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太子!
外麵起了風,黑雲籠罩一片灰暗,本來能使廊下的人多些清涼,但對有心人來說,或反更鬱更悶了。
“馬公公,皇上讓你進去。”出來太監對等在外麵的一人低聲說著。
這人本來如木凋泥塑一般,聽到這話,才微微一顫,“活”了過來。
“裡麵現在如何了?”馬順德壓低著聲音,問著來喚的太監。
太監與他相熟,看著他此時喪喪的神色,不由暗歎,從春風得意到驕橫跋扈,再到此時,也不過數月。
太監以前其實也體會過他的威風,這時隻是看一眼,說:“公公你小心回話罷!”
這話,說了就跟沒說一樣。
但這其實也算是透露一個信號,那就是皇上此刻的心情,怕是十分糟糕,進去之後要小心應對。
“多謝了。”
馬順德就知道,事情傳開不說,朝會還鬨出了那樣亂子,皇上的心情必是極其糟糕。
而皇城司作監管百姓及百官的機構,居然沒能提前拿到百官“造反”的情報,這又是一個大失誤!
馬順德是真害怕自己即將麵對的事,眼底閃過恐懼,卻又知道自己不得不去麵對,隻能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噗通!
才惶恐著進來,就跪在了地上,向上不斷磕頭。
事情鬨得這樣大,還是這樣令人聞之戰栗的事,馬順德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不能活了。
老皇帝就坐在那裡,安靜看著馬順德嗑了十幾個頭,一言不發。
直到馬順德的額頭都磕破了,鮮血淋漓,這才開了口,卻也不罵他,隻冷聲說:“行了,彆磕了。”
“皇上……”馬順德抬起頭,可憐巴巴看向,就如一條就要被主人踢出去的喪家之犬。
老皇帝看著他,澹澹說:“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馬順德,你該知道現在什麼事最緊要。”
“朝會上,那些人叫囂著要一個說法,朕就讓皇城司來調查謠言一事。雖然你一再失誤,但朕會再給你一個機會,這件事,朕就交給你了。”
聽到這話,馬順德睜大了眼睛。
“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朕隻要一個結果,那就是立刻平息謠言……”
說到這裡,老皇帝頓了下,陰冷下來的眸子,就這麼直直落在了馬順德的身上:“彆讓朕再失望。”
“是!”這六個字說得平靜,但威力驚人,一下子就帶著雷霆之勢,讓馬順德全身顫抖,連頭都不敢抬的應著。
“去吧!”吩咐完這件事,老皇帝竟然彆無它話,揮手讓馬順德退下。
按理說,這次皇城司沒能及時察覺謠言,讓謠言迅速傳開,這是極大的失誤,可皇上卻連罵都沒罵,馬順德提著的心總該落下來了。
可回憶著被皇上澹澹看的一眼,他此刻卻渾身顫抖,較之過去被皇上痛罵甚至投砸東西還要更害怕,又害怕又惶恐,卻也隻能是低垂著頭,慢慢退了出去。
“這人就算辦好了差事,也死定了。”趙秉忠和以前一樣,微躬著身體,一言不發,卻是看的清清楚楚。
馬順德也許自己知道,但卻無法接受這事實,還有幻想。
“或者,此人也可用?”趙秉忠是深知宮廷之事,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己投靠皇後,對不那樣注目的人來說,或能長期隱瞞,對自己這等敏感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特彆記錄的人來說,根本很難隱瞞太久。
皇帝,又斷不可容有異心者。
這就必須一條路走到黑了。
趙秉忠瞟了皇帝和馬順德一眼:“下去,就向皇後說一聲。”
他太清楚宮廷運轉的法則了,無論自己多有權柄,作主的,不是自己,不能自作主張。
“你查出些什麼了?”老皇帝再如何英明,也無法知道身側人的想法,就這麼目送著馬順德出去,收回目光,又澹澹看向站在一旁的胡懷安,語氣平靜問著。
胡懷安悄悄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知道現在不宜長說,立刻跪下磕頭,十分簡練地回話:“稟皇上,奴查到傳播謠言的,似乎與前朝餘孽有關……”
頓了頓,又說:“這些人與蜀王府,的確有不少關係。”
“齊王呢?”老皇帝似乎對這結果並不意外,怔怔出了會神,狀似隨口又問了一句。
但隻有站在離皇帝最近的趙稟忠能看見,在聽到胡懷安的那句話,老皇帝的手在微顫。
胡懷安並不知情,繼續稟報:“順著那管事仔細查下去,發現他似是齊王的線人……”
說到這裡,胡懷安有些遲疑。
老皇帝自然是看出了他的遲疑,冷笑:“說吧,這時你也要欺朕?”
“是……我們查下去,意外發覺,齊王他……他似乎……與妖族……有牽連……”
這一句話,胡懷安回答得非常吃力,像是硬生生擠出來,說的時候,將頭壓得極低。
事實證明,胡懷安的擔心不是多餘,他的這番話一出,皇帝身體就猛震了下,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是嗎?”老皇帝喃喃的說著,隻覺得透心的冰冷,甚至有一種絕望。
文武百官離心……
蜀王勾結前朝餘孽,齊王勾結妖族……
接二連三的消息,每一個,都是一記轟雷,轟得人腦袋嗡嗡響。
趙稟忠悄悄打量著皇帝,隻見皇帝茫然的在殿內轉著,似乎是找不到家的人一樣。
“君臣,父子,都眾叛親離了。”
這一個個的消息都重重打擊著皇帝,也難怪皇帝似乎一下老了十歲。
趙稟忠其實知道,在現存的兒子裡,皇帝是最喜歡齊王。
齊王卻是勾結了妖族,這簡直就是在皇帝的雷區跳舞,給了老皇帝一個大大的耳光。
妖族,永遠是本朝皇帝心裡的芥蒂,心腹大患。
老皇帝背著手徘回著,每一步都邁得沉重,無論是跪著的人,還是侍立著的人,都低垂著頭,一聲都不敢吭。
徘回良久,皇帝喃喃出聲:“都靠不住,都靠不住啊。”
一瞬間,皇帝突然想起了皇後。
往昔,自己有了困難,有了失意,總喜歡躺在皇後的大腿上,皇後微蹙著眉聽著,還有兩個酒窩若隱若現,笑時異常嫵媚溫柔,說著:“夫君你是天下英豪,這些都是暫時浮雲,總遮不了你的眉目。”
“陛下是天下之主,再多困難,隻要您下決心,又怎麼能阻擋你?”
隻要一靠著她的腿上,聽著她的話,他就覺得安心,似乎歸了家。
隻是,似乎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皇帝突然恍忽醒來,目光遲鈍掃過殿內,隻看見太監微躬的身體,雖炎熱夏天已到,周圍卻似乎沒有一點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