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將來恐犯天怒(1 / 1)

贗太子 荊柯守 1104 字 2個月前

至公堂

此時一片燈籠,十八房考官,還有禮部以及內宮派來的文吏,彌封、受卷、供給、對讀、謄錄吏員,總有二百人都鵠立在堂側,個個鴉雀無聲,一派緊張肅穆。

一個上了年紀太監,這時神色平淡的帶著帶刀侍衛,靜悄悄進來,雖未發出聲音,存在感極強,有考官沒忍住,看一眼,結果立刻被侍衛發現,冷冷掃來,讓考官忙避了過去。

就聽著“進香盟誓”一聲高呼,三位主考官率十八房考官,排隊至銅盆裡盥洗了手,又向“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龍牌,以及“大成至聖先師”牌位恭行三跪九叩大禮,共聲進香盟誓:“我等為國家社稷秉公取士,不徇私情,不受請托,不納賄賂——有負此心,神明共殛”

這是幾百年一成不變的規矩,人人耳熟能詳,但人人都嚴肅,無它,這世界可真有鬼神。

盟誓完,考生卷子則由著有品級的文吏不斷運來。

當所有卷子都一一擺在寬敞的大廳內,這二十一人各自肅然端坐,參加會試的考生,是魚,是龍,命運基本就決定在這些人手裡了。

兩扇大門呀呀關閉,等待著主考官發話,主考官鐘凡之略點了點首,目光一掃,沉聲說著。

“諸位,雖是老生常談,我還是要說下,皇上對這次科舉非常重視,派來的人,是趙公公,我相信大家都認識。”

文吏不敢稍動,而眾人頜首,來的是誰,三位正副主考官,以及十八房考官,沒有一個不認識。

趙公公,在皇帝麵前有些顏麵的首腦太監。

他過來,這明顯就是巡查監督。

雖說以往會試,皇帝也都重視,可這次連趙公公都派來,率侍衛巡查監督,明顯較之往常更重視。

怎能不讓他們不加倍小心?

“義理大家都是宗師,我就不多說了,我隻想說一句——各位有幸成為考官,無論點了誰,以後見了你們,都得施半師之禮。”

“因此,你們再想構私舞弊,值麼?不僅僅個人功名和身家性命付之東流,還禍及家族。”

“閱卷還沒有開始,想想汝妻汝子。”

主考官話說完了,轉身對著趙公公:“公公有話說麼?”

趙公公收斂了驚訝,說著:“鐘大人這話說的透徹了,咱家其實一直奇怪,為什麼有考官舞弊?”

趙公公的話在廳內響著,帶著絲絲金石之音,眾人麵麵相覷,又聽著說:“雖朝廷有規矩,主考官隻取一任,萬無連任之理。”

“可哪怕一任,取士三百人,以後都是朝廷命官,見你們都得行禮,這裡麵有多少好處,不用我多說,為什麼還有人想著為了點銀子舞弊呢?”

太監口氣很驚訝,的確是想不通。

是,大鄭很討厭師生結黨,取的榜生也不可能終身不得違逆師命,但師生情分總避免不了,三百個未來命官的香火情,哪怕每人出一絲,彙集起來是多大的運數?

已經得了最大的好處,還要點銀子?

副主考官蓋景勝聽了頜首,肅然一揖,莊容說:“所以我等,何敢辜負聖上諄諄厚望?必克己謹慎,為國選拔真才!”

趙公公聽了尖笑:“好好,咱家等著看你們選出來的真才!”

說著,退了出去,就見主考官鐘凡之沉聲:“閱卷罷!”

三千五百份卷子,從中要擇出三百份,這就是貢士的人選了。

按照大鄭會試的規矩,三位正副主考官與十八房考官,有半數以上畫圈通過了,且無人認為不可,便算是通過初審。

這些卷子的考生就是貢士,無意外的話,起碼能在殿試落得一個三甲同進士之名。

而二十一位考官全部通過,這便是可以進入下一輪,去競爭會元,這樣卷子,每次會試往往都隻有二三十份。

但今年,卻似乎較往年更多一些。

“妙,妙啊!”本已被前麵全票通過了幾份卷子晃花了眼,一位房考官驚訝出聲,拍手稱好。

他的反應,立刻引來彆的考官的注意。

今日不同往日,有首腦太監在場監督,還能忍不住失態,這卷子得好到什麼程度?

一位考官遂將卷子取來,隻看了幾行,就難以抑製露出讚賞,待看完,居然亦是稱讚。

“純正博雅到不帶絲毫煙火氣,沒想到,會試竟能遇到這等文章,我這個做這考官,慚愧,慚愧啊!”

三位正副主考官都被吸引,也紛紛來看這份卷子。

“這……”鐘凡之雖看過內容,覺得幾乎無懈可擊,連這樣沉浸文海多年的人,竟都難改一字,但又覺得考生所寫內容,頗有些過分,談不上哪裡不對,就是覺得過分。

鐘凡之猶豫了一下,問著副考官張繡:“你覺得如何?”

張繡蹙眉:“這文章才華十足,但銳氣太重,看來是個年輕人,將來恐犯天怒,如果沒有,恐怕是良相。”

蓋景勝也點評著:“的確這樣,你們看他的文章,總覺得鋒芒太露了,這是才氣太足的原因,得挫磨一下性子……”

說著,三人麵麵相覷,都不由苦笑。

而有幾個考官,已經給這卷子上畫了圈。

有人試圖看出這是何人的文章,但因都是抄錄了送到手裡,並不能從字跡上辨出是誰。

這十八房考官中,亦有三王的人,但因著對這次會試,三王都沒有下達必要達成的任務,裡麵的幾人,也都並不一定非要揪出所謂舉子蘇子籍來。

“王爺隻是說,順其自然,能發現蘇子籍的卷子,看情況可令其不中。”

“發現不了,也不必在意。”

“這卷子這樣出色,真是蘇子籍,怕也難以令其不中,倒不如裝聾作啞,隻做不知。”

不得不說,剛才警告,還是有點效果。

見眾人麵色各異,卻都沒有反對,主考官鐘凡之亦是暗想:“我與眾人意見不同,本是一片愛才,可這文章實在太佳了,要是阻擋,怕反要落得一個嫉賢妒能的惡名,罷了,都同意,我何不也順水推舟?隻是這文章,還是才氣鋒芒太露呀!”

“不過就算是陛下,也不會因肺腑之言,就直接無視了才學。”

想到這裡,鐘凡之也提筆,在卷子上麵畫了個圈,不由一歎:“也不知道是提拔了他,還是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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