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雨點籠罩,風一激,使人生寒,抵達一處府邸,並沒有去前門,直接去了後門,後門敞開,五騎奔馳而入。
太監翻身下馬,目光才掃視了一下這座府邸,隨行四個一模一樣侍衛也一齊滾鞍下馬,向前引路。
“唔!”太監神情恍惚,深吸口氣,不說什麼,跟著前行。
趙公公有命,這條命是賣了,但是到底見誰呢?
誰能介入這等局麵?
府邸引泉入渠,作養得鬱鬱蔥蔥徑幽竹茂,不遠是一座六角亭,一行人沿廊而去,待到亭前時,靴子都濕透了。
放眼望去,隻見周圍有甲兵和數人拱衛,中間一個少年兀坐石欄,滿目悵惘,似和雨景融為一體。
太監隻一見,立刻悟然大悟,拜了下來。
“奴婢高澤,拜見主子!”
“奴婢奉娘娘和趙公公之命,聽太孫殿下令喻!”高澤聲音一掃惶恐,額磕石板,聲音洪亮。
“皇帝給了你什麼差事?”蘇子籍轉身,淡淡的問,單刀直入。
“殿下,方才陛下急令,要調各營衛兵馬勤王,咱這裡就有聖旨和令牌。”
“除了這份,還有派去彆的各衛的人,請殿下速速處理。”
高澤再磕頭,恭敬奉上油紙包裹的令牌虎符聖旨,卻有一人卻是謝弘道,略遲疑下,接過轉交,不敢多看,呈遞上去。
蘇子籍接過,笑了笑:“他們啊,哪也去不了。”
“今夜,隻屬於孤。”
掃了一眼,聖旨很簡略,就是調兵的旨意。
蘇子籍查看令箭,令牌很重,全是銀質鑄造,笑著拿起,又看著上麵的字——建章。
反麵是“禦令”二個字,沉甸甸,顯示著權力。
蘇子籍笑了,不是“如朕親臨”啊!
也是,“如朕親臨”是最高級的,調兵怎麼可能用這個。
至於虎符,形似老虎,由左右兩半組成,各自銘文完全相同,右半由朝廷保存,左半則由將領保管,調動軍隊時,由皇帝派出的使臣將符兩半相合,方能調兵,具體沒有啥可細看,就是一銅塊,還是半片。
“建章衛啊,孤用不了,還是得等羽林衛。”蘇子籍似乎根本不急,蹙眉問著。
“不悔呢?娘娘說什麼?”
不悔被皇後召見,有點出於預料。
“娘娘口諭,太孫妃宿在長樂宮處,可保無憂。”
“除此之外,咱家還帶來宮城布置圖。”
這太監伸出胳膊,用牙齒咬開,竟然取出大魚鰾,撕開,取出內裡秘藏的紙。
“這是皇後娘娘命我送來。”
蘇子籍得到地圖,攤開一看。
裡麵繪製了內城地形,還有各門屯軍,關卡,人數,換防,路線,可謂應有儘有。
“娘娘有心了。”
有此,行動就更便利了。
夜幕深重,如紗水煙當空彌漫著,又緩緩浮動。
雨勢稍稍放緩了些,但還是嘩嘩地下著。
“先等等吧,賜座!”遊廊上,水汽氤氳,蘇子籍說著,見高澤惶恐謝恩,側身而座,回眸望向謝弘道:“你可以去了。”
“若是見到趙相,替孤問好。”
“是,小人……在下遵命。”謝弘道應著,心裡卻有些緊張。
他本無官無職,又當了幾十年的小廝,現在忽然被命著去相府,自然心情不一樣。
畢竟,那是當朝宰相。
莫說是現下的他,就算還是昔日侯門,也輕慢不得。
“其實不用緊張。”蘇子籍看出他的心情:“也不是要你做什麼,隻是看看趙相罷了,免得生出什麼誤會。”
“時局演化至如今……趙相,其實什麼也做不了。”蘇子籍平平淡淡的說著:“隻是你去看顧著些,彆亂中出錯,讓妖族衝撞了。”
“是。”謝弘道若有所悟,又不明道理,應著。
相府
花木搖曳,竹林瀟瀟,狂風驟雨打得葉片四處亂響,其實宮城殺聲,甚至連火煙聲,都被煙雨雷聲覆蓋,並無多少聽聞。
但是趙旭披著衣服,站在窗前,仍舊久久皺眉不語。
久經官場磨煉,一種敏銳直覺,正在提醒著他——宮城,怕是出事了!
“唉……”
可能,已經出事了!
“陛下……齊王……太孫……”
喃喃自語間,趙旭的心中,仿若迷霧漸漸散去,某個答案若隱若現,即將水落石出。
但又缺了關鍵的拚圖,讓他始終難以確定。
“齊王,太孫……”
真的會是你麼?
憑直覺,他就能知道,今夜很不對……儘管毫無證據,但就是覺得,還是與太孫有關。
“陛下命令,禁止一切府邸出門。”
趙旭在窗下徘徊,一道明閃,將書房內外照得一片慘白,牆角的巴蕉瑟瑟抖動!
“又說,非奉詔,禁止各營各府隨便出動。”
“陛下是有大舉措……”
此刻呼天嘯地傾盆大雨已經籠罩了京城,趙旭緩緩闔上雙眼。
“齊王謀逆麼?唉,恰在今夜,是挑了好時候,但一切都在陛下算計中。”
齊王又何其不智。”
“若是不爭不搶,他其實是……諸王裡最有望帝位的啊。”
而陛下,怕是已經等不及了,太孫凶多吉少。
太孫一去,齊王或真能登基。
長長一聲歎息後,趙旭又微微搖頭。
這僅僅是猜想。
齊王素來剛強,多半不會願意這樣等待。
今夜之亂,雖說是偶然,但也是禍根早伏。
“火發於木,攻之必克。”
“齊王,危矣!”
“可是,太孫……您此時又在哪呢?”
“真的是,還困在淺灘嗎?”
“可為什麼,我感覺……不是那樣呢?”
“千萬彆是我想的那樣。”
父子鬩牆,已是古今不忍言之事,何況以孫弑祖?
趙旭心中憂慮,猶如亂麻,層層糾纏,理還亂,斬不斷。
“今夜,是最後的,也是最好的機會。”
“不管是對齊王,還是太孫。”
“我該去見陛下了。”
心中決斷已定,趙旭緩緩睜開眼睛,眸中有著無奈。
他有種直覺。
如果現在不去,或就再見不到陛下了。
趙旭久為相國,自然決斷,決心一下,就疾步走出書房,一股罡風撲麵而來,他再不猶豫,對著仆人厲聲吩咐:“給我備蓑衣、備牛車,立刻叫起府丁,隨我而去!”
“還有,取我的令牌來!”
幾個仆人忙不迭答應著,傳呼人丁,備馬車,趙旭不再說話,見著令牌和牛車都來,起身便走。
府丁掌幾盞玻璃燈,四側護衛,一下就奔入淙淙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