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低首一笑(1 / 1)

贗太子 荊柯守 1083 字 2個月前

皇後才出內殿,見雖下著細雨,皇帝已帶著幾個太監進來。

見皇帝進來,滿殿裡宮女一齊跪下了,皇後也微微屈膝並低首行萬福禮,明黃色身影一到跟前,就親手扶了,對皇後笑:“何必這麼客套,你我乃是夫妻,隻當做尋常夫妻就好,不必每次都要親迎。”

對皇帝這話,皇後也沒反駁,隻是淡淡一笑,目光落在皇帝身後幾個太監身上,他們手裡捧著的是一些罐子。

見她望過去,皇帝解釋:“這是新貢的春茶,有炒過的,有香露,都是地方進貢的上品,我知你喜茶,就每樣帶了一些過來,你回頭可以都試試,若覺得哪個味道好,讓人去告訴朕一聲,私庫裡還有,到時都給你送來。”

皇後微微躬身,隻是淡淡笑著,但這完美到令人指摘不出毛病的笑容,卻像是一張敷衍的麵具。

皇帝看了片刻,無奈搖搖頭。

“你們都先下去。”皇帝衝人一揮手。

“是。”包括皇帝帶著的太監,以及永安宮內的宮女太監,都恭敬退了下去。

皇帝這才走到皇後跟前,輕聲問:“你生氣了?不然,你不會這樣敷衍,連一句話都不與我說,可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惹得你不高興了?”

在這時,皇帝連朕都不說,隻說我。

皇後胸口憋得難受,本來當著外人,還能給臉麵,此刻既殿內再無外人,皇後也索性將心裡話說出來了。

她蛾眉微蹙,美目帶著濃濃的失望:“陛下還問是因何事?你這是明知故問!你幾次讓人測試,已確定了蘇子籍就是福兒的兒子,您的孫子,可到頭來,隻僅僅給了一個狀元,您就吝嗇到連一點名分都不肯給麼?”

“隻是一個狀元,對於福兒之子,又算得什麼?”

“你看,我就猜到你會亂想,所以一忙完政務,就立刻過來了。”皇帝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先歎了口氣,隨後柔聲說:“不是不給他名分,我隻是想給年輕人多一點曆練。”

“太祖曾想過讓皇子曆練,但還是失敗了,皇子下去曆練,不說興師動眾,那些臣子什麼想不出,或投靠,或魅惑,或離間,生生在先帝之子中鬨出事來。”

見皇後似乎聽了進去,臉色和緩了許多,皇帝拍了拍皇後的手,抵達殿門口,見著女官太監膽怯退到遠處,皇帝咽了口唾沫,有點苦澀。

“其實,就算是現在的齊、蜀幾個親王,我看他們在京中待得也很不自在,但身為皇子,不能隻享受好處,不擔責任,他們這般身份,我雖是一國之君,可也不能不想著後果。”

“蘇子籍入了宗牒,成了皇家的人,身天璜貴胄,可有著很多雙眼睛盯著,焉能再外出曆練?”

“他又才十七歲,還太年輕了,直接拘起來,豈不是可惜?留在京裡,對他可是沒有多少好處。”

“我準備讓他去順安府曆練下,那也有一些事可以讓他處理,功勞和資曆都還罷了,累積一些經驗,多看些人事,對他有好處。”

“皇後,你我多年夫妻,你該懂我的,現在真的沒到時候,我雖是天下之主,可有些事,也不能由著性子去做。”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

皇後終於點了首。

皇帝怔怔的出神,良久又說:“你且放心,等他這次回來,我到時,必會給他一個名分,這樣,也能堵住那些老家夥的嘴,對蘇子籍也好。”

“還是陛下想的周全,是臣妾考慮不周,錯怪了陛下。”皇後笑了,還衝著皇帝微微一禮,道了歉。

見此,皇帝也鬆了口氣,忙扶住她,笑:“你我夫妻,何必這麼客套?隻要你不誤會我,我啊,就很高興了。”

隨後二人坐在一起,閒聊了一些事,此時話匣子漸漸打開,皇帝扶著一個矮桌,說著:“想當年,我經常用這桌,我記得《上林春色》就是在此而作,而那時,你就在我身側。”

言辭不勝懷念。

皇帝年輕時,翰墨圖書,極為精致,尤工繪花,皇後隨侍多年,不知多少次倚在桌邊上為他磨墨。

皇後心一動,念著:“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餘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

她輕輕念了,突又歎了口氣:“許多年了,似乎還在昨天。”

當年的趣事,在這時間裡不斷想起,似乎利益衝突、恩怨糾葛,都淡化了,氣氛和樂而溫馨,淡淡的懷念。

外麵淅淅瀝瀝,不知何時又下起了春雨,皇帝明顯談興很濃,但見皇後麵上露出倦色,到底沒繼續讓她陪著自己,就要離宮。

皇後相送,殿宇之間有走廊,兩人穿行,女官和太監自然亦不敢喧嘩,氣氛靜謐得就像是在夢裡。

沉默間,二人已經先後跨出了門扉,乘輿在階下不遠處等候,自然有人撐傘迎接,皇帝走下台階,卻又回過身來,望著永安宮,麵現幾分迷惘。

“朕記得二十年前,有次回宮的晚了些,你就在這裡等朕,見了朕,就對朕低首一笑。”

“一轉眼,朕都老了,可朕總覺得,這笑容還在昨天。”皇帝輕輕說著,含著微笑,似是追憶,隻是說到一半,笑容終慢慢淡了去。

皇帝轉身欲走,又輕輕歎了口氣,立在階下,再次回望皇後,微風細雨,整座宮城在一刹那,似乎凝固在時光裡。

等女官再次進來,告訴皇後,說是皇帝帶人已出了永安宮,麵上掛著淡淡笑容的皇後,才收斂了笑,重新麵無表情起來。

“娘娘,那些春茶……”

“先收起來,我最近不太喜喝新茶,還是喝去年的陳茶吧。”

“是。”並不知道皇後為什麼又改了口味,但女官自是不敢質疑,應了聲,就退下了。

隻留下皇後慢悠悠走回到椅,重新坐下。

在這座重新恢複了冷清的內殿裡,她撐著腮,陷入回憶中,直到了朝霞進來,打斷了想念。

皇後沒抬頭,直接問:“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娘娘,新平公主出事了。”朝霞說著:“您吩咐,關係她的事還得彙報下——公主在宮外遇刺,直接嚇昏了過去,現在已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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