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仆人立刻醒悟,一眼看去,頓時嚇的連退數步。
“這不是被通牒的假世子麼,到處貼著圖像!”
不過誰也沒有管他,甲兵個個都手持長刀,還有二個拿著盾牌,一看都是精銳,一瞬間就將謝真卿半包圍住。
謝真卿一哂,卻絲毫不懼,彈彈衣角:“你家大王叫你迎接,就是讓你在門口顯威風麼?”
雖是入夜,王府附近也少有人來,可還是公共場合。
百戶眼一眯,露出絲殺機,見謝真卿絲毫不為所動,目光裡帶著更濃的警惕,沉聲說著:“既是來見我家大王,這位請吧!我家大王願意見你!”
甲兵幾乎是將謝真卿給挾裹著往裡去,這樣的陣勢,堪稱殺氣騰騰,猶在對待十分恐怖的人物。
為了防止議論,出來僅僅十人,可一旦進入裡麵,上百甲兵雲集,虎視耽耽,更有三十餘人持著弓弩,這在之前善捕營殺妖的時就出現過,對妖怪的殺傷還是不小。
或者說,隻要是血肉之軀,沒有不小。
之前盯著謝真卿的仆人一看這陣勢,臉色都白了,連連後退,後怕不已。
反是謝真卿本人,隻是笑笑。
嘩!
周圍的人就更緊張了,剛才開口說話的百戶一直沉著臉,走在更前麵,引著謝真卿。
謝真卿見狀卻仿佛看不到,從容而進入王府,從側門進一處小花園,穿過一帶花廊,裡麵豁然開朗一片湖泊,碧波蕩漾,最關鍵的是空地,一座亭子,有人安座——齊王!
齊王不是一人坐在這裡,在齊王的兩側還站著兩人,這兩人謝真卿也都認識,左是趙不違,右是張伯來。
這二人算得上是齊王目前的謀主了,會同時看到並不讓謝真卿感到意外。
齊王此刻正臉色陰沉地坐在上首位置,謝真卿一進來,齊王目光就落在了謝真卿的身上。
隻這一打照麵,齊王麵無表情盯著,心中宛是本能一樣,浮現出一種感覺,與眼前這個人,似是親近,仿佛與自己有著深厚聯係,可同時,又似乎對此人有著厭惡,這厭惡一翻騰上來,甚至不由自主對這青年產生了殺機。
“此人果然是夢裡龍首所派。”看了這一眼,齊王立刻就醍醐灌頂,確定了這個事實。
“你是何人?見到本王為何不跪?”齊王揮手,頓時所有人都退出去,隻剩幾個親信和侍衛,盯了良久,喑啞的嗓音問,話雖平常,可帶著巨大壓力,連趙不違和張伯來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參見王爺!”謝真卿從容跪下,隻是一跪而已,還真不在乎,自己在扮假世子時,可是連爹娘都喊過,也跪過爹娘,所以一聽到這喝問,就跪了下去,絲毫不倔強。
這跪拜,是入世之妖第一步。
在朝廷,就算是皇帝,也有跪的人,更不要說臣民了,跪父,跪君,跪師,跪敬,禮數一絲不苟,任何一點怠慢,都可能出大事。
彆說不跪了,前朝戰亂時,有將稱“鑲石公”而不稱“主公”,就這稱呼,立刻有殺身之禍。
不肯跪拜的妖怪,早就死了,或者不能入世。
隻見謝真卿從容叩拜,還不緊不慢說:“我跪大王容易,但大王可知,您已經危在旦夕了?”
“身處王府,還敢危言聳聽!”站在齊王身側的張伯來立刻嗬斥。
齊王麵無表情,格格一笑,一擺手:“就算是危言聳聽,本王也聽聽,看他能說什麼。”
這樣說著時,齊王的目光再次落在麵前青年身上。
這青年的態度讓齊王並不意外,既然是龍首所派的人,必然有著不尋常地方。
謝真卿自己起了身,目光一掃,就是一笑。
“我觀大王眉眼鬆快,想必是您知道皇上心意改了,所以正在慶幸?”
齊王聽到這話,臉就一沉,他作齊王,從小到大接觸到的人,都是說話習慣了繞個彎子,比較委婉。
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赤裸的話,這樣的話一入耳,就刺了一下。
以他的性格,若非眼前之人大有來頭,怕已喊人將其拖下去杖斃。
“可恨!”
齊王忍了忍,陰沉沉說:“就算是,那又如何?本王乃皇上的兒子,本王的母妃也是四妃之一,本王本來就有爭嫡的權利!”
“相反,代王不但低本王一輩,生母地位卑微,僅僅是太子府一個侍女,如何與本王比?”
“本王如何不能爭?”
小亭周圍是水,是空地,也不怕人聽見,齊王冷冷的問。
謝真卿似早就料到齊王會這樣說,毫不意外,先是微笑不言,接著輕歎一聲說:“大王說得是,可大王可知,皇上昨夜……又咳血了?”
“什麼?”這石破天驚的話一出,齊王頓時變色,渾身一顫,直接站了起來,而張伯來和趙不違,雖早也預料,還是立刻驚呆了。
眼前不過是區區妖怪,皇帝的健康,是絕密裡絕密,此妖安能得知?更不要說,這種肯定的語氣,還是“昨夜”,難不成宮內還有妖怪的人,並且還近在帝側?
謝真卿“啪”一聲,打開折扇,含笑:“大王,你的眼線也不小,就算現在不知道,不久也會知道我得的消息不假。”
他這麼一說,齊王的眉就再次鎖了起來,心也跟著一沉,回想一下夢裡龍首的神通,其實已信了大半。
這樣的話,眼前的人就不能隨意處置了。
“大王,您現在總該知道,此刻您的處境有多危險了吧?”謝真卿見齊王不說話,就知道他已信了大半,不緊不慢說:“皇上身體已是這樣,就算是改了心意,又能如何呢?”
“怕也很難廢了太孫……畢竟,滿朝文武,又有幾個大臣支持廢太孫?”
“更不要說,就算廢太孫,也未必選您!”
“所謂的立儲,本是栽培,您覺得,皇上栽培您了麼?”
“哼,論到栽培,代王和蜀王也沒有吧?”趙不違也冷冷的問。
“代王有羽林衛指揮使之職,而蜀王,怕是更不小。”謝真卿見齊王變色,卻仍不說話,從袖中取出一卷紙:“大王,請您一觀。”
趙不違一怔,走過來從手裡將這卷紙接過,轉交給齊王。
齊王接過來,展開一看,這次臉色真正大變,一下變得蒼白,牙齒緊咬,良久,才問著:“果真?!”
“自然是真,大王不知道就罷,知道了,自然能查出來,我豈會在這上麵欺伱。”
謝真卿眼中閃著綠幽幽的光:“蜀王已和應國牽連上,一旦有變,十萬大軍就可響應,您自以為是皇上最喜歡的兒子,可你從沒有這待遇,現在,大王還覺得此乃小事麼?”
“應國的事,或許有,但未必是皇上默許。”趙不違再也忍不住,冷聲質問著。
“京城之中,有皇上不知道麼?”
“就算退一萬步,皇上不知道,可蜀王已有強援,您呢?”
“眼前看似平靜,實是已到決定天數之時,身在不側之地,生死就在眼前,大王還不警醒麼?”
齊王猛坐回去,這事對自己刺激太大,他突然之間醒悟,對太孫或蜀王來說,自己實已落後數步,再不拉攏強援,自己或比夢裡的下場還慘,實在不在擺架子或發脾氣之時。
片刻,齊王再次起身,已滿是笑容,一拱手:“是本王怠慢了,先生,請入內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