍了拍馮永的肩膀,無奈道,“算了,你好自為之吧。”
為了避免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張苞連夜派人護送傷兵和潰兵回冀城,同時馬謖等敗軍將領隨行。
數日後,關興領軍到達。
直接就把馮永臭罵了一頓,同時給馮永傳達了大漢丞相的軍令:著王平為隴關守將,令馮永立刻返回冀城。
“丞相處事公正,若是對你有什麼處罰,就算是有些委屈,也要咬牙受著,畢竟你是違了軍紀在先。”
“罰過之後,該給你的功勞,自然會給你,不會因為這麼點事,就抹殺了你那麼大個功勞。隻是以後做事,要注意三思而後行,懂麼?”
關興送走馮永前,半是無奈半是叮囑地說道。
“明白了。”
馮永點頭。
張苞看向侍立在馮永身邊手持長槍的劉渾,咂了砸嘴,滿臉的惋惜之色,“多好的苗子啊,怎麼寧願去當個長隨也不願意來我這當個校尉呢?”
同時心裡再想到堅守街亭的柳隱,心裡就越發地鬱悶不已。
當初四娘找自己推薦柳隱,自己還當她年幼,被人欺瞞了猶不自知,所以當場拒絕了,還讓她不要多管閒事。
如今看來,當真是一個大失誤。
馮永受命回冀城,關興則是與張苞兵合一處,開始向南邊的清水進發,同時吳懿兵臨臨渭城下,抓緊時間製作攻城器械,準備攻下曹賊從關中進入隴右的最後一個立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