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苞正要下令漢軍跟上去,沒想到旁邊的薑維急忙拉住他,低聲道,“張將軍且慢,我們若是與這些羌胡一起衝上去,曹賊敗則敗矣,但在這種混亂情況下,隻怕會有不少人趁機逃脫。”
“不如先讓大夥在周圍掠陣,正好趁機恢複體力,隻待曹賊支撐不住,我等再繞過去堵截,必定令他們無從而逃。”
張苞一聽,有些驚異地看了一眼薑維,心道這小子看上去這般俊雅英拔,竟也是個蔫壞蔫壞的人物,和那馮小子有的一拚。
心裡這般想著,腦袋卻是不由自主地點頭,“甚好。”
守著街亭小城的曹軍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如惡狼撲食的羌胡們衝散了。
羌胡打正規戰比不過漢軍,但對於打優勢戰,打順風戰,卻是沒有一點問題。
曹軍的後軍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隨著混亂越來越大,最後終於引起了馮永的注意,他連忙舉著望遠鏡看去,當下就欣喜若狂,“來了來了,你們終於來了!”
曆史上馬大嘴失街亭時,諸葛老妖已經率軍到了街亭後方數裡。
相比於街亭,略陽離冀城要近得多,按道理應該是比自己更早得到消息,就算行軍速度比不過自己,但到達時間也不會比自己慢上太多。
因為不知道張郃的具體兵力,所以沒辦法在沙盤上詳細推演,而且情況緊急,也沒有時間讓馮永去慢慢推演街亭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
但從柳隱的來信中,馮永卻可以大致了解目前己方的情況,所以對友軍做一個大略的推斷還是沒問題的。
若是諸葛老妖當真留有一手在冀城,那麼援軍最早會比自己提前一天到達街亭,最遲則會慢自己一天。
以自己對諸葛老妖的理解,馮永相信這個可能性很大。
畢竟冀城是天水的郡治,又是整個隴右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城池,同時還是承接隴右南北的樞紐。
沒道理他就這麼大喇喇地帶著大軍走了,什麼也沒留下。
所以這也是馮永看日頭罵諸葛老妖的原因:這等緊急情況,你按最慢的速度來,幾個意思?
再看到張郃親自帶頭上陣搏殺,已經激起了曹軍拚死抵抗的決心。
甚至就連陌刀隊都被逼退了回來。
馮永心裡本已生起收兵之意,還想著實在不行,就再拖一天,沒想到援軍竟然會在最後關頭出現。
他連忙大聲下令道,“快!快,全軍壓上!”
同時轉過身去,拿起鼓槌,用力敲起帥台上的大鼓。
“咚咚咚……”
帥台鼓聲起,底下四周的戰鼓緊跟著響起,震耳欲聾,響徹雲天。
陌刀隊的主將張嶷聽到鼓聲,精神一振,隻聽得後頭喧嘩起來,有人在不斷奔赴呼喊,“援軍來啦,援軍來啦!”
全軍沸騰,所有人都激昂不已,鼓起餘勇,紛紛努力向前。
“將軍,後軍……沒了,沒了,都沒了!”
幾個親信拉著張郃,把他往後麵拖去,“此地不宜久留,將軍請速速下定決心。”
張郃目光呆滯,麵如死灰。
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在給了希望之後,在最後關頭再被掐滅。
眼看著就要反擊成功,沒想到竟然功虧一簣。
“將軍,將軍……”
看著前後兩頭的漢軍越來越逼進,後方的混亂終於蔓延到這裡,親信大急,連連呼叫。
“我張某人自投武皇帝以來,攻鄴城,敗袁譚,破烏桓,伐東萊,兩討馬超,在漢中時受眾將所推,領敗軍猶能拒劉備十萬之眾,令其不敢越漢水而北渡。”
“在巴西被張飛這等天下勇將所敗,故當不起陳司空(陳群)的國之良將及郭刺史的國之名將評價,但亦自認也是老於軍陣。”
“如今受陛下厚望,領精兵卻敗於蜀虜無名小兒之手,此等恥辱,傾河水猶不能洗。隴右之失,某當負其錯,除卻死於國事,尚有何顏回關中而見陛下?”
張郃喃喃地說道,他越是往下說,臉上的神色就越是慘淡。
親信一聽不妙,心知張郃已存了死誌,當下使了個眼色,趁著張郃不注意,從背後下了狠手,直接把他打暈。
然後幾人找到軍中尚存的幾匹好馬,混於亂軍之中,向南而逃。
張郃被親信打暈了帶著逃跑,帥旗倒下,曹軍最後的一點支撐終於完全消失。
張苞早就已經親自領軍往南堵住曹軍逃往清水的道路。
薑維這些日子利用隴右薑家的名聲,還有自己的關係(當然還有某位馮姓土鱉在羌胡當中的名聲),召集了隴右的羌胡部族組成羌胡聯軍。
所以他要緊隨其後,在必要時候做出指揮。
柳隱本想率軍出城,但看到那些胡人眼中冒著綠光,如蝗蟲一般從城下呼嘯而過。
他想了想,反正也不缺自己這幾百號傷兵,於是乾脆倚著城牆呼呼大睡。
這些日子,不但是他,城裡的所有人,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如今看到大勢已定,身子一旦放鬆下來,竟是不顧外頭的喊殺聲,皆是東倒西歪地昏睡了過去。
馮永從全軍衝鋒時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在擂鼓,此時看到曹軍終於全麵潰敗,當下激動得把鼓槌狠狠地砸到鼓上,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竟不知不覺地出來了。
贏了,終於贏了!
沒有人知道他從隴關上下來時,身上負著多大的壓力。
四年的暗中準備,連自家老婆的嫁妝都壓了上去這些都隻是小事。
自穿越以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離這個時代這麼近,離死亡這麼近。
隴關一萬人,遠在安定郡一萬五千人,所有信任自己的人,還有自己的好兄弟,生死存亡都取決於自己這一戰。
偏偏對手又是在曆史上先後讓劉備諸葛亮都極為忌憚的張郃。
張郃?
嗯?張郃?
馮永想到這個名字,顧不得感慨,連忙又站了起來,摸索出望遠鏡,急忙向那混亂的曹軍看去。
隻見如今漫山遍野都是潰兵,又哪裡能分辨得出哪個是張郃?
彆不會又是讓他跑了吧?
馮永心裡咯噔一下,揉了揉眼,又仔細搜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