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連皇太後都點頭,麵露想念之色,歎氣道,“僅僅是這麼短短幾句,就讓人忍不住想起了年幼那時,那時的我……”
說到這裡,自失一笑。
張星彩沉默,她也想起了自己年幼時,與陛下玩鬨的情景。
自己自小與陛下相識,最後又能嫁與他,當是人間幸事。而且陛下對自己也是寵愛,但凡遇到事情,都願意與自己商量。
聽說生產的那一日,陛下差點就要衝到產房裡,在最後關頭,竟然不要孩子,隻願自己平安。這份深情,極是難得。
自己這些時日,又因為孩子之事日日消沉,陛下身為一國之主,還要擔心自己……
想到這裡,張星彩不禁有些愧疚,然後又重新振作起來,我是一國之主母,如何能這般任性?
馮土鱉並不知道,當初他隨口說出去的幾句《長乾行》,已經傳到了錦城最尊貴的幾個婦人耳裡。
此時的他,正在沮縣城裡與禿發闐立親切而友好地交談。
之所以親切而友好,是因為鮮卑人此次帶來了馮永最想要的苜蓿種子。
“禿發闐立,我這裡實在是太簡陋了,沒有辦法好好招待你。如果你以後去了漢中,我會讓你嘗嘗這世間最好吃的東西。”
馮永坐在主位上,笑吟吟對著禿發闐立說道。
禿發闐立一口下去,就把手裡的肉夾饃啃下一半,也不見他有什麼咀嚼動作,就生生地咽了下去,然後又是一口,手中的肉夾饃就不見了蹤影。
“尊貴的馮郎君,這個東西就已經很好吃了,說實在話,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禿發闐立對著馮永說道,又拿起一個餅子吃下去,這才繼續說道,“我跟隨著我的阿爸從漠南的陰山之地,一直走到了河西之地。”
“一路上我們遇到了無數的困難,死了很多的族人,就是想找一個安身的地方。所以說不要說是吃好吃的,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幸運了。”
聽到禿發闐立談起這個,馮永有些好奇地問道,“據我所知,你們鮮卑一直生活在漠南,你們禿發部為什麼要向西找牧場?”
馮永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禿發闐立立刻就滿臉怒容,說道,“馮郎君你有所不知,我們禿發部的大人,就是我的阿爸。”
“他是拓跋部的長子,按照我們的規矩,應該是由我阿爸繼承大人之位。可是因為拓跋力微的母親,她是天女,所以他最後得了大人之位。”
“我的阿爸憤恨不平,帶著看不慣他們母子的族人,遠離了那裡,一直向西走,想找到一個安身之地。”
拓跋力微?
馮永仰著頭,心道這個名字好熟。
“這麼說,你們是拓跋部鮮卑?”
“不是。”
禿發闐立搖頭,“我們是禿發部鮮卑,和拓跋部沒有任何聯係。”
看來這個從拓跋鮮卑分裂出來的禿發鮮卑部,對原來的族人並不友好。
“那個天女,是什麼意思?”
禿發闐立搖搖頭,說道,“天女就是天女,她是天上派下來的,她給我的大父生了拓跋力微後就回到天上去了。除了跟隨我大父的那些老人,其他人從來沒有見過她。”
“天上?”
馮永指了指上麵,“回去?死了?”
“不是死了,是活著回去,聽說是飛上天去了。”
禿發闐立雖然對自己的叔叔並沒有什麼好感,可是對這個傳說中的天女二奶奶,卻露出一絲敬畏。
活著回到天上?
馮土鱉驚呆了。
你不知道我是大科學神教教徒?
跟我開這種玩笑?
可是看著禿發闐立的神情,卻又是確有其事的樣子,這就讓人感到奇怪了。
“還有這種事情?”
馮土鱉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湊向禿發闐立,問道,“能跟我詳細說說嗎?”
禿發闐立點點頭,說道,“隻要是鮮卑人,都聽說過這個事情。當時我的大父,帶人在山中打獵,突然一輛纏繞著許多彩絲的車子從天而降。”
“等車子落地後,走出一個美麗的女子,她說她是天女,奉天意前來與大父成親。到了第二天,那天女叫大父第二年的那個時候再來。”
“後來你大父去了嗎?”
坐在一旁的趙廣聽到這等奇事,眼睛都睜大了,心急地問道。
“去了。第二年的同一天,大父早早在那裡等候。那天女果然又來了,她交給大父一個孩子,說隻要把這個孩子哺育長大,子子孫孫都會做首領。”
“世間竟然還有這等奇事?”
趙廣嘖嘖稱奇。
馮永看他的神色,滿是豔羨,上麵就差點寫著“我為什麼就遇不到這種事”,當下抽抽嘴角,問道,“那個孩子,就是拓跋力微?”
禿發闐立點頭。
作為一隻土鱉,他突然想爆笑,可是當真要笑出來,估計眼前這位禿發闐立會翻臉。
於是他隻好死命憋住,又問了一個問題,“你們現在,找到安身的地方了嗎?”
“還沒有。現在隻是暫時停留在河西那裡,可是那裡的乞伏部也不是好惹的,他們比我們先到了河西,所以我們還要繼續尋找屬於自己的安身之地。”
匈奴也是向西走了……
馮永心裡默默道,難道遊牧民族都有向西走的習慣?
“那你們又是怎麼會突然跑來這裡呢?”
馮永奇怪地問道,“到這裡,你們需要穿過河西的漢人之地。據我所知,那裡的漢人對你們,並不算太友好。”
整個三國裡,也就蜀漢對待少數民族的態度是最溫和的。魏和吳,除了掠奪和壓榨,從來沒有安撫一說。
說句實在話,如果後來西晉的掌權者,能學一學諸葛老妖對待南蠻的態度,打完以後再安撫好,五胡之亂,會不會發生,並不好說。
就算會發生,隻怕也不會是這般慘烈。
南中流傳大漢丞相傳說一千多年,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西晉,你們那般對待人家,到了最後又想著人家會像奴隸一樣聽你們的話,為了你們自己的內部爭權而去賣命,隻會被笑話一千多年……
“馮郎君沒有去過河西,你可能不知道,河西那裡,其實漢人並不多,反而是羌人比較多。所以隻要小心些,再加上我們有馬跑得快,就不會有事。”
馮永點點頭,暗暗把這個信息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