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太子!
碼頭
本朝之處,太祖高皇帝就特彆重視水運,批示:”內者運河,外者海運,國之命脈也,不可不重之。”
因此一開國,就修繕運河,幾度修葺,挖掘湮沒淤塞,河道拓寬,水深丈餘,沿河以及沿海,頓時興隆起來。
一艘帆船在碼頭靠了岸,這時烏雲沉沉,一個九品官疾步出了船艙,一股風撲麵而來,吹得衣襟撩起,一個帶刀衙差見他出來,躬身:”主薄大人,外頭風大,要下雨了,是不是緩行幾刻?”
“唔,不行啊,差事要緊。”主薄仰視著黑沉沉的天穹,才幾分鐘,一道金蛇閃過,接著是炸雷驚天動地,雷聲震耳中,傾盆大雨勢如萬馬奔騰。
主薄卻不再猶豫,厲聲吩咐:”穿油衣,讓驛站備牛車,我們立刻趕去張欽差處。”
“是!”
幾個衙差就雨去了附近的驛站,不久就有了車,讓主薄上去,一行人就趕去欽差府。
幸這時是大夏天,本熱的人氣也透不得,淋點雨也不要緊,從碼頭往張岱臨時落腳的住去並不算遠,也就是幾裡,很快就到了。
“那裡便是欽差大人落腳的地方了,原本本地一個大戶的宅子,裡麵的人犯了事,被帶走了,欽差大人便帶著人住在裡麵。”
有人去打探,得到的回答是這樣,這時,夏天的陣雨已經停了,雨過天晴。
主薄看去,隻見是個宅子,黑漆大門,看樣子是三進的院子,對他來說,這樣的臨時落腳點,是再合適不過了。
離近了才發現,這宅外麵有著甲兵衙差。
主薄心裡清楚,作副欽差的張岱,行事做派高調多了。
他手裡有甲兵,且數量不少,所到之處,儘是有甲兵護衛,倒也不是完全氣派,實在是有實際需要。
因儘管官員們都是小心謹慎地招待著,可即便是如此,張岱也依舊是走一處,就掀起一股腥風血雨。
積下的仇恨自然無數。
“你們是什麼人?”
見有牛車幾騎從遠處過來,停在大門口,門口站著甲兵立刻就臉色冷凝過來,開口問著,並且手按刀柄,這讓從牛車上下來的主薄,微微蹙了下眉。
但他能被派來送信,本身就是性格穩當溫和,很快就恢複了表情,對著問話的甲兵:”我是從南興郡而來,代表太孫和知府,來見張大人。”
聽到這話,甲兵的神情緩和了下,行禮:“大人,請恕小的無禮,這是欽差吩咐的規矩。”
在檢查身份,才讓主薄進去,但跟著主薄過來的幾人,則被留在外麵等候。
主薄頜首,就邁步進去。
才進了門,就聽到了裡麵傳出的喧鬨聲,像是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
等走了進去,才發現,可不就是很多人在竊竊私語!
光是院子裡站著的就有不少人,看他們穿著官服,都是官員。
雖然都是七八品的小官,但略數了數,竟然有二十幾個,都擠在院子一角,正在低聲說話。
這些人也是在等著張岱接見的,這麼多人?
這來自南興郡的主薄,才想走過去,就被身後一道聲音給喊住了。
“王賢弟,你怎麼在這裡?”叫住王主薄的人,等王主薄轉身時,已是過來,驚訝:”還真是你!你如何會在這裡?”
“李兄,是你?”
這還真是認識的人,李詵,算是舊識,還有點親戚關係,因此稱呼都是相對親近些。
二人都不是地位高的人,帶著書信過來的南興郡主薄,也不過就是個正九品的小官。
李詵是從八品,比之強一些,所以看到來人後,王主薄也隻能停下。
李詵走過來,就直接問:”你是從南興郡而來?”
主薄點頭:”是。”
李詵拉近了距離,低聲問:”也不知道南興郡如何了,聽聞太孫已經駕臨南興郡,可有什麼消息?”
主薄直搖頭,又說著:”我這裡還有緊急的差事,卻不敢耽誤,要不,等辦完了差事,你我再說?”
李詵隻能是讓開路,目送著主薄去了大廳門口。
原本還想著是不是等一等,順便去打探一下情況,在遇到這熟人後,主薄已改變了想法。
自己想著打探消息,彆人恐怕也想從自己這裡打探消息。
可是彆人的消息不要緊,自己的差事要是泄露了,就會吃不了兜著走,李詵還能推卻,可彆人問起,自己不答,就憑空惡了人。
想到這裡,主薄再不遲疑,郎聲:“我乃南興郡主薄王寧道,要求見張岱張大人。”
南興郡的主薄王寧道?
大廳外麵守著的人一聽,立刻就重視了起來,畢竟太孫就在此郡。
“請稍等。”一人說著,立刻進去稟報張岱,稍後就出來,說:”大人請你進去。”
“是!”得知有傳喚,王寧道立刻往裡走。
本還想著,將一封信先給了張岱,等見完張岱,再將另一封信給方惜。
才進去,就看到了方惜就在廳裡,在一側的杌子上正襟危坐,隻是神色陰沉,王寧道沒見過方惜,但聽餘律描述過長相,一看,就辨認了出來。
“什麼事?”坐在正中的張岱,麵帶一點疲憊之色,看了下麵一眼,見是個三十多歲的九品官,白淨麵孔有著長須,不冷不熱問著。
“回大人的話,下官是奉了太孫跟知府柴大人的命令,前來送信。”王寧道一躬身說著。
南興郡知府柴克敬和太孫的信?
張岱聽到知府柴克敬時,還是無所謂的態度,聽到太孫,就站了起來,盯視王寧道一下,遂點了點頭:“信呢?”
王寧道忙將信拿了出來,遞給張岱:”這是給大人您的信。”
張岱接過來,抽出信瓤兒,細細讀了。
這時,王寧道又看向了旁坐著的人,問:”不知這位大人,可是方惜方大人?”
方惜其實早在知道這是南興郡來的主薄後,就對其多有關注。
餘律可是被他送去了太孫那裡,太孫既與南興郡的知府一起送信,說明太孫去了南興郡。
他有點想知道餘律現在如何了。
就看到這名南興郡的主薄,掏出第二封信,遞給了他。
“這是餘律餘大人給方大人你的信。”
不等方惜細看,張岱已讀完了給自己的信,信不長,神色有所變化,又回頭看了一遍,似是有些驚奇,像是想不到太孫竟會有這樣的舉動,問:“你說,太孫命你,將桉卷移交給我?”
“是,總共二十三卷,都是罪狀確定了。”王寧道躬身,態度很到位,話卻不一般:“太孫讓您處置。”
“讓我處置?”張岱不由一笑,仰臉看看窗外灰蒙蒙陰沉沉的天空。
這種罪,一旦確定,抄家殺頭都有,太孫這是要自己代為動手?
“是顧忌,還是彆的用意?”
張岱仔細回想著這位太孫過去的事,覺得不太可能是怕事,或許,就是不直接下場?
太孫突然來這一手,還真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張岱神情又沉靜下來,良久一笑,等回過神,看向方惜時,才發覺方惜也已看完了那封書信,竟漲紅了臉,青筋都暴了起來。
是從信裡得知真相麼?
也難怪方惜會露出這樣的神情,這是被人給設局耍了個徹底。
張岱沉吟片刻,問:“你來我這裡,具體差事不多,算是怠慢了你,不過,現在太孫移了我桉卷,給了證據,要我查抄這些貪官汙吏,這差事,你可願辦?”
方惜緊緊捏著信,猛地抬頭看向了張岱。
二人目光對視,方惜的眼底閃過了一抹冷光,重重地說:”下官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