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柳理事(1 / 1)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1074 字 2個月前

斯大林大街,百貨商場。

這是春城最著名的一家商場,而前陣子發生的一件事,又讓它更爆炸了幾分:養花大戶郭豐義租下整整一層,創立了全國第一家君子蘭公司。

他以前是個工人,很早就開始養花,自己還培育出了新品種,叫鳳冠——這家公司也叫鳳冠花卉公司。

郭豐義是個較有頭腦的家夥,開張那天,彆出心裁的搞了一場記者招待會,轟動東三省。市裡領導親自祝賀,參觀的人擠爆了斯大林大街,最後隻能每隔十分鐘放進去一批。

在這個時期,養花大戶才是全城的核心人物,時常貴賓宴請,出入都有秘書,接觸的全是領導和外商。

“郭總,有個京城的客人想見您。”

“京城?”

這日,難得在辦公室閒坐的郭豐義聽到秘書彙報,不由一怔,天南海北的客人都見過,但京城的還真不多。

“請進來!”

“好的。”

不一會,秘書引著一個年輕人進屋,高高的個子,衣著體麵,戴著眼鏡,手裡拎著公文包,肩上還挎著一個,蠻斯文的樣子。

“郭總,久仰久仰……這是我的名片。”

年輕人遞過一張小卡片,郭豐義眨眨眼,這東西隻在港商手裡見過,內地很少有人用。

接過一瞧,寫著:京城君子蘭協會(籌備組)理事,柳慶厚。

他招呼對方坐下,又拿起一盒紅盒的人參煙,“抽煙麼?”

“哦,人參煙,久聞大名!”

年輕人說話文縐縐的,接過一顆,自己也摸出一盒京城卷煙廠的金建牌香煙,“您試試這個。”

這貨自然是許非,他第二天就搬出招待所,找了家私營旅店,又花了很大功夫包裝一番。

“怎麼,京城也想養君子蘭了?”

郭豐義聽著對方帶點京味兒的口音,點上煙,隨口問道。

“都是響應號召,上月剛組建了中國花卉協會麼……”

“你等會兒,國內有這個協會?”他滿臉詫異。

“郭總,您養花是好手,但政策消息太滯後了!”

許非扶了扶眼鏡,笑道:“上個月1號,在陳副總的倡議指導下,剛剛創建了中國花卉協會。她還多次提到你們的君子蘭,說你們這項工作搞的好,小小一盆花也能起到建設兩個文明的大作用……我今天過來呢,就是觀摩學習的。”

陳副總,就是提出“大力發展花卉事業”的那位大領導,曾親臨春城花展。可以說,君子蘭能有現在的火爆,多虧有她老人家背書。

這位神仙,春城可謂無人不知,郭豐義立時重視起來,又聽對方道:“各大花市我都逛了一圈,果真名不虛傳,算開了眼界。”

他似覺著有點累,把挎包放在沙發上,露出黑乎乎的照相機,“聽說郭總是首屈一指的養花大王,今天就厚著臉皮過來瞧瞧,想參觀參觀貴公司。”

“哎,太客氣了,這東西想看就看,沒啥緊要的。”

郭豐義此刻沒事,索性親自陪著對方參觀。

整整一層的百貨商場,空間極大,有幾間是辦公室,其餘區域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君子蘭,其中最顯眼的,自然是自己培育出的新品種,鳳冠。

葉片非常短小,在兩側一片疊著一片向上生長,極有層次感,花從中間生,看著就像古代的鳳冠一樣。

而又有一盆最優,葉具質感,花開的也最為鮮豔,令人難以移睛。

郭豐義見他連連讚歎,非常得意,問:“柳理事,我這鳳冠怎麼樣?”

“您是行家,我可不敢班門弄斧。”

“來的都是朋友,大家一起交流交流。”

“呃,那我就說說……”

許非是真懂,指著那盆花道:“先看整個株形,圓潤如扇麵,無長短葉,好!

再看葉片,脖短且收得急,每片葉10公分左右,寬厚得當,手感滑潤,堅硬不康,光澤蠟亮照人,葉脈凸起粗壯,這是標準的‘麻臉’,好上加好!”

郭豐義一驚,這是行家啊,說的全在點上。外行看花,內行看葉,評價一株君子蘭的優劣,重點是葉片,並非花漂不漂亮。

他頓時又重視了幾分,道:“柳理事養的什麼花?”

“我拾人牙慧,比不了您自己栽培,我養的是黃技師。”

黃技師,聽起來不太正經,其實是六十年代,春城生物製品研究所的一位黃永年技師培育而成的品種。

“君子蘭傳入民間幾十年,主要有國蘭和RB蘭。國蘭的油匠、勝利、和尚、染廠都是長葉,後代子孫也講究個葉長肥厚。短葉目前還比較少,我參觀各地,郭總的鳳冠算是獨一無二,十優俱全。”

“哪十優?”

“圓短寬厚硬,花亮蹦膩挺,此為短葉十優。”許非笑道。

噝!

郭豐義從未聽過此種說法,反複琢磨著這十個字,愈發覺得精辟——他當然沒聽過,這是1995年才提出的觀點。

“哎呀,柳理事真人不露相!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大的學問,回去談,回去談!”

他態度瞬間熱情起來,又回到辦公室,招呼秘書上好茶,道:“今天見了高人,賞個麵子,中午務必留下吃飯。”

“客氣,客氣,我一會還想拍幾張照片,您……”

“好說,我安排個人陪同,想怎麼拍就怎麼拍!”

郭豐義頭腦靈活,注重每一個機會,當即又問:“柳理事下來考察,除了剛才說的那些,不知還有什麼指點?”

“這個麼……”

許非頓了頓,方道:“我們都是愛花的,歸根結底是為了君子蘭的事業發展。我逛了一圈,發現紅火歸紅火,但太過散亂,缺乏組織,也沒有挑起大家的全部熱情,簡單說,就是營銷不足。”

“營銷?”

“就是宣傳,推廣,吆喝。”

“哦哦!”

郭豐義又學到個新詞,問:“那您想怎麼個,呃,營銷法?”

“其實也簡單……”

許非笑了笑,如此這般這般說了一通,見他有些猶豫,道:“郭總考慮一下,要是有心合作,明天我再過來詳談。”

(晚上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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