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眾人齊心”這個話,估計就是諸葛老妖暗中提醒自己,要以國事為重,齊心協力。
齊心就齊心吧,馮永倒也沒有什麼意見。
想要過小日子,就得讓諸葛老妖先好過了。
他好過了,大漢就好過了,大漢好過了,自己才能好過。
倒是蔣琬,看到馮永一臉的滿不在乎,卻是微微一愣,也不知這位君侯,是當真不知道這其中的含義,還是假裝不知道。
隻是這是丞相與君侯兩人之事的事情,蔣琬倒是不好過於說太多。
“君侯,琬此次來,其實還有一件事。”
“還有?”馮永差點就叫了起來,“沒完了?”
薅羊毛也不是這般薅法,牧場的羊毛真要這麼薅,羊都要被你薅成禿子!
蔣琬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多,臉色有些不好意思:“君侯可知,前些日子,廣漢郡有亂民呼嘯於山林之間,連丞相運往漢中的北伐軍資都遭到了掠奪。”
廣漢郡的有亂民,馮永自然是知道的,因為興漢會內部早就有人傳了消息過來,錦城的糧價突然大漲,原因就是廣漢郡有民亂。
錦城屬於蜀郡,相當於後世的北都,而廣漢郡就在蜀郡北邊,相當於後世的河北。
廣漢郡有動亂,直接就影響到錦城的人心穩定,隨之而來的,就是糧價的突然暴漲。
前些日子馮永還跳腳大罵了一陣,早不亂晚不亂,偏偏在興漢會大量購糧的時候亂,為此不知要多貼進去多少錢。
那個時候馮永這才反應過來,這廣漢郡的民亂,不僅僅是蜀中世家對朝廷的抗議,而且他們甚至還借機抬哄錦城糧價,從自己身上放了一回血。
這怎麼不叫某隻土鱉暴跳如雷,渾然不記得自己以前坑了人家大出血好幾回。
人家這回,最多也就是拿回了一點利息而已。
如今馮永聽到蔣琬主動提起這事,便好奇地問道,“朝廷清查出了多少隱匿人丁,值得那些世家這麼大動乾戈?”
“目前為止,查出了三十餘萬。”蔣琬神色凝重,“誰都能猜出世家隱匿了不少人口,卻是沒想到有這般多。”
“嘶!”馮永牙疼似地吸了吸氣,“才三十萬?”
“才?”蔣琬這回是當真地驚愕了,“三十萬已經不少了,君侯可知在此之前,大漢的在籍人丁有多少?”
“多少?”
“先帝登大寶時,曾清查過府庫中的冊本,時有戶二十萬,九十萬人。然這幾年,漢中與蜀中各郡又多了不少人丁,計有二十二萬戶,百萬人。”
“如今朝廷府庫寬裕,這才能重新整理人丁田畝,沒想到卻是能多出三十萬。君侯,這可是三十萬人,不是三萬,比以前可是多了近三成。”
蔣琬略有激動地說道,“這其中,君侯當真是居功甚偉!若不是……”
會不會說話?會不會說話!
你這麼說,要是在不明就裡的人耳裡,就誤會成了我用三年時間搞出三十萬人一樣!
所以說,為什麼要有錢,因為有錢才能為所欲為。
不然,按以前諸葛老妖的摳搜勁,哪有資本去下力氣清查人口?
光是顧忌世家的反彈,就夠朝廷妥協了。
哪像現在,反了就反了,直接鎮壓就是,反正手裡有錢有糧。
馮永撇撇嘴,不在意地擺擺手,打斷了蔣琬的話,“這有什麼?南中各郡還沒查呢,若是查了,豈不是更多?”
諸葛老妖的北伐是後世津津樂道,長盛不衰的話題。
因為從那以後的一千八百年裡,再沒有一個割據蜀中而能主動出擊北方的政權,而且還能打得這般有聲有色。
而這又扯到了蜀魏兩國的經濟與人口對比:當時蜀的在籍登記人口有一百萬左右,而魏則有四百五十萬左右。
而且曹魏還占據了天下最精華的地區,而蜀地,在當時卻屬於偏僻之地。
所以這才是後人推崇諸葛老妖的原因。
但就人口問題而言,有一個爭論點,那就是晉在統一全國後,開始全麵清查,全國一下子就有了二千五百萬人口。
這就足以說明因為戰亂導致隱匿的人口之多。
所以後世的學者根據西晉統計的人數,推斷當時蜀的真實人口有四百萬,魏有一千三百萬。
馮永覺得這是比較接近真實情況的。
而如今朝廷清查人口,卻隻查出三十萬?
就這,還讓蔣琬神情激動,照這麼看來,估計諸葛老妖也是欣喜不已。
畢竟多了近三成的人口呢,按一比十的兵民比例,少說也能多征三萬人。
可惜的是對於馮永來說,卻是索然無味,毫無意義:剩下的二百多萬呢?
老子這麼努力地提高生產力,甚至願意分出利潤讓世家大族一起沾光,你們這麼死瞞著人口,對得起我?
不過是清出三十萬隱匿人口,就來一場動亂,甚至還借機哄抬糧價,讓老子多放了多少血?尼瑪的真是一幫饕餮!
想到這裡,馮永心裡就覺得在滴血:好多的小錢錢就這麼掏出去了!
“君侯,南中……這個時候,是沒辦法查人丁的,畢竟南中各部族的夷人,隻能算是蠻王夷帥所有,非大漢所能管。”
蔣琬本是很興奮地說起這個事,但看到馮永一副不甚滿意的模樣,當下心裡就是一驚,看君侯這模樣,似乎覺得清查出來的人丁太少了?
“那蜀地和漢中呢,丞相就打算就此罷手,不打算再清查下去了?
馮永不甘心地追問道。
“廣漢郡的民亂,已經說明朝廷不宜再清查下去了。”蔣琬解釋道,“畢竟當務之急,是早早做好北伐的準備,而且丞相也需要蜀中的安定。”
“封建地主階級的局限性……”
馮永咕噥了一句蔣琬聽不懂的話,這才對著蔣琬說道,“越巂人丁,這些日子我也清查了一下,大概有十五萬人左右。”
“具體數據,在越巂主薄那裡。待蔣參軍回錦城,可找他要冊本。”
“多少?!”蔣琬冷不防聽到這個,失聲驚叫起來,“十……十五萬?”
“是啊,十五萬,兩百年前有四十萬呢。”
馮永看著蔣琬的神情,不屑地說道。
“此一時彼一時,這……這如何能相比?”蔣琬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君侯,此事可是當真?這等事情,開不得玩笑。”
“這在籍人數,是指可以繳納賦稅的人丁,可不是那些部曲、奴工之類的,更不是那些朝廷使喚不動的夷人。”
“我知道,我又不是瓜慫!”馮永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蔣琬,“我好歹也是在南鄉呆了那麼久。按老規矩,馬場之類的人丁,由馬場統一幫忙交納賦稅和征調徭役。”
“至於願意耕種的,按十稅一收賦稅,一分一厘都不會少。”
古代的賦稅,除了要交田稅,還要交人頭稅,同時還要不定期地服徭役。
牧場和紡織工坊是新鮮事物,於是馮永開了一個先河,對那些拚命吸血的權貴和世家來說是很惡劣的先河:統一幫職工交賦稅。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那麼多人想儘了辦法也要擠進南鄉牧場和工坊的原因。
因為隻要成為裡頭的正式職工,隻要安心勞作即可,不但可以不愁吃穿,而且生老病死皆有人管。
甚至官府的徭役都會由牧場工坊統一出麵應付——因為工坊有專門的工程隊,同時還有專門的護工隊。
馮永這般做,不但讓職工感恩戴德,同時諸葛老妖也表示滿意:畢竟工程隊和護工隊的專業性,可不是那些臨時調過來的民夫所能比擬的。
至於耕種的,那就更簡單了。
這年頭,地多人少,隻要給予足夠的耕地,再加上適合小戶人家用的曲轅犁,還有先進的耕種技術,馮永甚至可以從牧場抽調耕牛租給他們耕種。
按這種情況,自耕農的日子過得富足可能算不上,但滋潤絕對夠了。
所以無休止地兼並土地的世家大族都該死!
曆代封建社會的滅亡,歸根到底都是土地問題。
目前最緊要的是,想儘辦法增強大漢的實力,而不是進行土地革命。
隋唐的府兵製,好歹也撐起了近百年的強盛。
對於馮永而言,百年就足夠了。
百年之後的問題,可以用擴張來解決,因為世界那麼大,你們為什麼不去看看?
當然,也可以用繼續發展生產力等各種辦法來解決,那都是以後要考慮的問題。
目前的主要問題,就是統一的問題。
要統一,就要有足夠的兵源和經濟實力。
經濟實力馮永是有信心的。
足夠的兵源就夠嗆。
所以他聽到諸葛老妖從蜀中世家手裡才拿到三十萬人口,就心滿意足地收手,覺得當真是牙疼——這尼瑪的封建地主階級局限性!
“君侯,君侯當真是馬上能治軍,馬下能治安民,實乃大才是也!”
蔣琬哪裡知道馮永這種穿越客的心裡想法?
他得到了馮永的肯定回答,激動得不能自已,當下又伸手過來,就要緊握馮永的手。
馮永嚇得一哆嗦,不著痕跡地退後幾步,咳了一聲,裝模作樣地拉了一下吊著磨盤的吊架,似乎在看結不結實,沒讓蔣琬再一次握住自己的手。
同時腦子在急轉彎,額頭微微冒汗,“咳,蔣參軍,民亂呢,剛才說民亂呢!”
蔣琬聽到馮永這麼一提,這才想起自己最開始說的話題,當下就是一愣。
自己本來就是要提起這民亂的話題,怎麼會不知不覺偏了那麼久?
再一想,可不就是馮君侯帶偏的?
當下再看向馮永時,臉色就變得有些古怪:這巧言令色馮郎君,當真是名不虛傳。
這麼一打岔,蔣琬連忙又說道,“對,對,民亂,琬差點忘了。”
當下卻是忘了自己要上前握馮永的手的事。
“是這樣,君侯前些日子不是說了越巂漢夷不均麼?廣漢郡的亂民,雖說是違背了朝廷的法令,但終歸是受了他人的鼓動。”
“丞相的意思是,把他們遷到越巂,一來以示懲罰之意,二來可以填實越巂,君侯覺得如何?”
“移民實邊?”
馮永一聽,立刻就明白過來。
“正是。”
“那敢情好,有多少人?”
馮永一聽,心道終於聽到一個好消息了。
人口遷移的方式有很多種,移民實邊則是其中的一種,這種的特殊性,就在於是由官方組織的。
起源可追溯到先秦,戰國初期的楚國,就曾遷移貴族到邊境開荒,發展邊境經濟,加強國防力量。
到了漢武帝時代,手筆是最大的,一次性就移民70餘萬口到北邊。
嚴格來說,這幾年,大漢也有幾次零星的官方移民漢中。
至於民團這種黑暗活動……那叫資本的血腥。
“三萬人。”
蔣琬伸出三根手指頭,“丞相怕越巂新定,貿然接收這麼多人,會讓君侯一時顧不上,故這才讓琬專程過來告知一聲,君侯可要儘快準備。”
三萬人算個屁!
再來十萬人老子也能吃得下。
隻是一想到錦城的糧價,馮永隻得咬咬牙,“無妨,如今越巂的官府正組織墾殖,不怕人多,就怕沒人。這些人什麼時候到?”
媽的真是禍不單行,馮大土財主的心裡再一次滴血:蜀中世家,這筆帳咱先記下了。
“第一批已經在路上了。”
“好,我明白了。”
如今的墾殖,是以邛都為中心,沿著孫水北上,不遠處有蘇祁、台登二縣為輔,僅僅是這三個縣,就足夠折騰的了。
更彆說這三縣以外的孫水河穀平原地區,馮永根本沒有人手去開發。
三萬人,扔到裡頭根本連個小水花都翻不上來——前提是要有足夠糧食供應。
與蔣琬商議完畢,這才讓人安排帶著他下去休息,馮永又馬不停蹄地去視察各個地頭,直到日頭準備落山,這才轉身回到城裡。
雖然估計還得被世家趁機坑得要再大出血一次,但對於即將到來的三萬人口,馮永還是很高興的。
越巂雖有漢人四萬,但多是分布在靠近犍為郡的安上縣附近,像邛都這種地方,若是不算士卒、往來的東風快遞職工等,根本沒幾個漢人。
這三萬人過來,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教化教化,教化也得有樣板啊,沒樣板鬼知道要怎麼漢化?
如今蔣琬的到來,終於解決了馮永心裡頭最大的難題,於是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當下他就哼著曲兒回到小院子裡。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在院子裡洗了手腳,走進廳房,正待準備找口水喝,沒曾想卻見到最上頭正靜靜地坐著一個人。
此人麵容俊美無比,卻又清冷無比,麵無表情,身子筆直如金劍挺立,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坐在那裡盯著馮永看。
天色已晚,房裡連昏黃的夕陽都照不進來,又沒點燈,忽陰忽明的光線,再加上關姬這模樣,這氣勢,簡直是詭異無比。
讓馮永差點就喊了一聲“鬼啊!”
“細……細……君手裡拿著小皮鞭……”馮土鱉的心裡一陣發毛,連歌詞都嚇得不自覺地改了,隻見他結結巴巴地問道,“細君如何坐在這裡?”
如同木人一般的關姬臉上終於有了表情,綻放出一個笑臉,“妾在等阿郎啊!”
“哦,哦,”馮永拍拍胸口,“細君有心了。”
關姬緩緩站起來,款款而行,向著馮永走來,氣勢越發地逼人,“阿郎過獎了。”
看到關姬這個模樣,再想起今天早上把她丟給花鬘,鬼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反正馮土鱉心裡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