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的話讓皇後很滿意,她頜首又問:“其它呢?”
這問的就是宮裡曾經最受寵的新平公主了,在不久之前,皇後也令這太監負責安插人進公主府。
周忠立刻回話:“新平公主府,也安插上了我們的人,雖不多,但前院後院都有,一個侍女,一個小內侍。”
皇後已是凝神,見周忠頓了下,就說:“你說,我在聽!”
“是,其實公主府安插人,相對容易,不引人注意。”周忠說著:“原本公主府的人,基本上都是宮內出去,關係切不斷,趁著有人事變革,借著機會就安插了人。”
“有什麼消息,和以前一樣,都會定期彙報。”周忠說著,垂手後退一步。
這就是安插的眼線,其實不僅新平公主府,在更早之前,幾個王爺的府邸也有一二眼線,不用時就老實潛伏著,一旦用了,也能派上一點用場。
隻是皇後過去的確沒將注意放在新平公主身上,現在連新平公主府也要安插眼線了。
畢竟她過去並不用去考慮子嗣下場,但現在上天又給她送回一個孫兒,她必須要為了孫兒的身家性命振作起來,不能再像二十多年前一樣了。
“趙秉忠呢?”皇後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著。
“回娘娘,雖然我們的人挑撥了下,可他還沒有動靜呢!”
“是麼,他還真沉的住氣。”
皇後露出一絲冷色,略一沉思,說:“先不說他,你辦的不錯,賞你五十兩銀子,一會去帳房支取。”
“謝娘娘!”周忠退了下去。
人離開了,皇後在殿內踱兩匝,燈影下看不清她的臉色,朝霞見皇後情緒不高,便說一些笑話給她聽。
又親自剝了幾顆荔枝,皇後娘娘看在她的麵子上吃了幾顆,就停下不吃了。
這時吃到這樣的水果固然是好,但不吃也沒什麼,她對這些外在的東西其實已不看重了。
隻有一陣陣焦躁,總是按不住,不時產生。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進來,在皇後耳畔耳語了一句。
“果真?”
“好,好,好!”
皇後猛站起來,臉上露出驚喜,趙秉忠終於派人來了。
之前她與趙秉忠聯係,也是通過一個小內侍,現在得知這個小內侍來求見自己,就知道必趙秉忠有了結果。
若不願意親近,必然不會特意讓小內侍傳一回消息,以趙秉忠的性情,隻會將這事徹底淡化掉,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既這小內侍來了,就說明趙秉忠已有了態度。
若趙秉忠真的投靠過來,對皇後來說,就是一個極大的助力!
由不得她不激動!
哪怕她跟太子都曾對趙秉忠有恩,但趙秉忠此人看似圓滑,其實對皇帝很是忠心,這些年來,就算是撈錢,也隻拿自己能拿的,凡是貪汙受賄這事,旁在禦前做事的大太監或都沾那麼一點,但趙秉忠是一點都不沾。
用趙秉忠私下曾說的一句話來講,就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太監亦然!
哪怕一些蠢人覺得,趙秉忠現在這樣被厭棄了,已是不得用了。
但實際上,此人隻要不死,就是有大用!
這可是做了皇城司許多年的首腦太監,隻要人不死,其背後的人脈、勢力,就不可能輕而易舉散去。
就算是到了現在,趙秉忠也依舊是最有勢力的首領太監之一,一旦投靠過來,與她本身的勢力結合在一起,就已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問題,而是實力瞬間強大數倍,大不一樣了!
“讓他悄悄進來,到這裡見本宮。”隨著皇後吩咐,很快,一個小內侍就走了進來。
在他進來前,皇後已慢慢坐了回去,微微深呼吸了兩下,臉上的驚喜已壓抑住,隻是笑容略深了些,外人根本看不出方才皇後有多驚喜。
小內侍一上來,悄悄抬頭看了一眼,看見的就是心平氣和的皇後,暗想著:“皇後娘娘果然不一般,無論是遇到什麼事,都是這樣。”
他向上恭敬行禮,皇後看了一眼,單刀直入:“免禮,是趙秉忠讓你來的?”
“回皇後娘娘,趙公公讓奴婢給您送一樣東西。”
說著,就小心翼翼從衣服的一個夾層裡取出一張紙條,遞了上去。
朝霞接過來,轉交給皇後。
皇後展開紙條,垂眸看去,這一看,臉色就是一變。
“好,本宮已知道了。”沉默了片刻,皇後才說,隻是聲音已不複方才的輕鬆,帶上了一些低沉。
小內侍不好在這裡久留,皇後讓朝霞給賞了十兩銀子,小內侍就拿著賞銀匆匆離去了。
等到這小內侍退了出去,皇後強壓著心頭慌亂,從容踱了幾圈後,就朝著殿前走去。
走出宮殿的大門,站在台階上,卻一眼瞥見下麵水果還在稱重分拆,不想發火,目光抬高遙望,這前麵視野還算開闊,能看到一些已是有了綠色的低矮植物。
在皇宮裡,挨著宮牆跟前麵的地方是絕對不能種高一些的樹木,這是為了防止刺客通過樹木進入皇宮,或藏匿在樹上刺殺皇帝。
皇後在入宮前一直都很喜歡樹,高高大大,枝繁葉茂的樹。
來到了皇宮後,除了偶爾才能出宮一趟,其餘時間就隻能被困在這小小天地裡,連她認知中的樹也基本看不到幾棵了。
“皇帝……”
她其實已經知道,當初太子被誣陷也隻是個借口,無非就是皇帝想要除掉她的福兒罷了,隻是一直自欺欺人。
而現在……
她眼望著前方,露出了一絲追憶。
朝霞一直陪在皇後身側,原本收到水果時,還想著讓皇後娘娘高興一些,可此刻,她看著皇後娘娘的神情,雖不知發生了什麼,心底卻湧起了一股酸楚來。
她的目光也望向了皇後娘娘定定看去的方向,那裡空空一片,什麼都沒有。
風一吹,隻讓人覺得一片淒涼。
皇後神色有些恍惚,看到了昔日曾站在那裡的父子,皇帝在笑,而笑盈盈喊自己母後的太子是那樣年輕、那樣朝氣蓬勃,又那樣的英武。
望著她時,喊她母後時,連眼睛都仿佛帶著光,帶著對未來憧憬,說著要幫著父皇治理好這國家,一定要讓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
“福兒……”
很快,這一家的幻影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紙條上的那些字,每一個字都化作一柄刀子,插入了她的心臟裡。
“糧倉麼?”
皇後的唇抿著一條線,在心裡說著:“沒想到,老匹夫,二十年了,你還是改不了本性。”
“又想對我的孫兒動手!”
隻是這樣一想,她突然之間,心中一種懷了許多年,飄渺又堅韌的期待,就崩塌轉化成悲哀和絕望,她伸手扶柱撐住自己,眼卻再也經不住,一滴淚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