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探班(1 / 1)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1786 字 2個月前

新林村在市區近郊,十幾公裡。

地勢廣闊,略有起伏,不遠處有疏林,厚雪皚皚,馬拉著爬犁跑來跑去。又有一處地界,木柵欄圍著大院,立著數間瓦房,左右各有偏房。

門口掛著紅燈籠,杆子上吊著係紅綢的凍魚凍肉,窗根底下一堆大餡餃子。

大餡餃子,東北區彆於其他餃子的一種類彆,體型肥胖,通常是蘿卜粉條餡,幾個就頂飽。

此處便是《過年》的主場景。劇組更狠,大年初一開機,因為要拍扭秧歌、踩高蹺的鏡頭,正好村裡有。

該片全明星陣容:

父親李寶田,打工一年掙了8000塊錢回家,每月合666——個人覺得有些誇張。

母親趙媽,傳統女性,勤勞樸實,憑此拿了東京電影節影後。

大兒子六爺,麵瓜1號,成天被媳婦丁嘉麗欺負。

二兒子胡亞傑,在京研究生,啃老族,交了個女朋友劉貝——據說她爹比**還高。

小兒子梁添,一貫的後進青年,沒工作。女朋友馬小晴,演《頑主》那個。

大女兒王麗雲,麵瓜2號,成天被渣男老公葛尤欺負。

二女兒史蘭芽,跟包工頭申君宜私奔,唯一一對幸福的。

春節是國人合家團聚的日子,也是各種矛盾爆發的日子。在這部電影裡,幾乎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親戚模板,一毛一樣。

午後晴天,遍地銀白。

屋內在拍戲,葛尤戴著假發,粘著小胡子,獨自在院裡抽煙。背後吱呀一聲,回頭見劉貝出來,問:“OK了?”

“OK!OK!”

她比了個手勢,“趙媽凍著了,坑上暖和著呢,一會再拍。”

“哦,歲數大是得注意點。”葛尤點點頭。

妹子湊到跟前,打量幾眼,樂道:“你這假發怎麼這麼彆扭啊?到現在我都沒習慣,還是禿頭好。”

“嘖,概念要搞懂……”

他摘掉頭發,露出錚明瓦亮的腦殼,“看見毛茬沒有,我是剃光的,不是掉光的。”

“行行,反正都不富裕。”

劉貝嗬出一口白氣,搓了搓手,回頭瞧瞧那瓦房,歎道:“你說也怪啊,拍這戲忽然想起胡同來了。都是這麼多人,這麼冷的天,鬨哄哄的。”

“嗯,我也想。”

葛尤彈彈煙灰,略帶懷念,“一晃兩年了。”

“可惜這次跟你不是情侶啊。”

“哎哎,千萬彆犯糊塗。”

“想什麼呢?現在不流行一詞兒麼,叫熒幕情侶,咱倆也勉強稱得上。”

“哦……”

葛尤鬆了口氣,正經道:“跟我這樣的當熒幕情侶,是挺委屈的。”

“那是,許老師那樣的我才樂意呢!”

嗯?

葛大爺一聽有點不對,試探道:“你,你……”

“動心啊!見著那樣的,誰家姑娘不動心?”

劉貝毫不扭捏,笑道:“可人家心思沒在我身上,我也犯不上死皮賴臉的,就當他是我一哥。”

葛尤豎了根大拇指,為啥這姑娘遭人喜歡呢?

大氣!

正聊著,梁添也晃悠出來,賴巴巴問:“許老師怎麼還沒到?”

“等著吧,反正今天來。”

“你說也巧啊,拍戲都能在一個地方。”

“這就叫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哎,來了!”

仨人張望,白茫茫雪地上出現一輛紅色出租車,看樣子從市區直接乾到村裡,車門一開,飄散出一股濃濃的土豪氣息。

“同誌們好!”

那貨人模狗樣的揮揮手。

“許老師好!”

“同誌們辛苦了!”

“哈哈,許老師來了!”

劉貝笑著喊了一嗓子。

嗡!

胡亞傑、申君宜、馬小晴都跑出來。趙媽在炕上也坐不住,急道:“小小子來了,我得瞅瞅去。”

導演黃健忠納悶,問:“老太太,誰啊?”

“許,許非。”

“哦,那您歇著吧,我們去看看。”

黃健忠聽過這人,來者是客嘛!

“好久不見啊!”

“你更是好久不見。”

外麵,許非跟申君宜抱了抱,又跟史蘭芽等人打招呼,“唐突了,唐突了,我也在市裡拍戲,過來瞧瞧。”

史蘭芽是個非常秀氣的妹子,才19歲,演過很多正劇,不怎麼紅,老公是李雲龍。

他一一握手,場麵莊重,跟著眼睛一亮,哎呀,六爺!

“你好你好,跟您可謂神交已久啊,孫悟空太喜歡了!”

“不敢當,不敢當,早想認識你呢。”

六爺穿著一身翻領中山裝,眉清目秀,氣質斯文,還沒像個猴兒——實在話,他在本片中的表演很不錯。

黃健忠最後過來,許非雙手握,“打擾您了,我也在吉市拍戲,過來看看朋友。”

“沒關係,你們拍什麼?”

“《雪山飛狐》,跟台灣合作的。”

黃健忠有點刮目相看,能搞來境外投資,都是很牛的。

許非也暗自打量,就是這位把“潛規則”三個字發揚光大的,裡程碑的意義。

…………

“好鞋日子沒見呐,你也在這兒排戲啊?”

“在龍潭山那邊,也住市區。”

“哎呀,那可忒好了。”

趙媽坐在炕上嘮嗑,蓋著棉被,看樣子遭了不少罪。李寶田不太熟,在旁邊笑笑。

許老師就像家裡來的戚(qie),圍了一大屋子人,整的不好意思。稍微聊了一會,他便站起身,“你們忙,我先不打擾了,我自己轉轉。”

劇組當然不能為他耽誤進度,客氣客氣繼續開拍。

90年的雪可不像19年的雪,尤其田野林地,乾淨的不得了。

許非站在院門口,寒冷清新,居然感受到了幾分大自然的味道。四周白雪皚皚,林木環繞,不遠處一老漢趕著馬,拉著雪爬犁。

“大爺!大爺!”

丫顛顛跑過去,“我租您這爬犁,拉我玩幾圈唄。”

“還租啥,上來吧!”

“謝謝啊!”

許老師往後麵一坐,老漢在前麵,一甩鞭子,啪!大馬哢嗒哢嗒開始跑。

他小時候經常玩冰車,幾塊板子一拚,底下釘“冰刀”,有坐的,雙腿的,單腿的。單腿難度最高,俗稱單腿驢。

馬拉的爬犁真第一次坐,跟雪緊密摩擦發出的沙沙聲,感覺特順滑。

速度也快,蹭蹭的。

“大爺大爺,慢點!”

“哎哎,有點快,有點快!”

“不行不行!”

“啊!”

過了一會,葛尤、梁添、劉貝仨人拍完,出來找,滿腦袋黑線。

那貨意猶未儘,自己弄個爬犁,正從山坡上往下滑。

“許老師你多大了?”

“你們試試,老刺激了!”

“我才不試,幼稚!”

十分鐘後。

劉貝叉腰無語,看著三個老爺們不亦樂乎,男人的快樂就這麼簡單嘛?!

好容易等他過足癮,把爬犁還給大爺,邊往回走邊問:“你們幾點收工?”

“今天得四五點吧。”

“那我蹭你們車回去,晚上一塊吃飯,給你們介紹介紹新朋友。”

“港台同胞麼?聽說姿態都特高,這也能收編嘍?”仨人開始八卦。

“不能用整體掩蓋個體,反正見麵就知道了。”

四人回到院裡,許非往雪堆上一坐,“你們拍戲怎麼樣?”

“好!”劉貝爽快。

“咋個好法?”

“我不是說電視劇差啊,就真覺得比不過電影,連攝像機都不一樣,高級。”

她頭一次拍電影,那兩位都有經驗。

葛尤道:“小貝不是忘本啊。電視劇好幾十集,節奏慢,得緩緩鋪墊。電影是濃縮到一個多小時裡,戲劇張力強,演起來更過癮。”

“我倒喜歡電視劇,起碼能混一臉熟。不過好電影是真好,就像這部戲,有一種賺著的感覺。”梁添道。

“對對,我就這意思!”

劉貝比劃著,道:“在好電影裡混一角色,真感覺賺著了。哎許老師,你就沒想著弄部電影?”

“我現在背靠單位,啥也不愁,做電影還得找資金,聯係電影廠,麻煩。”

許非頓了頓,道:“以國內來講,現在電影電視劇區分越來越大。電視劇往下走,跟老百姓接軌,電影往上走,跟藝術和主旋律接軌。

這一塊的主流,始終是電影,隻是現階段特殊,做電影沒啥意思。不過有機會的話,我也想攢一個,起碼提升提升個人價值。”

“喲!”

仨人眼睛亮了,這位從不講虛的,說攢一個肯定就有。

“你要是啟動了,千萬彆忘了患難之交。”

“給我個女八號就行。”

“我男七號就夠。”

“成,你們就等著我影視兩開花!”

他一拍大腿,看向剛出來的六爺,六爺一愣,管我什麼事咧?

………………

2月的京城依舊寒冷。

這日早晨,亞組委大院來了一位客人。二十多歲,個子不高,平平無奇——當然知道他的人肯定不會這麼認為。

曾經的體操王子,李檸。

他退役後跟健力寶合作,成立運動服裝有限公司,品牌就叫“李檸”。

去年7月,他在《人民日報》上登了一則征集商標設計的廣告。今年1月,又登了一則征集結果,公布了那個非常熟悉的logo。

兩次廣告,成功讓人們知道了這個品牌,但還遠遠不夠。

所以他想到了亞運會。

“經我們開會研究,已經有結果了。如果火炬接力的承辦權落到外國公司手裡,確實是12億中國人的恥辱。

所以,組委會同意你們的方案。”

“太好了!”

李檸十分興奮,保證道:“國家大事,一定不負所托。”

“哎,交給你來辦,自然是信任你的。”

他想要的,是亞運火炬傳遞的承辦權,之前官方開價300萬美元,承受不了。於是他發動自己的名人效應和官方人脈,拿下了這項活動,費用為250萬人民幣。

也就是說,他可以讓每一位火炬手,都穿著自己品牌的服裝亮相。

李檸一時心潮澎湃,又道:“我們還想讚助中國隊的領獎服,您看……”

“呃,領獎服啊。”

領導為難,“已經有人定了,要不你換個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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